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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一章 死而不亡者壽

  一庸急匆匆的回來了。

  看著慘白著臉,其實已經沒什么大礙的兒子,他除了嘆氣,還是只能嘆氣。

  他很想說,你看看夏正,夏正當初還不如你呢,可是,去了一趟幽古戰場,他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爹渭崖再也不吼他了。

  “…沒事了,爹在這。”

  一庸有無數的話堆在嘴邊,可是說出來的,卻全不一樣。

  “爹,爹,爹…,我差點死了呀!”

  傅子璨一下子抱住他爹,大哭出聲,“嗚嗚嗚嗚嗚嗚嗚”

  門外的傅清容聽到親兒的哭聲,松口氣的同時,亦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撫著額頭靠在了墻邊。

  她不覺得采薇、影三、童蘭他們的救援有錯。

  雖然兒子的腸子確實被扯了,可是,洪成志是什么人?

  一庸滅了洪家一族,他沒有拿住兒子便罷,一旦拿了,絕不會給生的可能。

  所以,采薇等于是救了兒子一命。

  雖然這救,主要不是救他,但是這份情,她還是要承的。

  “他們好狠啊,他們明明知道我是誰,還死不讓開。我腸子,我腸子都被扯了,啊啊,爹,我好痛啊,好痛啊…,嗚嗚嗚,我好痛啊,我好害怕啊”

  對傅子璨來說,這是人生最最恐怖的一天。

  因為父親、母親,除了跟陸望交惡,被打斷一條腿外,他的人生從來都是一帆風順。

  “爹,你怎么才來,怎么才來?”

  恐懼壓在他的心頭,可是,他不敢找那個死也不走的采薇,不敢找影三、影九,不敢找林蹊,甚至不敢去找那個踏雪。

  傅子璨只能找爹娘。

  多哭幾下,他們會明白,他想要什么的。

  他們如果不把威風立起來,以后,他還敢去坊市玩嗎?

  “我的腸子,我的腸子都是現接的,好不舒服,好不舒服啊,嗚嗚嗚”

  一庸何等樣人?

  哪里不知道兒子的哭訴到底是為了什么?

  他沉默了好一會,“爹的腸子也斷過,爹的胳膊、腿都斷過,生平三次重傷,差點身隕。”他的聲音低沉,“你娘也是,你娘身上,大大小小,有八處她自己特意留下,沒有平復的傷疤。當年…我們也想哭的,可是沒有能讓我們放心痛哭的時間和地方。”

  他們的苦,他們受了。

  所以,他們都不想讓兒子也經歷他們的苦。

  這些年,一直都很成功。

  但…,真的成功了嗎?

  一庸從嘴里苦到了心里。

  他不是不想兒子優秀的,他希望兒子能特別優秀。

  “別哭了。”

  一庸抹去兒子眼中的眼淚,“璨啊,我覺得那個叫采薇的不顧你的性命,才讓你受此劫難是吧?”

  “…不,不是,我就是…就是怕!”

  隱隱的,傅子璨覺得老爹在說反話。

  一個害怕下,他沒敢承認。

  “我和你娘經歷生死的時候,我們也怕,可是,那時候,我們怕的沒時間哭,怕沒時間想身上的傷,我們想活著,就只能拼命的想,所有能活的路。”

  與夫人合離,他們夫妻都感覺欠了這孩子的,一直是,他要什么給什么。

  一庸早就感覺他做錯了。

  卻一直無法好好管教。

  “璨啊,你覺得,我要是被化名蔣柱山的洪成志帶走,他會給你活路嗎?他會因為,我與你娘,而不傷你嗎?”

  傅子璨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從鎖喉到開腹,他根本連個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你爹…,我把洪家連根拔了起來。”

  一庸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洪成志恨我欲死。若是蔣山神這個身份還能用,他肯定不會傷你,但是,你看到了,蔣山神這個身份被識破了,他不會放過你的。

  靈氣一恢復,哪怕我和你娘再厲害,也救不回你。”

  失子之痛,只要想一下,胸口就忍不住的憋悶。

  “不要哭,先聽爹說。”

  阻止兒子的再次嚎哭,“爹知道,當了我的孩兒,你安享紈绔生活的時候,也無時無刻不在危險之中。”

  當初的季安蘭就是因為他,才盯上這傻孩子的。

  他明明知道她有問題,卻還是一天天的拖延著時間,以種種理由不讓他們成婚。

  但是,他從來沒有告訴兒子,那個人有危險。

  因為他知道,人家的目標是天下堂,是他。

  云天海閣吳吉明明知道,給吳求下毒的孫兒已經廢了,可是…,因為神泣,他以為吳求不行了,不還是無可奈何地保了他?

