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眾人一臉懵逼的看著段勇平,不知道此時段勇平臉頰粉中透紅,一幅微醺狀的突然躥上臺來,是要做什么。
段勇平環視臺下一眼,再看看酒店這富麗堂皇,近乎于奢華的裝扮,以及默默走到自己身邊,跟自己十指緊扣的嬌妻,不由有種恍若隔夢,雙眼迷離的感覺,有些上頭了。
但他確定自己今天并沒有喝多,吳茂才給他特制的,四兩酒,六兩水的特制酒,他到現在喝了還不到兩瓶,其中方辰也替他喝了一些,怎么可能醉。
這大概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段勇平心中自嘲的笑了笑。
從滿是茫然不知所措的主持人手中,以近乎于蠻橫無禮狀態搶過話筒后,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別有所想,段勇平又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方辰。
隨著段勇平的目光,不少人也跟著看向了方辰。
“老段你大爺的,老子又沒教過你搶東西。”方辰一臉陰沉,心中破口大罵道。
他雖然經常被萬眾矚目,但這種原因的萬眾矚目,他這輩子都不想有。
一旁的別列佐夫斯基,馬昀等人不由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他們這些人平日里自然沒少揣摸方辰的心思,所以一看到方辰的表情,就大概猜到方辰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過說真的,方總雖然沒教過段勇平搶東西,但段勇平這霸道的姿態卻是深得方總個中三味。
但轉念一想,幾個人不由咧開了嘴,有樣學樣,他們這些人又何嘗不霸道?不蠻橫?
在各自地盤,不都是說一不二的存在。
輕咳了一聲,將眾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段勇平神色凝重的說道:“首先感謝各位來賓,同事,親朋好友來參加我和萌萌的婚禮。”
說到這,段勇平拉著李萌,朝著臺下眾人深深鞠了一躬。
“瞄!”
剛剛吃飽飯,正躺在蘇妍懷中懶洋洋打著盹的萌萌,不由噌了一下翻過身,一臉機警的看向四周。
但別說喊它的了,連看它的人都一個沒有,最終只得一臉迷茫的又重新躺了回去。
直起身后,段勇平拉著李萌扭過身來,面朝方辰的方向,除了神色依舊凝重莊嚴之外,雙眼還隱隱約約有淚光在閃爍。
看的方辰不由渾身打了個激靈,表情有些驚悚,跟萌萌剛才的表現簡直同出一撤。
“老段不會要說什么肉麻的話吧。”
方辰心中一咯噔。
“除此之外,我還要感謝方總,方總是我和萌萌除了兩邊的父母雙親以外,最重要的人,可以說沒有方總就沒有我段勇平,更沒有我和萌萌的今天。”
話音剛落,段勇平拉著李萌朝著方辰深深一鞠躬,久久不起。
這一刻,他其實在心中想了很久很久,甚至也一度打算放棄算了。
畢竟方辰不需要他這么做,而在外人看起來,又太過于諂媚,對于他,對于方辰來說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他卻一直覺得心中有座火山,燒的他火辣辣的疼,并且急欲噴薄而出,已經不是不吐不快這四個字足以形容的。
所以這些話他必須要說。
也算是趁著酒意吧。
在他看來,方辰給予了他第二條生命,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幾乎是方辰給予的。
遙記當年,他十六歲考上浙大,二十歲畢業,當時正是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以為自己能做出一番事業來。
可哪知道,畢業后分配到燕京電子管廠工作后,事情竟不是他想象的那樣,甚至面目全非。
按說燕京電子管廠是國企,并且還是一五時期,蘇維埃援建的華夏第一個現代化電子管廠,跟他專業對口,這待遇他還想什么?
