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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刑辨之難

  曹云拿起手機,看未接電話,撥打電話:“李退休局長,找我有事?”

  李龍笑:“這稱呼不錯,出來喝一杯。”

  曹云:“我在大宇島。”

  李龍吃驚:“大宇島又有什么商機?”

  曹云:“說的沒有錢我就不會出現一樣。我是那么勢利的人嗎?”

  李龍:“你不勢利,但是沒有利你理都不會理。什么時候回來?”

  曹云:“晚上我不太會開飛機,明早吧。”

  李龍:“明天中午一起吃飯。”

  曹云:“喂,你現在不是局長,我為什么要給你面子?”

  李龍:“我請客。”

  曹云:“那行。”

  李龍:“定位發你,明天中午見。”

  曹云:“好。”

  曹云掛電話,再撥打高山杏電話:“老板,什么事?”

  高山杏道:“沒什么事,就是告訴你一個大新聞。”

  曹云問:“什么新聞?”

  高山杏:“你知道越三尺涉嫌故意殺人罪被捕嗎?”

  曹云:“知道。”業內肯定都知道這類大事。

  高山杏道:“我剛剛聽說,總檢察長麾下第一檢控官將成為本案的主控官。”

  曹云驚訝問:“難道是諸葛明?”

  諸葛明,四十八歲,是東唐所在國家總檢察長的第一左膀右臂。其二十七歲在橫唐法庭第一次以檢控官身份出庭,二十多年時間,其指控案件超千件。最牛的是諸葛明勝率高達99.9。沒錯,99.9的傳奇人物諸葛明。

  99.9是一部日劇。劇名來源于現實中檢察機關一旦正式起訴某嫌疑人,嫌疑人99.9可能會被判處有罪。這部電視劇的主角律師是追查0.1的人。根據高巖官方數據統計,公訴后無罪率比0.1還要低。同時高巖刑辨律師不僅要顧慮著名的306,還有治政上的風險。

  不要因為李狗嗨還有本書描寫就誤會了刑案律師。刑辨律師在高巖和東唐的生存都極其艱難。優勝劣汰之下,好律師更愿意做商業律師,錢多風險小。普通律師無奈之下接案,多是走走過場。

  不過書還是要宣傳正能量,本書將檢方勝訴率平均線下拉到85,最少能給人一些期待和期望,最最少給刑辨律師工作價值的肯定,否則有他們和沒他們又有什么區別呢?

  諸葛明的勝率超過平均線,而且是遠超平均線,他的出場基本上確定了越三尺的下場。不過目前諸葛明還沒有提出最終指控。作為99.9檢控官,他需要有確實的越三尺有罪的鐵證,并且越多越好。

  越三尺案件能勞動諸葛明,自然也是因為越家在司法體系內的影響力。為了公平公正,所以才調諸葛明到地方城市辦案。也向公眾說明,司法部門不會徇私舞弊。

  飯無好飯,李龍作為前輩請客吃飯,自然不是為了吃飯。

  退休后的李龍脫掉了穿了幾十年的西裝,換上了廉價內衣加夾克,很不上檔次。但是穿的舒服,李龍不在乎別人怎么看,關鍵是自己要舒服。

  曹云給李龍倒茶:“胖了一些。”

  李龍道:“胖說明身體沒問題。”

  曹云:“哈,你這理論反醫學。”

  李龍道:“恰恰是醫學上這么說,胖最少說明我的腸胃沒問題,吸收好。退休之后,吃的更多,消耗的更少,胖是應該的。”

  曹云:“我聽說警察學院聘請你當客座教師?”

