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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馬兒快跑

  薊國七月初立國。八月便要案比。上計令陳逸馬不停蹄,往來各縣,統計編戶齊民。

  與眾多同僚一樣。陳逸亦受封薊王宮行人。得食雙俸。

  好在余下五縣,編制健全。年年案比上計,未有疏漏。

  粗略統計。除去飽受水患的雍奴藪,四縣頗有民眾。數縣相加,有百萬之民。

  而臨鄉一地,便有民一百五十余萬,比五縣之和還多。足見繁華富庶。

  樓桑南溪。

  排建的五層干欄重樓,油漆新干,木香撲鼻。

  年前,樓桑令樂隱,見縫插針。沿西林邊界排建高樓、院落。安置分到樓桑的千戶北地羌人。

  又以清溪為界,辟成北溪、南溪,二街衢。每衢分五百戶。羌人善牧羊。出后院,林中野地長滿苜蓿,可割來喂養。前院便是良田,戶戶五十畝,下樓便可耕種。

  且周圍皆是東羌族人,彼此抱團取暖,互相幫襯著,十分便利。

  自打被舉族販來,已將滿一年。沒有了初來時的驚慌,生活日漸安逸。

  漢家高樓令人生畏。樓桑的富足繁華,更是聞所未聞。邑中漢胡相雜,關系融洽。便是偶有爭執,官吏亦秉公執法,幫理不幫親。言行決斷,有法可依,令人信服。

  再加里魁、衢長皆是羌人。漢律法規,用羌語口口相傳,告知族人。

  何事可為,何事可不為。何事萬萬不可為。皆讓羌人心知肚明。有道是不知者不罪。若明知故犯。便怨不得旁人。

  王上明以照奸,高薪養廉。樓桑寬法嚴律,吏治清明。

  加之刺奸、賊捕,日夜巡視。足以震攝宵小。

  若把樓桑比作文明的熔爐。

  演武場、賽馬場,學壇、女校,四市、八景。樓桑重器,十萬邑民,皆是薪柴。柴高火旺。日夜煅燒。熔煉出好一爐,煌煌炎漢。

  樓桑乃國興之地。又是薊王故里。能人輩出,干吏眾多。學壇,女校的學子,還未學成出仕,便在樓桑各處充當實習生。

  日積月累,熟能生巧。

  等學成出仕,政務已得心應手。

  故而屬樓桑官吏,被抽調到五縣最多。

  乃至十里樓桑,人手不足,捉襟見肘。樓桑令樂公亦親臨各處,填缺補漏。

  正值稻作旺季。

  好在臨鄉農作機器早已普及。熟練老農二三人,互相幫襯。五十畝良田,一日便可種完了。

  多虧義舍良醫救治及時。馬駒兒母親撿回一條性命。

  休養半月,第一批搬入新居。偌大的重樓,母子二人居住,實在太過空曠,亦過奢侈。

  馬駒兒這便將在船艙內結識的孤寡老丈,接回家中。全當祖父贍養。

  一家三口。相依為命。日子漸有起色。

  樓前水田,已被老丈與幾位老農,使一種名喚插秧機的漢家機關器,合力插滿。

  一頃秧苗,一日可成。

  實在是太省氣力。種田何時變得如此容易。

  農事無須馬駒兒操心。放羊才是第一要務。

  出后院便是西林。馬駒兒正仰臥在一株老樹枝杈,目光透過斑駁的樹葉,望著白云舒卷的碧空。

  一時神游天外。

  也不知父親現在何方。是不是又娶了別人。有沒有生下弟弟妹妹…

  樹下林間草甸,羊兒散落周圍,悠閑的咀嚼著嫩草。

  “馬駒兒。”潘獐兒推門而出。在家未尋到,知他在放羊,這便趕來后院。

  “我在這。”樹杈上的少年,懶洋洋的伸手。

  潘獐兒身如靈猴,攀上老樹,躺在另只杈上。

  “有事?”過了片刻,馬駒兒問道。

  “豆丫姐給你找了蒙師,怎不見你去。”

  “我去上學,羊怎么辦?”馬駒兒反問。

  “也是。”潘獐兒也沒什么好辦法。

  “朱獾兒怎沒來?”馬駒兒隨口一問。

  “你不知道?”潘獐兒反問。

  “怎了?”

  “豆丫姐要成親了。”潘獐兒隨即道明原委:“聽朱獾兒說,前幾日在賽馬場外看到一匹寶馬,要去買來給豆丫姐充做賀禮。”

  見馬駒兒沒有說話,潘獐兒亦未出聲。

  豆丫姐,名‘蔓’。乃是劉氏老族長,九叔公家的長孫。

  劉備不及成年,便南征北戰,時常出門在外。黃敘、太史慈,魏疏,還有再后來的潘獐兒、朱獾兒,馬駒兒等一眾少年,平日里沒少受她的照顧。

  出身白湖女校,乃國令士異門下高徒。又常在義舍幫忙。眼看年歲漸長,落落大方。

  母親便做主,許配給了劉備少時好友,臨鄉侯府洗馬,蘇雙。

  蘇雙與劉備自幼相識。乃至交好友。母親將劉氏一門中與劉備相伴長大的劉蔓下嫁,足見情厚。

  又過了許久,馬駒兒猛然坐起:“走!”

  “去哪?”

  “去尋朱獾兒。”

  “噢!”

  兩人這便循路趕往西林。

  舫車就算了。馬駒兒等少年皆不喜乘坐。

  馬駒兒總以為,那是給老者和婦人乘坐的。

  二人年紀不大,腳程卻快。一路如風,比四騾舫車還先抵西林港。

  潘獐兒問過港口的一名守衛。得知同伴下落。這便與馬駒兒向城內走去。

  今天是賽馬日。

  西林邑中,游人如織。呼聲震天。無論漢人,胡人,又或是羌人。皆為之瘋狂。

  在臨鄉人看來。沒有什么是一場賽馬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賽一場。

  “朱獾兒!”到底是多年好友。潘獐兒在人群中一眼就尋見了朱獾兒。

  這便與馬駒兒雙雙擠上前去。

  “你們來啦。”朱獾兒咧嘴一笑。

  見朱獾兒站在一匹體形瘦小,樣子丑陋的黑嘴黃馬旁邊。

  潘獐兒不禁一愣:“這就是你說的寶馬?”

  “對。”朱獾兒笑著點頭。

  “你確定?”馬駒兒也一臉詫異:“這匹瘦馬,別說騎乘,便是耕田亦力有不逮。如何能稱寶馬?”

  “黃馬黑喙稱騧(guā)。”朱獾兒笑道:“別看它瘦弱,但這匹馬腳程迅疾,一般駑馬望塵莫及。”

  “你如何知曉?”馬駒兒又問。

  “乃是從蘇雙大哥手書的《相馬經》上看到的。”朱獾兒撓了撓頭,憨憨一笑。

  “原來如此。”馬駒兒輕輕點頭。蘇雙善相馬,世人皆知。薊國被塞外胡人稱為萬馬之邦。一點都不夸張。

  幾人正說著,忽聽馬后有人粗聲喝道:“喂,都說了此馬不賣。你們還在這聒噪(guōzào)什么!”

  馬駒兒抬眼一看。見一半大青年,正手握韁繩,面色頗不耐煩。

  這便眉頭一皺,傲氣自生:“你是何人?”

  “鄚縣張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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