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加更是為了感謝書友“回憶嵌在殘月中”在2019年到2020年間所捐獻的12次成分血而加更。之后還有兩章為他的加更。
孫立恩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成了小林豐口中的“最具價值”的投資標的物。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了,但他還在辦公室里點燈熬夜。
計秀英的問題已經成了一團亂麻。孫立恩看著厚厚一摞病例,只覺得自己腦仁兒生疼。
病例記錄非常詳細,但詳細的病例記錄并不能幫助孫立恩從中找出什么診斷疾病的線索。他是越看越莫名其妙,越看越覺得沒有頭緒。
以目前的檢查報告來看,計秀英的各項指標都不算有太大異常。她的白細胞數量輕微上升到了11.9109/L,而中性粒細胞比例也上升了一些。唯獨這個C反應蛋白高的過分——241.6mg/L,這比8mg/L的參考值高出了足足三十倍。
從血液檢查的結果來看,白細胞、中性粒細胞和C反應蛋白都上升,尤其是C反應蛋白上升了這么多,那么導致她生病的應該不是病毒感染。而更像是某種細菌。但孫立恩卻還是有些摸不準。原因也很簡單,如果是細菌感染,長達五年的反復感染卻依舊只是低燒和咳嗽…這有點說不通。
細菌是一種繁殖速度極快的微生物。在合適的環境下,有些細菌甚至可以在20分鐘內就完成一次分裂繁殖。長達五年的反復感染,而且還有激素抑制免疫系統,患者如果感染的是細菌,怎么說也應該有過一兩次細菌感染的嚴重癥狀出現才對。
難道…不是細菌?
這個假設讓孫立恩精神一振。如果不是細菌,而是其他病原體,那就可以解釋這種緩慢的病情進展了。
雖然細菌感染所導致的慢性炎癥也不是沒有。但那種炎癥一般都發生在免疫力正常,但是久病還不去醫院的病人身上。
計秀英在罹患腫瘤之后,接受了一段時間的化療。她的免疫水平必然不會太高。而在經過長達十個月的抗結核治療后,她又斷斷續續使用了差不多兩年的激素。這么低的免疫水平,細菌的感染不太可能依舊和免疫系統打個五五開——要不然這細菌一開始得多菜雞啊?
患者每一次發病都是在免疫水平下降之后…孫立恩忽然停下了敲擊桌面的手。他好像隱約抓住了一點什么東西。
計秀英首先是癌癥術后,并且接受了一段時間的化療…她發病是在化療結束后吧?
病例里并沒有計秀英腫瘤術后的化療記錄。孫立恩琢磨了一下,直接打了電話給瑞秋。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么?”鈴聲響了很久,瑞秋才有氣無力的接了電話。她在電話這頭對孫立恩惱怒道,“孫醫生,你要是有什么急迫的不得了的問題,那應該直接去找急診或者重癥醫學科的醫生——我們腫瘤科可沒有急病。”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時間了。”孫立恩是真的沒有意識到現在已經凌晨一點多了。他現在滿腦子只想著趕緊搞清楚這個時間順序。“我咨詢你一下啊…子宮內膜瘤腺癌二期,行子宮和兩側附件全切術之后,化療是什么方案?要持續多久?”
“用TC方案。”雖然還帶著起床氣和怒意,但在回答專業問題的時候,瑞秋還是非常正經而且嚴肅的。“化療藥物用卡鉑和紫杉醇。六周一個療程,紫杉醇每周都用,卡鉑只在第一周和第四周用。完成了六周的療程之后休息一周,然后再重頭開始新的療程。一般持續四個療程。”
“也就是說…”孫立恩快速在計算器上按了幾下,“一共是四個六周化療療程,以及三個一周的休息時間,一共一百八十九天?”
“這種具體的計算你按計算器就行了。”瑞秋大概也聽出了孫立恩沒有其他專業問題要問,她一點猶豫都沒有就掛掉了電話。并且還在十秒鐘后發來了一條短信,“不要再吵我睡覺了!”以示抗議。
孫立恩完全沒有任何不快,他正忙著計算時間表呢。
計秀英是在六年前的9月4日行“子宮及雙側附件切除術”的。而化療一般是在手術后一個月內開始進行。也就是說最晚10月4日的時候,計秀英就開始接受化療了。
按照10月4日開始治療計算,11月14日時她完成了第一個六周的化療,然后開始就是為期一周的休息時間。11月21日重新開始化療…
根據孫立恩的計算,五年前的5月8日,是計秀英最后一個化療結束的日子。而兩個月后,她就因為咳嗽、低熱和白痰重新進了醫院開始檢查。
這個推理方向…好像有戲!孫立恩頓時來了精神。他繼續開始按照“治療結束到再次發熱”的時間表繼續整理了下去。五年前的10月,計秀英開始接受抗結核治療,經歷了九個月的治療后又過了一個月,也就是四年前的9月份,再次發熱。
只不過這一次,計秀英并沒有馬上再去醫院檢查。而是選擇自行服藥治療——以孫立恩的經驗,這段時間里計秀英大概是接受了某些中醫治療。不過中醫治療仍然沒有起效,所以在一年后,也就是三年前的8月,她再次進行了CT復查,顯示雙肺病變有所進展。
三年前的9月,計秀英開始服用甲潑尼龍進行治療,一個月后CT檢查顯示病情有好轉。這次治療持續到了兩年前的3月。停藥半個月后,復查CT顯示雙肺病變又有了進展。
這一次她開始口服強的松,兩年前的五月,也就是口服強的松開始一個月后,CT顯示病情再次好轉。但在持續口服了大約五個月的強的松之后,計秀英出現了使用激素的嚴重后遺癥之一——股骨頭壞死。醫院為她進行了股骨頭置換術,并且停用了她的強的松治療方案。而停用時,計秀英的病情穩定。
去年5月,因為擔心反復,計秀英再次開始服藥。這一次,她持續服藥了五個月,其中前三個月每天口服20mg,后兩個月減量為15mg。在減藥后兩個月,她再次開始出現發熱和咳嗽的癥狀。
這里是有關聯的!孫立恩瞪大了眼睛,他興奮的在“利福平”上畫了幾個圓圈。
第一次發病前,計秀英的身體處于免疫抑制狀態。發病期間,正好處于她的免疫系統恢復期。
第二次發病也一樣——肺結核的三聯治療藥物中,利福平具有免疫抑制作用。它也導致了計秀英的免疫系統被抑制。而發病時,同樣是免疫恢復期。
口服甲潑尼龍是一樣的道理——免疫抑制后癥狀緩解,免疫恢復后癥狀重現。而口服強的松這個比較特殊——整個免疫抑制流程被股骨頭壞死所意外中斷。
但最后一次發病仍然可以視為和之前的流程一樣的過程——患者不正規服藥,導致一開始的免疫抑制水平下降幅度不夠大,而自行減藥后,免疫系統開始恢復。
也就是說,每一次發病,都是伴隨著免疫系統恢復的!孫立恩想到這里,又忽然沒了主意。
免疫系統恢復后,免疫細胞攻擊病原體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光憑這個…好像還不足以推斷出感染了計秀英的病原體究竟是什么。
診斷過程好像走進了一個死胡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