  因為他知道,錯——主在他自己身上,如果不他,佐蒙人不會盯上吳家,不會一點點的誘惑他的孫兒。

  走到如今的位子,明面上風光無限,可事實上,這里面有多少無奈,多少妥協,一庸自己都數不清了。

  他慢慢的給兒子擦眼淚,“我和你娘不是庸人,我們能把別人教好,自然就能把你教好。可是,我們都不敢讓你太優秀,因為,如果那樣的話,你…更危險。”

  可能都活不到現在。

  修仙界從來不缺乏天才,但是,千個天才中,能有一個走到巔峰嗎?

  真正的天才,都是在血與火中洗禮出來的。

  這個過程…

  一庸苦笑,“但是,你是我和你娘的孩兒,有些事,又是你必須面對的。所以,兒子,以后長點心眼。你要想想,若是再遇這種狀況,如何在別人救不了你的時候,以最小的代價,活下命來。

  這最小的代價,可以是一截腸子,可以是一條腿,可以是…半邊身體。”

  他看著兒子驚恐的眼睛,一字一頓,“我和你娘能活到如今,就是靠這種方法。跟別人拼命的時候,想的是怎么用最小的代價,把敵人的命收割了,被別人追殺的時候,打不過別人的時候,想的是怎么以最小的代價,逃出命去。

  你——明白嗎?”

  明白嗎?

  傅子璨不想明白的。

  可是,父親緊緊盯著他,讓他逃無可逃。

  “明…明白了。”

  “大聲說。”

  “明白了。”

  “不要用哭腔。”

  “明白了!”

  “乖,我和你娘不能一直陪著你,我們不在的時候,你要像個男人一樣,遇到危險,別哭哭泣泣的,有那時間,你不如多想想,怎么用最小的代價,反手把敵人殺人了。”

  聽到一庸教兒子,傅清容無聲的來,又無聲的退。

  她親到天下堂道隱園,給剛把牌位擺上去的影六上香。

  踏雪在這里,小小的人兒,認真的給她還禮。

  “乖!”

  無數安慰的話,在悲傷的小人面前,都無法說出口。

  傅清容只終只能摸摸他的小腦袋,嘆息著離開。

  “林蹊…”

  “采薇…”

  “拜見傅前輩!”

  姐妹二人剛從不敢離開踏雪太久,回答完天下堂的例行問訊,就急急過來了。

  “…這次要多謝你們二位。”

  傅清容點點頭,“踏雪還在傷心,你們先去陪他吧,回頭有空我們再說話。”

  陸靈蹊和采薇一齊拱手道別,兩人看著踏雪一身麻衣,心頭都是一嘆。

  “我和影六沒有一點反應的時間。”

  踏雪看著她們上香,臉上大顆淚珠滾下的時候,看向也小臉正經,上香的青主兒,“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后手再多,準備再多,都沒用。”

  這一次,若不是采薇師姐感受到了他,他就是有再多的恨,再多的不甘,都只能憋著。

  “主兒,靈蹊,你們以后要小心。”

  相比于他和影六,靈蹊和青主兒,才是最最危險的。

  “任何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

  “我知道的。”

  陸靈蹊坐到他身邊,攬住他,“踏雪,你要相信,我們一直都在你身邊。”

  “…你不知道。”

  踏雪伏到她肩頭的時候,眼淚大顆大顆的掉,“影六在影衛中很厲害的了,身上的防御仙寶也好厲害的,可是,洪成志離得太近,出手的太快太快,我們什么都反應不及。”

  如果影六能召出防御仙寶,就不會死得那樣慘了。

  “靈蹊,你好好修煉。”

  他已經失去影六了。

  踏雪抱住陸靈蹊的脖子,“不要到處跑。”

  “我就在刑堂,”脖子處有濕濕熱熱的眼淚流下,陸靈蹊也忍不住的心酸,“就算要跑,也只是回天淵七界。”

  影六死得太虧了。

  殺人現場被影三和影九、童前輩一起模擬了出來。

  陸靈蹊和青主兒都震憾的很。

  洪成志動殺手的時候太近,太快,太突然。

  換成她和青主兒,也一樣危險的很。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活著。”

  “你放心,我會看著她的。”

  陸靈蹊的承諾,并沒有讓踏雪放多少心,但是,采薇的話,他卻是相信的。

  “師姐!”

