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之不善基也,使其不得奮于中原以競天下。”何博士備論吳論 四面環水的臺閣中涼風習習,帷帳輕動,終于有個識相的美婢壯著膽子走上來為袁術奉上了酒樽,她得到了袁術的另眼相看袁術輕捏了她柔若無骨的小手。
待瞇著眼看著美婢離去之后,袁術這才把頭轉向袁嗣,剛才對方的話他聽清楚了。若是隨便什么人,他倒要思量對方會不會是孫氏的說客,但對方卻是他的從兄弟,既然是自家人,那就聽聽他的解釋。
見袁術把眼睛望了過來,一雙三白眼很是冷漠的盯看著他,袁嗣心里一抖,又急忙解釋道:“孫策奮戰數月,已為君侯拿下廬江,驅逐陸康。前次將軍指使孫策攻拔廬江時,便許其取而代之,可隨后又以劉勛任廬江在下非是為孫氏伸張訴怨,只是竊為君侯計,孫氏多出將才,孫策又頗有勇力,君侯欲爭天下,斷然少不得此等臂膀啊!”
“哼。”袁術把酒樽往桌上重重的一放,神情怫然不悅,冷聲說道:“孫賁是豫州刺史,孫策的舅父吳景是丹陽太守,他族兄孫香還是汝南太守、加征南將軍。尤其是汝南乃我袁氏基業所在,非親信不得任之,我卻將此地交給孫氏,何來虧待一說?彼等還在私下里說我偏廢,呸!我麾下眾將,任誰都說得委屈,偏就孫氏說不得!”
袁術不像其兄袁紹那般時刻注意著士人風度,恰恰相反,他根本不在乎這些虛飾的東西,說話任性又直接。袁嗣在底下臉色漲紅,對方雖不是在說他,他卻仿佛是自己挨了訓斥一樣。
“你說此話之前,先撫心自問,若再讓孫氏出一個太守,我今后何以安眠!”
袁與袁嗣同為庶出兄弟,彼此感情深厚,此時忍不住為他出頭說道:“既然如此,君侯當初又何故屢屢輕許孫伯符太守之位?言出不諾,失信于人,如今倒讓底下眾人非議不止。”
這話讓袁術立時語塞,當初他是為了讓孫氏出力,替他趕走拒絕接納袁術的陳,特意許下的好處。后來見驅趕陳的過程中孫氏并沒有出多少力,便理所當然的給了自己人但在此后他一連提拔了孫賁、孫香等人,也算是補償了。
如今又許孫策任廬江太守,也是因為袁術深知陸康在廬江素有恩信,絕非倉促可下。所以袁術想讓孫策先在廬江城下挫挫銳氣、又因攻打名士陸康而聲名俱損之后,再讓他人代其進攻。
誰知道 “廬江易得,陸康敗走,這實在是讓人始料未及啊!”若非陸康忠誠義烈,又與孫策有嫌隙在先,袁術當時還真以為這是彼等商議好的了。他尷尬了一會,倒是很快坦然自若了起來,慨然道:“雖說由此可見恩信不足以固守,但廬江一戰而下,卻讓我為難不已。允其前諾,實非我所愿食言而肥,卻失望于人”
“君侯不必為難。”閻象適時說道:“孫策乃孫氏之首,輕易不可授付大任,君侯既然忌憚,大可托辭其人過于年輕資淺,還不足以任二千石之重!這廬江太守之位,不是不給,而是為避揠苗之妨、捧殺之害,暫時托與他人,只留待孫策可堪方伯之用時,方可授任。至于人心非議,可仿前例,另外補償孫賁等旁支。君侯如此為孫氏著想,誰也不敢說虧待。”
“善、善!”袁術拊掌笑道:“就依你此言!”