  李龍搖頭:“沒那資格。我的警察生涯多數時間是在搞行政,我教不了他們做事。我不能教他們做人。因為人做的好,對司法不是好事。就說李墨是我提拔的,為什么我會提拔他?就沖著我把他從探員提拔到探長之后,這小子敢和檢察官勾結立案暗中調查我,我就覺得他有種。司法人員就需要這樣的人。我朋友替我不值,說養條狗還會搖尾巴。我說狗是市民養的,我沒資格養狗。”

  李龍:“我在職時,向我表忠心的都被我滅了,或者是趕到角落去。你的好基友桑尼也一樣,我不放心只是他和鬣狗還有沒有關系。后來我想通了,無所謂,有能力上來。上來干了壞事,大家看的更清楚。”

  曹云:“李局,你這么多感慨讓我很擔心今天的飯很難吃。”

  李龍:“確實不好吃。”

  曹云苦笑:“別是當越三尺律師吧?”

  李龍反問:“被諸葛明嚇到了?”

  曹云嘆氣:“這越三尺真殺人呢,倒也算了,說不準可以糊一把稀泥。我認為越三尺沒殺人,但是被誣陷了。你知道敢誣陷越三尺的人都是什么人。不把他們逼急了,他們也不至于下手這么黑。我沒看資料,也能確定基本上可以說天衣無縫。”

  曹云道:“更要命的是,越三尺,越局都不太愿意接受證據不足無罪釋放的局面。他們只接受無罪釋放的結局。而且這個案子牽扯人很多,很多我不了解的人。再者,越三尺都把人逼到這地步。我多管閑事,說不準把我一起干掉。”

  李龍:“我聽出你的幾個顧慮。一:怕死。二:怕輸。三:怕麻煩。”

  曹云鼓掌:“總結的很到位,加一條,怕辜負大家期待。”

  李龍:“你認為是越傳讓我當說客?”

  曹云:“不是?”

  李龍:“是我單獨約你。實話和你說,歐陽逸已經接案,現在正從歐洲拍馬趕回來。但是歐陽逸擔心自己扛不住,聯系了我,問能不能說服你一起聯合辯護。我說很難,我說你這人趨利避兇,墻頭草一枚,不會參與這類案件。”

  李龍:“歐陽逸雖然是著名刑辨律師,但他不是道上的人,他對鬣狗、烈焰等之間的關系和人員完全不了解。說實話,最適合接本案的律師就是你。扣除四怕,你會接嗎?”

  曹云:“越三尺對我沒有善意,理論上我不會接。不過她是我比較佩服的司法人員,接和不接兩可。關鍵是我接了也贏不了。假設我能贏,李局你出面,越傳再出面,我怎么也得給兩大局長面子。畢竟越三尺是被壞人誣陷的。而且,怎么就肯定越三尺不是壞人呢?”

  按照葉瀾所說,葉瀾是烈焰的人,越三尺是公正嚴明的調查人員。但葉瀾的話能信嗎?有沒有可能葉瀾是走叉的人,越三尺是烈焰的人?

  鬼知道。

  李龍說的很好,這種渾水曹云是不愛碰的。更何況就目前情形來判斷,越三尺基本沒救了。

  李龍的鴻門宴沒拿下曹云,曹云因各方面的顧慮最終還是婉拒了李龍。對此曹云有些過意不去,難得搶買單表示歉意。

  開車回律師所的路上,曹云心中覺得挺可惜的。天妒英才不僅因為史書不記載普通人的死活,更是因為忌才。不是天妒,是人怕。想來法官多少會給點面子,不至于上死刑,可憐如花似玉的奇才就要在監獄中度過一生。

  律師所一片死寂,高山杏獨自在吧臺喝果汁。見曹云回來,高山杏招手,曹云落座。

  高山杏看了眼關閉的陸一航辦公室門:“七連跪。”

  曹云:“又輸?”

  高山杏:“自從你讓他不要特意選擇嫌疑人拒絕認罪的案件后,一場沒贏。盜竊案跪,盜竊案跪完搶劫案跪,搶劫案跪,搶劫案跪完傷害罪跪…昨天下午,嫌疑人認罪,陸一航辯護上走輕罪策略,結果被掛了第一檔二十年。”

  陸一航辦公室門打開,陸一航一頭亂發走出門,對曹云勉強擠出點笑容。曹云問:“怎么又輸?”