  放開陸靈蹊,踏雪朝采薇伸手。

  采薇沒半點猶豫地抱住他。

  能在那種情況下,迅速察覺到踏雪,是因為,她在小家伙們還小的時候,騙毛騙血,那味道太熟悉了。

  “師姐,我沒有影六了,嗚嗚嗚嗚嗚”

  “你還有我們。”

  采薇緊緊抱著他,“我們好好活著,幫影六的那一份也活下來。”

  她只見過影六一面,卻從踏雪這里,知道他的很多趣事,他的死,她也很難過。

  這仙盟坊市,若不是如影六這樣的諸多刑堂修士,都不知道是什么樣子。

  他們肯定也不敢在這里安心的修煉。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

  采薇看著影六的靈牌,“踏雪你要相信,身體隕滅而精神長存的人,才算得上真正的長壽,因為他們一直都堅持自己的道,他們的道——長存天地。

  他們的他們的道在一起,永不熄滅!”

  這是唯一能安慰踏雪的了。

  這也是道隱園的由來。

  每一個進入刑堂的弟子,聽說都做好了進道隱園的準備。

  采薇敬慕這里的每一個人。

  就如她敬慕神隕地里的諸仙一樣。

  “可是…,我還想他陪我。”

  踏雪眼淚汪汪的樣子,讓青主兒后怕的很,她緊緊的依偎到陸靈蹊身邊。

  一直以來,她們都走在刀尖上。

  任何一點失誤,都有可能萬劫不復。

  “別怕,我們一定會好好的。”

  陸靈蹊感受到青主兒的害怕,在識海里溫聲安慰,“再回天罰獄,我就以龍身修煉。”

  以龍身修煉,于鍛體更有加成作用。

  說到做到,傷心太過的踏雪被陸望老祖接到今明島的時候,陸靈蹊第一次在天罰獄里,變身為龍,法體雙修。

咔嚓嚓轟隆隆  紫色的雷海中,變身為龍的陸靈蹊帶著無數花雨在一個個雷柱中穿梭不休,此時青主兒若是敢探頭,定能看到,她把更多的花雨變換顏色,護在了腹下。

  顫抖、顫抖,再顫抖…

  一個又一個周天,在顫抖中過,在難捱的一息一息中過。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除了不定時的找世尊出氣,陸靈蹊在天罰獄的雷海中,終于慢慢適應了下來。

  她本就是雷龍,當適應了天罰獄的雷海,修煉更上層樓。

轟隆隆  隱隱的雷聲,響出天罰獄的時候,刑堂所有人,都不由的把目光投向了天罰獄上空那急聚而來的劫云。

  要晉階了嗎?

  好快!

  好像林蹊晉階天仙,還沒幾百年呢。

  魯善、飛南眸中帶笑,他們再也不用給她做掩飾了。

  林蹊晉階玉仙,讓天下人知道的越早越好,讓佐蒙人知道的越早越好。

  滅了仙界最大的人奸世家(洪家)后,刑堂在仙界各方的除奸行動,都順利無比。

  但大家積極行動的時候,又都另有一種沉悶。

  人族的圣者在佐蒙人的圣者面前,不太直得起腰。

  大家都擔心,他們做的這一切,最終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化成流水。

  就是他們…也隱隱的擔心。

  但是,林蹊不同。

  這世上,唯一能打破兩者平衡的,只有林蹊。

  晉階玉仙,就是人族對佐蒙人的最強打臉。

  “堂主,再告訴您一個好消息,談鐘音才傳信過來說,陸望要去替下陸安,陸安——要晉階天仙了。”

  什么?

  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哈哈哈哈哈”

  魯善大笑的聲音,肆意地響在刑堂上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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