言罷,他略微思忖,說道:“命吳景為捕虜將軍,率所部征討江東諸郡。”
袁嗣等人退下之后,閻象湊前對袁術說道:“丹陽乃渡江要郡,又屢出強兵,非親信不可托付,君侯不妨借此機會,另派他人接管。”
“嗯,我有意讓繼業為丹陽太守,給吳景督糧。”袁術對此事早有決斷,只是他所想的人選不是勉強可用的袁嗣,而是默默無聞、能力平庸的袁,這讓閻象吃了一驚,不過轉念一想,他便明白了。
從剛才的一番話來看,
袁嗣明顯是在為孫氏的遭遇而鳴不平,像這樣的人渡江之后,恐怕很難起到制約、防范吳景的作用。何況袁嗣此前在陳國時沒有任何尺寸之功,還灰溜溜的敗退歸來,實在不足以另授大任。
思來想去,袁雖然平庸了點,但到底是袁家自己人,用起來放心。閻象輕輕頷首,表示無異議,復又說道:“江淮之人多稱孫策有大志,少年兒郎多愿投其門下,竊以為君侯對此人不可不防。最好以后不讓其領兵”
“我如何不知此人心有壯志,不甘屈居人下?”袁術帶引閻象來到池邊,將四周的舞榭歌臺一覽無余:“奈何我麾下大將有如孫氏者,實在寡少,就連張勛、紀靈也難比擬”袁術說到一半,忽的提醒道:“這話我只與你一人說起,切莫外傳,恐讓彼等不服。”
他總是這樣,想法與權衡都是好的,可偏就不曾顧忌后果,本來為了制衡、敲打孫氏,可以有很多隱秘的法子,袁術偏喜歡按自己的喜好來,輕易許下重諾,遇見突n況后,又不肯兌現,也難怪孫氏得了便宜還依然對他不滿。
像是剛才那番評議,完全可以不說,偏用這一下故意表現自己視閻象為心腹手足,畫蛇添足不說,反倒可能會影響旁人對他的觀感。
閻象心里無奈,也知本性難改,好在袁術除了好大喜功、浮躁自傲以外,其他的都無可指摘,這也讓他暫且還對未來抱有一絲信心。
“此子能用則用,若不能用,還請君侯審慎為先!”閻象裝作沒聽見袁術適才的亂言亂語,顧自說道。
孫策輕傲好義的脾性、俊朗瀟灑的外貌、還有超人一等的武藝才略,都讓袁術激賞不已,常常視其縱馬肆意的模樣一如自己當年任俠仗義的豪情。年輕時,自己也是如他那般杰出通達,四方賢人皆向往之,若非孫氏一族在自己麾下勢大,不得不制,若非孫策野駒難馴,自己如何會時刻畏憚?
饒是如此,袁術仍是一個惜才的人,何況對方又頗得他的喜愛。即便閻象與理智屢屢提醒過他,他仍是不舍得對孫策痛下殺手。
袁術猶豫了下,長嘆道:“使我有子如孫郎,死復何恨!”
聽到這聲感嘆,閻象便知道落空了,他也不氣餒,索性避開這個話題,另外說道:“君侯即便與袁冀州和解,彼等也不可輕信,如今迫于時勢,共抗朝廷可也。待日后彼此并立于世,既是兄弟之間,也必有一戰以定歸屬此事,君侯越早留心越好。”
“袁本初想唆使我出頭,豈不知這正合我意。”袁術收起了郁郁的神色,淡淡言道:“豫州無有大將,僅堪自守、荊州劉表徒有其勢,卻連荊南都未曾歸心、徐州陶謙死犬一條,不足為慮、江東一盤散沙、還有那曹孟德他也只是我那兄長手下的一條走狗而已。環顧揚州四處,有誰可堪為我之敵?待我坐擁諸州,大勢已成,讓我出頭又如何?”
閻象隨著點了點頭,忽然想起高干說的那句話而后同時西向,則兗豫可得,豫州倒還罷了,這兗州又是什么意思?兗州如今不是曹操的么?
他將此等疑問說了出來,袁術也是若有所思,半晌,他方才說道:“此間或許有些蹊蹺,待明日喚高干來,一問便知。正好,有件關乎朝廷的動向,我也要說與他知道。”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