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芬真人一直在做著去幽古戰場的準備。
太霄宮的名額里有她,半個月前真正確定的時候,她原來的一點不安和壓抑,可以說盡皆遠去了。
這一次,她要和兒子陸信一起進幽古戰場掙他們的仙丹。
破障丹是第一個要掙的,問仙丹是第二個必須要有的。
幽古戰場的一百年,佐蒙人要打,修為她也要顧。
“師父!”
凌霧急匆匆地沖了進來。
“多大了?還不知道穩重?”儀芬嗔著徒弟,正要說這么急火火的干嘛,就見徒弟的面色不對,額間有汗,“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蹊來了,她是以陸信后人的身份來的,現正在葉家那邊,好像葉琛又利用陸師伯做了什么,惹了她。”
什么?
儀芬的眼前一黑。
陸岱山怎么盡辦蠢事?
這些年,她一直都怕林蹊把她真正的身份捅破,小心翼翼地替她護著,只怕她回復身份,要因為那個身份,再掀風雨。
雖說無想當年走化神路把他們一家都抓了時,林蹊也在面前,該解釋的大家都解釋過,可那時她的修為才只是結丹。
如今…
同階無敵呢。
陸望老祖當年同階無敵。
陸安老祖當年得了個病書生的號,也一樣是同階無敵。
今日的林蹊,早不是昨日的林蹊。
畢竟當年她只敢用假名。
“該來的,終要來,這件事和你無關。”
儀芬閉了閉眼,看向焦急的徒弟,“你去把你陸師兄陸傳喊來。”
“聽說師兄已經在葉家那里了。”
凌霧以前雖然非常看不起陸傳,可是突破了心魔桎梏的陸師兄早就不一樣了,“師父,林蹊要朝葉家算當年的賬,可是,葉師伯讓她先…先找您和陸傳師兄。”
世上怎么就有葉琛師伯那樣的人呢?
“山隱師伯去了,掌門師叔去了,您…”
“我也去看看吧!”
陸岱山不聰明,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被葉琛利用…
儀芬第一次對葉琛這位同門起了殺心。
“你在宗里好好呆著,不論什么情況都不必管。”
當年,她和陸岱山確實朝陸信動手了,當時不僅陸岱山怕他兒子偷偷再從寒漠荒園回來,其實有更多的人怕陸信再重整旗鼓偷著回來。
他們不動手,陸信連活著到那邊的機會都不會有。
但陸信可能根本沒意識到這一點,在當時的他看來,就是父親和惡毒后母,廢他丹田,傷他神魂。
儀芬其實到現在也不是很明白,陸信怎么死的那么早。
當年她和陸岱山暗里研究很久,也考慮了他已經愛過的傷,出手分明很有分寸,就算傷他神魂丹田,可再怎么,也不至于讓連他普通丹人的壽元都達不到。
他之前的傷,一定是被他們忽略了什么。
但是…
儀芬一次次地回想,她就怕陸信的傷被人下了暗勁,借著吵架,肢體沖突的時候,特意仔細查了,明明沒那么重的。
“乖!聽話。”
儀芬努力振作精神,“你還要到幽古戰場呢。”
她和陸傳可能去不了了,但是徒弟的大好仙途,絕不能因為她,也蹉跎了。
“師父,我是您徒弟。”
凌霧做不到不管,“當年在五行秘地的時候,我也曾助過林蹊,我不會和她發生沖突,但是,我想陪著您。”
她拉住師父微涼的手,飛起時,遁光延伸默默帶著她往葉家去的時候,其實整個太霄宮都有些亂了。
林蹊居然是陸信和無想的后人。
因為她,千道宗得了多少利?
陸家是太霄宮的世家,按理說,她也應該是太霄宮的人。
意識到這一點的人,不管是出于公心還是私心,都忍不住地想要去看看,看看能不能讓她認回陸家。
作為南方第一世家的陸家,其實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
不管外部、內部競爭成什么樣,每一代,好像都會出那么幾個佼佼者。
上一代有陸信、陸傳,這一代也有陸從夏呢。
一想到林蹊可能改回陸姓,可能陸家能把她的幻樂塔借一段時間,眾人的速度,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
葉家門前廣場的生死擂臺,正在緊急搭建。
葉琛也是要面子的。
元后大修士的面子,葉家族長的面子,都不容他退縮。
當然,有萬生魔神做了保,他也不覺得自己需要退縮。
臭丫頭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什么他是元嬰后期,她是元嬰初期,上生死擂臺,不算占他便宜,那就依她。
“她的重影被幾番雷煉。”
葉琛在神魂中,跟好像鮮活了的魔影說話,“您真的不怕嗎?”
