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與甄妮將客人送到房間,回到前臺后,才發現時兒正在低頭對著書練習日常禮儀,甚至連衣領都要時刻調整到一種極端對稱的角度。
甄妮湊到周游耳邊道:“喂,不用這么夸張吧…”
“是她自己堅持的。”周游也上前道,“沒客人的時候可以休息一下。”
“沒關系,要先學會禮儀。”時兒說著,雙手交織在小腹偏左的地方,頷首微笑,“歡迎光臨小隱湖畔。”
“我去…”甄妮看了這架勢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你你…是要把我掰彎嗎?”
“是不是彎腰的角度要再大一些?”時兒對比著小冊子糾結起來。
“這啥玩意兒?”甄妮俯身趴在臺前,看見小冊子上印著一大堆姿勢動作,像是武功秘籍。
周游嘆了口氣:“據說是阿聯酋航空頭等艙的服務標準。”
“還是不懂。”甄妮問道。
“飛機坐過么?”
“坐過啊。”
“機票多少錢。”
“一千出頭吧。”
“那你能想像七萬塊買的機票是什么服務么?你能想像里面的樣子么,你能想象空乘的質素么?”
“七萬?飛月球啊?有病啊!”
“冷靜點,你剛剛已經看到愿意出5888在這里住一晚的客人了。”
“嗨呀,有七萬做什么不好。”
“那我換個比喻,比如買衛生巾…”
“能不能再換一個。”
“比如買衛生巾,有一毛錢一張的和五塊錢一張的,一毛的用起來很不爽,五塊的則是絲般順滑,完全感覺不到它的存在。現在你要出去玩,很明顯要用五塊的對吧?”
“你怎么好像很懂的樣子。”
“給別人…買過。”
“哈哈哈。”甄妮笑過后才說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就是對有些人來說,七萬塊對于他們來說不過是五塊錢對吧?”
“呵,你又厲害了。”
“還成吧。”
“那給我進去。”周游指著辦公室道,“布盤碼子。”
“啊…一大早就…”甄妮瞬間慌了,“昨晚剛下完,不然緩緩?”
“不行,連下十局,你每輸我一局增加半小時的還債時間,贏我一局減半小時。”
“唔啊,要不要這樣!”
“這就是貪婪失智的懲罰,感受到苦楚了么?”
“我去還不行嗎。”甄妮火速逃跑。
看了半天的時兒張圓了嘴:“您還真是以別人的苦楚為樂呢。”
“施加小苦楚,收獲大愉悅,這就是我生活的胡椒粉,愉悅的辣椒面。”周游挑眉比劃道。
“雖然…聽不太懂…”時兒咽了口吐沫,“不過相傳我們位面的云杉君,就以拔年輕貌美女子的羽毛為樂,聽到呻吟聲就興奮不已,您是這個意思么?”
“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周游咳了一聲,指著冊子道,“不必拘泥于這些動作細節,我們的管理不是這種嚴格標準化的,更關鍵的是與客人的互動,營造舒適的氛圍而非機械化的流程。”
“那樣不就亂了么?”時兒點著冊子道,“一切都要遵循永恒的至高禮法,不然會漸漸怠惰散漫,秩序渙散,只有邪神才熱衷于降臨在糜爛失統的位面,屆時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我再說一次,這里沒有神。”
“哦,對了…不好意思…”時兒盯著冊子,還是很難放下,“但我從小…就習慣于一套標準的儀式了,每個動作,每件事,每次祭拜,每一天…如果無禮可遵…我會很緊張…很焦慮…比如現在。”
“你這是強迫癥…”
“什么?”
“好吧,稍等。”
周游打開手機,找到了一首他很喜歡的老式經典爵士扭舞歌《HEY!Baby》。
連上大廳公放的藍牙音箱,輕快的口琴前奏很快飄了出來。
接著是打擊樂節奏代入,與旋律交融在一起。
“這是…”時兒聽得耳根發顫。
“音樂,你們那里沒有么?”
時兒搖了搖頭。
正說著,那個瀟灑浪子范兒的男腔蕩了出來。
順著歌聲與節奏,周游自然而然地小幅度扭動起來,本來全身僵硬的肌肉好像瞬間被喚醒一般,他扭著舞步邁進前臺,拉起了時兒的手。
“我…這是…祭拜誰的舞?別…我不知道該怎么跳…”時兒卻空前地緊張,繃起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遏制著本能的沖動。
周游抬著單手比劃著節奏:“沒什么目的,就是讓自己爽,燥起來啊。”
時兒驚恐地搖著頭,想逃脫周游的手掌:“這是在瀆神…”
“好吧,我換個法子。”周游身體緩緩地起伏著笑道,“上古烏神的意志就是,忘記意義,跟著音樂隨心所欲的舞蹈。”
“這…”時兒扭捏片刻后才說道,“那我學著你的樣子可以么?”
“可以。”
時兒就此緊盯著周游,試著捕捉他全身的動態而后效仿,但這自然是不可能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周游的姿勢上,也導致時兒的舞姿很僵硬。
“這樣不好。”周游再次拿起手機,“換種方式,我們一起看一段兩分鐘的雙人舞,然后忘記它,跟著音樂按照自己的方式跳一遍。”
“什么?為什么要忘記?”
“不用管,你現在的身體應該更依賴本能直覺,而非循規蹈矩。”周游很快亮出了一段既簡單又有操作空間的舞蹈視頻。
畫面中,西裝男和襯衫女相對而立,卻都沒有在看對方,有些懶散頹靡。
夏威夷吉他、爵士鋼琴和小鼓的聲音相繼出現,在《YouNeverCanTell》歌聲響起的同時,他倆也開始懶散隨性地對著扭了起來。
時兒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上的女人,想記住她的舞姿,她的脖子扭動了多少,她的腿如何打點,她的屁股如何扭動。
“放心,你不可能復原的,感覺一下就好。”周游笑道,“這是一部叫《低俗小說》的電影中的片段,這兩分鐘被我們封為永恒的經典。”
“可他們…似乎很放肆…很頹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