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唧…
雄蟲們歇斯底里地賣弄著歌喉,卻讓初夏的夜晚更加靜謐了。院子中,三月初那會播下的番椒已有近尺高,葉色新嫩透綠,被紗窗中透出的昏黃燭光拉長了身影。
徐晉輕手輕腳地邁進廳中,只見燭臺上燃著一根蠟燭,飯桌上還用罩籬蓋著飯菜,不知是初春還是初夏,腦袋趴在桌沿上睡著了,袖子落下來,露出一截白皙粉嫩的手臂。
“醒醒!”徐晉輕輕地點了一下這丫頭紅馥馥的臉蛋,后者睡眼忪惺地睜了開來,先是嚇了一跳,待看清是徐晉,立即不好意思地站起來福了一禮:“老爺回來了!”
這丫頭睜在眼睛的那一刻,徐晉便認出是初春了,輕聲問道:“小婉她們都睡下了?”
初春低聲答道:“小主子今晚鬧得厲害,夫人和月兒姐姐哄了許久才睡著呢,婢子這就去把飯菜熱一熱,老爺稍坐片刻,很快就能吃了。”
徐晉連忙道:“晚飯我已經吃過了,你收拾一下也趕緊去睡吧。”
初春噢了一聲,有些忸怩地道:“老爺…你今晚不沐浴嗎?廚房里還留了熱水。”
老爺每天必洗澡,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徐晉點了點頭道:“那你放好水便去睡吧,我自己會洗。”
初春略帶失望地噢了一聲,把桌上的飯菜收拾端了出去。徐晉躡手躡腳地進了內間,桌子上擺了一盞油燈,不過燈火調得很小,所以光線較為昏暗。
美婢月兒側躺在小榻上,正睡得香,連薄被掉在地上都沒發覺。徐晉撿起地上的薄被輕輕地給月兒蓋上,這才行到床邊掀開帳子,借著昏暗的燈光往床上望去,結果差點就失笑出聲。
床上的小婉已經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然而那胖嘟嘟的小子卻是大睜著眼睛,不亦樂乎地玩著口水泡泡,見到他老子頓時眼前一亮,蓮藕般的小手一陣亂劃,兩條小腿也一蹬一蹬,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徐晉不禁哭笑不得,連忙俯身將小家伙抱了起來,結果旁邊的謝小婉還是被驚醒了,睡眼忪惺地坐起來:“噢,相公回來了!”
小榻上的月兒也被吵醒了,打了個呵欠坐起來問:“夫人,小少爺又尿床了嗎?”
徐晉輕輕地拍了拍小家伙肉肉的屁股蛋,笑罵道:“瞧瞧,你這小皮猴兒,全都被你吵醒了,該不該打屁屁?”
謝小婉嗔了相公一眼,寵溺地道:“寶寶估計是餓了,相公,快給我吧!”說完將兒子抱了過去撩開衣襟,小家伙立即像啟動了定位系統,精準地找到糧倉吮吸起。
小嬰兒照顧起來本身就相當麻煩,幾乎每隔兩三個小時就要進食一次,再加上古代可沒有子尿褲,大人整晚都休想睡得安穩。
徐晉本來想給兒子找個乳母的,這樣小婉就不用那么辛苦,但是小婉死活不同意,堅持要自己來,幸好還有月兒幫忙打下手,要不徐晉真擔心小婉的身體吃不消。
徐晉在月兒的服侍下洗了個澡,回到房間時小家伙已經吃飽喝足呼呼大睡了。謝小婉一邊用棉布替相公擦拭被沾濕的頭發,一邊低聲地跟相公投訴著兒子今天又干了些什么“壞事”。
徐晉樓著小婉的纖腰輕輕一帶,后者便倒入懷中,坐到他的大腿上。小妮子今年才十九不到,盡管生了孩子,但身形還是那么窈窕,而且更加水靈了,皮膚白里透紅的,圓臀彈性十足。
“相公!”謝小婉羞澀地低嗔一聲,此刻月兒就在不遠處收拾房間。
徐晉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摟著嬌妻香了一口,低聲問:“小婉,上次那事你探過小蝶姑娘的口風了沒?”
話說戚景通今年已經三十五歲了,原配妻子王氏并沒給他育下一兒半女,家里的老頭子老催著他納妾,所以這貨那天見到客居在徐府的蕭玉蝶便動了心思。前些天,戚景通厚著面皮向徐晉提了此事,于是徐晉便讓小婉幫忙探聽一下口風。
謝小婉點了點頭道:“我問了,小蝶姑娘應該是有意思的!”