“怕?”
萬生魔神嗤笑一聲,“若是連區區雷煉的法寶本神都要怕,那本神還能稱作神嗎?”
這倒是。
葉琛臉上的喜意,不自覺地就露了出來。
“不過她的寶物,一個儲物戒指是裝不下的吧?”
葉琛一邊跟萬生魔神說話,一邊打量陸靈蹊手上的儲物戒指,“她身上應該還有暗袋,也不知道都裝了些什么,裝了多少。”
他不能不遺憾,得不到她的全部身家。
“再少,也比你們整個葉家富。”
仙石呢!
萬生魔神也迫切需要那個東西。
只有葉琛強大了,他也才能更強大。
要不然…
自從八臂神猿的雷錘被林蹊這個小騙子送到殿里,他就再不能像以前那樣了。
“我讓你查的珠子,你查的怎么樣了?”
“查不到,林蹊身上絕對沒有。”
這一點,葉琛可以向他保證,“她若真有那改運的東西,成長之路,絕不會如此坎坷。”
雖然都說她是天道的親閨女,可是,他覺得,和林蹊同輩的葉湛岳、凌霧、陸從夏等人,運道也絕不比她差。
甚至在某些方面,可能還要更勝于她。
至少他們平平穩穩地在長輩的看護下得無上機緣,不像林蹊,要在刀光劍影的拼殺中走血路。
“那其他人呢?”
萬生魔神哪能死心?
那東西,對他至關重要。
“你家那個反出家族的葉湛秋如何?他本來可什么都不是。”
短短時間,卻一躍千里,仙途璀璨。
怎么算,萬生魔神都覺不對。
而且,侵入葉琛的記憶,他發現了更多的不對。
創下太霄宮的人,據說是四十歲使修道,從一個區區凡人,一路進階。
還有陸家,陸家的樓亭閣院布局,好像也不對。
而且,陸家的子孫,雖然腦子不是很足,可是,在靈根資質上,明顯比一般的家族更有品質。
還有那個傳說中的殺神陸望,怎么看,都覺得不對。
林蹊還跟他有關。
“葉湛秋?”葉琛現在想的都是陸靈蹊的身家,對葉湛秋少了一份控制在手的欲望,畢竟他的后臺不比林蹊的差,“他若是有運道,當年也就不會混的那般慘了。”
都被逐出家族了呢。
而且,若沒有湛岳,他這個葉家老祖,最高掌權人,根本都不可能知道他。
現在他有名有利了,可還是姓葉。
只要姓葉,總有一天,他這個葉家老祖宗,還是能把他握住。
“現在能混好,只能說,兩儀上人那個人不走尋常路。”
兩儀上人錢兩一,好像從來就沒走過尋常路。
“暫時我還不能把他逼得太狠,所謂溫水煮青蛙,讓他先在兩儀上人那里站穩腳跟,借著身份之便,只要我能沖進化神,能幫您做到絕對遠超您的想象。”
雖說他們建立的契約只在林蹊身上,但是,葉琛有感覺,這位魔神大人,還想從他這里得到更多更多。
想從他這里拿到更多,那么,等價交換,要幫他的當然也就要更多。
“不就是化神嗎?”
萬生魔神好像毫不在意,“短短時間,我已經助你沖進了元后,你還怕化神太遠嗎?”
葉家跟他有緣。
當年的葉家老祖,曾經跟他契約過。
他的嫡系后人,在血緣上,可能就更利于他。
要不然,他也不能那般被‘鎮’后,還能這么快地蘇醒吧?
只是以前的蘇醒,都只是片刻。
現在…
萬生魔神借著葉琛打量幾次若有若無害了他的小丫頭。
陸靈蹊裝著沒感覺。
但是,重影上的雷力又在造反了。
眼角余光里,她可以感覺不是葉琛在看她,是跟他在一直怕什么邪物在看她。
到底是什么?