但這個在旁人眼中的香餑餑,在他看來,卻只不過一碗食之無味的白粥罷了。
燕京電子管廠的人浮于事,拉幫結派,領導忙著辦公室斗爭,職工忙著偷奸耍滑的種種惡劣狀況,讓他徹底寒了心,工作三年后,就毅然決然的辭掉了燕京電子管廠令人艷羨的工作,去人民大讀碩士去了,他覺得再待下去,他就跟那些人一樣了。
這實在是可怕了。
碩士畢業后,他迷茫了。
一般碩士畢業不是回原單位,就是學校安排去企事業單位之類的,進政府機關的人都不多,畢竟政府機關的工資水平遠遠不如企事業單位。
但他實在是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再加上那時候跟李萌分手,他真的不愿意在燕京繼續待下去了,所以就響應知識青年去南方的號召,跑到了嶺南。
結果卻發現,像他這樣的知識青年在嶺南并不怎么討喜,嶺南需要的更多是工人,各種各樣的工人,車工、鉗工、紡織工等等,哪怕能出得了力氣,當個普工也有大把的企業要。
當然了,能不能拿到工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反倒是他這樣的經濟學碩士,在偌大的嶺南,沒有立足之地,衣食無著。
他當時甚至都已經生出去扛大包的心了,畢竟人總要活著啊。
而這時候,他碰到一個老鄉,說香山市有家剛剛開業的電子廠正好缺一個副總,他段勇平正好又懂電子廠,又懂經濟管理,學歷又高,就推薦他去了這個電子廠。
這家電子廠就是陳健仁開的日華電子廠。
陳健仁本來是做酒店和超市的,掙了不少錢后眼紅嶺南其他電子廠掙錢了,所以就開了這么個廠。
他到了日華電子廠之后,本以為能大展拳腳,可哪知道日華電子廠的總經理擔心他奪權,再者廠里就他一個鳳毛麟角的碩士生,其他副總經理都是在其他企業一步步從工人干到現在這個位置上的。
所以這個總經理就聯合廠里的其他管理層,一起排擠他。
他基本上整整兩年的時間,都是只能靠邊站,整日里無所事事,管著一些倉庫,檢驗,維修等其他副總經理不要的邊角料。
靜靜的看著這幫人,將日華徹底搞垮。
一個不到一百人的小廠,兩年內虧損了兩百萬,敢想象嗎?
不過這兩年的排擠,冷板凳也算是給他結結實實的上了一課,讓他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爭斗,這是人性使然。
如果他想在這個世界活著,好好的活著,甚至干出一番事業來,那爭斗就避免不了,只有坦然面對,迎難而上,才能爭取到一個好的結果。
后來見勢不妙,虧損越來越大,總經理和廠里的其他幾個副總,甚至連中層干部都跑了,整個公司就只剩下他和陳鳴永,沈偉三個勉強能算是干部的存在。
然而就在這時候,方辰找上門了,一張嘴就是要收購日華,希望他能同意。
開玩笑,這他怎么可能同意。
雖說方辰的誠意要說起來,應該也算是比較足的。
畢竟,這世間沒有幾樣東西,比一箱子錢更強的誠意了。
但首先,方辰太過于年輕,甚至是稚嫩,他不相信方辰能把日華弄好。
然而最重要的是,那時是他最雄心勃勃的時候,覺得公司其他管理層都走了,正是到該他施展拳腳的時機了。
嗯,沒錯,總經理和其他幾位副總走的時候,他心中是高興的,甚至雀躍的。
他終于可以開始研發游戲機了,他覺得游戲機這個產品不錯,以后肯定是能一炮而紅的。
但哪知道,就在他準備帶領日華走向輝煌的時候,陳健仁先不要了他,一聲不吭的就把日華賣給了方辰。
說真的,那時候,他真是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尤其是在他雄心勃勃,準備干一番事業,證明自己的時候。
那真是痛徹心扉的當頭一棒。
一直以來,他對陳健仁是感激的,因為是在他最困難,最無助,最迷茫,甚至都要去扛大包,賣力氣為生的時候,陳健仁救了他。
而在日華的那兩年,也是陳健仁一直護著他。
要不然他一個整日無所事事,被總經理,被其他同事排擠的閑人,怎么可能在日華安安穩穩的當兩年副總。
難受的他,坐在花壇上哭。