話說蕭玉蝶今年也三十出頭,這年紀已經是老姑娘了,而且還進過教坊司,能嫁給一名千戶作妾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估計她自己也不想再繼續尷尬地在徐府客居下去,所以謝小婉試探她的口風時,蕭玉蝶便委婉地答應了。
徐晉聞言喜道:“行,那改天我讓老戚找媒人上門,摘個好日子把事情辦了吧。”
蕭玉蝶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現在能給她找個好歸宿,徐晉也算是了卻了一門心事。至于戚景通的人品,以徐晉識人的經驗還是信得過的,再加上以老戚的能力,將來混個都指揮使絕對沒有問題,最關鍵是老戚的正房沒子嗣,只要蕭玉蝶將來能育下一兒半女,坐正不敢說,但絕對不用受正房欺壓。
四月初五下午,徐晉從兵仗局出來后便直接趕到小時坊的煮雪居,他約了魏國公徐鵬舉今天談事。
然而,當徐晉來到煮雪居時,發現徐鵬舉竟然比自己還要早到,而且正陪著一名四十許歲的官員喝茶。
魏國公徐鵬舉見到徐晉,立即便夸張地道:“哎喲,靖安伯今天沒有爽約呀,難得難得,來來來,本國公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乃新任的國子監祭酒,嚴嵩嚴大人,表字惟中,江西袁州府分宜人氏,跟靖安伯你可是同鄉啊。嚴大人,這位乃靖安伯徐晉,翰林院侍讀兼兵部員外郎。”
徐晉不禁暗靠了一聲,敢情這位就是后世如雷貫耳的大奸臣嚴嵩啊。這位牛叉帶閃電呀,乃嘉靖后期的權臣,六十多歲才入閣拜相,還擅專國政達20年之久,一直干到八十多歲高齡,他的兒子嚴世蕃也是個牛叉人物,據說正是《金瓶梅》中西門大官人的原型。
嚴嵩眼下四十出頭的樣子,長得高高瘦瘦,兩只手特別長,站著時都快摸到自己的膝蓋了,此時便笑容可掬地向著徐晉施禮道:“嚴嵩見過靖安伯。”
若論官職,國子監祭酒是從四品,比徐晉還要高上兩品,不過徐晉還有爵位,而且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所以嚴嵩把姿態放得很低,首先向徐晉行禮。
徐晉笑道:“原來是嚴大人,鼎鼎大名,如雷貫耳啊,失敬失敬!”
嚴嵩有點莫名其妙,他是不久前才從南京翰林院調到國子監任祭酒的,雖然不算默默無聞,但名氣絕對不算響亮,更是當不得如雷貫耳,但徐晉的語氣又不像是在嘲諷,只能訕笑道:“靖安伯言重了,嚴某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哈!”
魏國公不禁無語,亦不明白徐晉為何如此浮夸,不過是個從四品的國子監祭酒而已,今天要不是正好族里有個子弟想進國子監讀書,他都懶得把嚴嵩找來喝茶。
嚴嵩也很知趣,和徐晉寒暄了幾句便笑道:“國公爺和靖安伯還有事情要談,下官便不打擾了,先行告辭。”
徐鵬舉早就不耐煩了,揮手像趕蒼蠅般道:“去吧去吧。”
嚴嵩也不敢流露出不悅,笑容可掬地退了出去雅間,然后把門關上。徐晉神色有些古怪,據史料記載,嚴嵩當上首輔后權勢薰天,就連太子朱載垕都得看嚴世蕃的面色行事,若按照歷史發展軌跡,徐鵬舉以后會不會被整?
徐鵬舉哪知道徐晉腦瓜中在想啥,見到他面色古怪,便十分光棍地道:“本國公有個本家侄子想進國子監入學,所以跟嚴嵩打個招呼,說吧,約本國公出來何事?若是想讓本國支持你開海禁,那最好別開口,雖然本國公也很想跟洋人做生意。”
徐晉笑了笑道:“原來國公爺也是個明白人啊,海外貿易生意很好賺。”
“那當然,倭國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銀子…矣,本國公為什么要跟你聊這個?趕緊的,廢話少說!”
徐晉心中一動,看來徐鵬舉也知道日本盛產白銀,看來明朝人對日本也并不是一無所知,笑道:“國公爺覺得昨天那場蹴踘如何?”
“嗯,玩法是挺新奇的,咦,莫非你想在這上面做文章?”徐鵬舉眼珠一轉道,不得不說,這貨在生意上的嗅國十分靈敏,很有從商天賦的一個人。
徐晉點了點頭,將早已做好的一份策劃書拿出來遞給徐鵬舉,微笑道:“國公爺可以先看看,若是感興趣,咱們再談一談怎么合作。”
徐鵬舉好奇地拿過策劃書打開閱讀,一開始還看得一頭霧水的,不過皺著的眉頭漸漸松了開來,又從頭再看一次,顯然在逐條斟字酌句。
徐晉也不急,一邊悠閑地喝著茶,一邊等待。策劃書對古人來說也是新生事物,能看得懂已經非常了不起了,自然需要點時間去理解。
徐鵬舉反復地看了三遍,眼神越來越亮,那感覺就像瞬間醍醐灌頂,原來…錢還可以這么賺啊。看書還要自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