陸靈蹊心中一時有些無底,不自覺地就把避邪珠從儲物戒指里摸出來放入懷中。
魔門修士修習魔功,一般都有跡可查。
只有這種道門修士,一旦由道入魔,不到真正的生死瞬間,人家一般都會按著不使出來。
但一旦使出來,就絕對遠超想象。
陸靈蹊感覺,上了擂臺,最好不給他出手機會,一直把他按著打。
最好的辦法,是一下子就把他殺了。
“林蹊!”
南佳人湊到她身邊,“葉琛的樣子有些不對,你要小心。”
“我知道!”
“我覺得你還不太知道。”南佳人可不敢讓師妹有意外,“他是太霄宮修士,與陸家天然不對付了這些年,少時肯定也見過病書生陸安前輩,陸安前輩也是同階無敵,他能不知道,他的元后修為,在你這里,其實并不能占多大的強嗎?”
“…”陸靈蹊微微擰眉,“師姐說的是!”
她想用雷霆手段殺了葉琛,不給他出手的機會,葉琛恐怕也是這樣想的。
而且,他還不是一個人。
陸靈蹊有些后悔,把青主兒也留在鴻蒙珠境了。
偏偏鴻蒙珠又放在臥室。
上擂臺,她要一對二。
陸靈蹊迅速打量擂臺,計算上去的時候,馬上鋪開十面埋伏,把九方機樞陣也溶進去,讓他們自打自。
只要那個背地里的魔頭出來,太霄宮再想護短,也不可能了。
“師姐,你讓楚師兄去飄渺閣,你說那邊什么時候能來人?”
“…應該快了。”
就算無想又閉關了,只憑師妹的名頭,那位秋宇掌門也會強行扣關的。
南佳人想了想,“別怕,我剛剛已經傳令暗門的修士回報宗里,請我師父過來了。”
陪師妹干這么大的事,她心里到底是沒有底的。
生死擂臺,不是那么好上的。
葉琛更不是一般的人物。
這里又都是太霄宮的地盤。
“多謝師姐!”
陸靈蹊朝南佳人一笑,摸出三張化神修士的劍符,“這個你拿著,他們要是不講道義,或者,葉琛在生死擂臺上跟我玩花樣,你看我打不過了,就用它幫我強行制止。”
“行!”
南佳人手上當然也有兩張這東西,“我會看著的,我也沒那么傻。”
師妹的信心好像被她說掉了。
這可不行。
師父若是知道,肯定要打她的。
南佳人只能又道:“打不過,你不是有魅影盾嗎?用它跑,用它擋,尋時間放出十面埋伏總是可以的。”
“我就是這么一說。”
陸靈蹊剛給自己挽尊,就見陸傳湊了來。
陸傳是鼓了好半天的勇氣,才湊過來的,“林蹊,我們談談行嗎?”
“沒時間!”她不想在這時候,壞心情。
“我就問幾句話。”
陸傳生怕她拒絕,“當初我們一起走寒漠荒園,你…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可憐,他還把她當成忘年交的小朋友,說這個,教那個。
“…嗯!”
雖然這一聲‘嗯’微不可聞,可是,對陸傳來說,卻好像電閃雷鳴一般。
“你…你當初砸我那一下,其…其實是故意的吧?”
準頭那么好的小丫頭,最后卻失了手。現在想想,怎么那么不可信呢?
“是故意的。”
陸靈蹊看著這個又糾結起來的家伙,“不過,我也是算好了力道,算好了時間才砸的。你那么氣人,還不帶我砸一砸嗎?”
當然帶!
陸傳的眼睛又亮又濕,“那一次,你在祖宗堂打人,我不在家,回頭…”
他正要說,回頭他可以讓她補上,就見母親過來了。
母親眼里,暗含的擔憂那般明顯,陸傳的心下一顫,“回頭,你打完了我,我還能替我娘那一份嗎?”
“跟儀芬前輩有什么關系?”
陸靈蹊已經領教了好多陸家人的蠢,理解寧老祖為何從來未對儀芬出手的真相,“我沒相信那個惡毒后母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