最后,面對方辰邀請,他認命了。
沒辦法,他實在不甘心就這么灰溜溜的離開日華,離開這個本應該是他夢想起航的地方。
再者,方辰的誠摯,以及跟他做游戲機不謀而合的觀念也打動了他。
后來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畢竟,在去年,方辰剛剛在世人面前亮相時,各路電視臺,報紙,雜志對所有跟方辰有關的事情,做瘋狂的,事無巨細的新聞搜集報道的時候,小霸王的成長經歷自然而然的也呈現在了大家面前。
戰勝聯華三家,成為嶺南游戲機行業的龍頭,繼而等方辰從俄羅斯帶了一大筆錢,展開大量的宣傳攻勢和價格戰,打敗小天才和勝天,成為國內游戲機行業的壟斷者,當之無愧的霸主。
他也看著小霸王從最早的不足百人,成為現在的員工人數幾乎達到一萬五千人的大型企業。
從虧損二百萬到去年的營收超過五十億,成為華夏名副其實的第一民企,第一高科技企業。
讓四通集團徹底沒有嘰嘰歪歪的理由。
說個不好聽的話,四通集團去年的營收連擎天通信都比不過,怎么好意思再嘰嘰歪歪的叫囂什么。
自從去年八月底,04機拿到郵電部入網許可證之后,雖然其中也有不少的波瀾,富士通和朗訊等八家國際通信巨頭也展示了自己強大的底蘊,非凡的實力來阻擊擎天通信。
但是在方總的運籌帷幄下,以及強大的資本和朱院長的強勢支持下,可謂是節節勝利,打的富士通和朗訊等八大國際通信巨頭,毫無還手之力,根本無法阻止擎天通信前進的腳步。
可以說,現在制約擎天通信掙錢的唯一原因,就是擎天通信自身的產能每個月只有三十萬線。
要說擎天通信全年三百六十萬線的交換機產能,不但是妥妥的國內第一,是燕京有線電總廠和申城貝爾兩家產能加起來的兩倍還多,放到全世界,也是排名第三的通信設備企業。
但還是根本無法滿足國內那么多嗷嗷待哺,急需交換機,擴大規模郵電局的胃口。
現在雖然才一月份,但擎天通信的訂單已經排到了四月份。
正是如此勢如破竹的火爆情形,使得年滿打滿算只生產銷售了四個月,就為擎天通信貢獻了二十億的銷售額,再加上之前沈偉賣洛州電話機廠庫存百門交換機所獲得的兩個多億銷售額,擎天通信去年整年的銷售額高達二十二億多華夏幣。
而四通集團才二十億而已,基本上跟去年持平。
這倒不是說四通集團1992年沒有增長,只是其1992年初為了跟小霸王爭誰是華夏第一高科技企業,第一民企的時候把1991年的營收多報了好幾個億。
去年正好把水分給擠出去,畢竟對于企業來說,多報營收并不是個好主意。
最起碼的說,多報營收就要多交稅。
而今年明知道第一無望,四通集團自然就犯不著這么做。
當然了,跟著方辰這些年,收獲最大的還是他。
他從日華這么一個員工人數不過百的虧損企業代總經理,成為小霸王這樣國內數一,沒有數二,最大電子企業的總經理,又到了擎天這樣員工人數五萬余,橫跨中俄兩國,辦事處研究所分布全球,跨國企業,巨無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裁。
這期間的種種歷程,他每每回想起來,都有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對了,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方辰幫助他,找到了他的愛情。
段勇平扭過頭來,看著跟他一起彎腰鞠躬的李萌,兩人不由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說真的,如果不是方辰強拉著他來找李萌,以及忽悠李萌去嶺南,他這輩子恐怕就真的失去了李萌,甚至連有沒有結婚的機會,他都不知道。
畢竟,他還是向往,甚至渴望愛情的。
覺得兩個不那么相愛的人,湊活在一起生活,會很痛苦。
那樣的生活,那樣的婚姻,他寧愿沒有。
所以說,他怎么能不感激方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