  陸一航悲從心來:“根本打不過檢控官。”

  曹云:“打不過是正常的,檢控官必然擁有正兵碾壓的威勢,才會提出指控。要贏必須劍走偏鋒,攻其不備。諸如殺人罪,有動機、兇器、時間和地點四個因素,控方少了哪個就打哪個。”

  陸一航問:“都有呢?”

  曹云道:“都有就代表客觀理性打不過,轉而打主觀。比如陸一航你搶了我女朋友,我殺了你。其中又分為蓄謀殺你和激情殺你。殺人又分為故意傷害致人死亡和故意殺人罪。現場就兩人,一個已經是死人,另外一個就有話語權。”

  陸一航坐到沙發問:“比如越三尺這案子呢?房間內有尸體,尸體死于越三尺的配槍,沒有其他人出現在別墅的痕跡。”

  曹云:“簡單,越三尺約見線人蔣寒月,蔣寒月不想受制越三尺,奪槍,被越三尺擊斃。”

  陸一航:“可是,在案發后越三尺的表現完全不符合這個假設。”

  曹云道:“這就是律師第一時間介入的重要性。”

  魏君剛洗了頭發,在后院曬太陽,聽見議論,走進來問:“越三尺沒救了嗎?”

  曹云問:“你們關心這么多干嘛?”

  魏君道:“不僅是我們關心,業內都在關注。各群,各司法頻道都在討論這個案子,各種猜測都有。”

  高山杏:“葉瀾呢?”

  曹云:“分手了。”

  大家:“什么?”

  曹云隨意道:“玩膩了,甩了。”

  大家鄙夷,曹云道:“我沒說是我甩她呀。”淚奔。

  魏君:“這就不好判斷了。”

  曹云道:“越三尺案件也是如此,不是局內人很難判斷,只能瞎猜。一航,下一個什么案子?”

  陸一航頭疼:“我當事人是一位火氣很爆的車主,被一輛豪車別車。他攔下這輛車,雙方發生言語上的沖突,一怒之下,我當事人從后備箱拿扳手把豪車給砸了。保險公司估價損失超過五十萬,屬于重大損失,構成刑事犯罪,量刑為三年以下。”

  曹云問:“你怎么打算?”

  陸一航:“現在只能和對方車主進行協商,給予賠償,道歉,希望車主能在法庭上求情。最終判處緩刑或者社區服務。”

  曹云道:“你知道不知道有這么一個規則,如果對方要求你當事人砸了他的車,無論是氣話還是真話,你的當事人砸車是協助和幫助行為。”

  陸一航:“納尼?”

  曹云道:“我做個假設,你在餐館看見A正在用力拍打B的背部,你覺得…”

  陸一航:“要按照實際情況分析,假設A噎著,要求B拍其背部,B拍打的行為就是合法的。假設是B襲擊A,B行為就是違法行為。”

  曹云:“假設A說B襲擊他,B說A要求自己拍他背。那你信誰?”

  陸一航沉思片刻:“假設有證據表明是A要求B拍他,那B無罪。沒有證據的話,B可能就有麻煩了。”

  曹云指高山杏:“死38,有種打我啊。”

  高山杏鋪天蓋地掌,打的曹云抱頭求饒:“停…停…救命…臥槽…”

  一分鐘后,高山杏寂寞的拿起果汁繼續喝。曹云深呼吸,抹平自己亂發,問:“請問,高山杏毆打我的行為觸犯了法律嗎?”

  陸一航有些明白:“雖然你的本意并非要求高小姐打你,但是你的言語表達的意思是讓高小姐打你。高小姐沒有義務去了解你的內心想法,也沒有義務去考慮你的真實感受,她對你進行了協助,順應你的要求。她不僅沒有犯法,而且是在幫你。”

  曹云笑:“沒錯,這就是劍走偏鋒。假設車主曾經說過:你砸我車試試。賓果,這就是要求和請求。你的當事人沒有義務去理解車主這句話是反問句,還是疑問句。他可以直接了當從字面去理解車主的意思。當然,通常法官會采納多數人認為的正確理解,但是法律不是為多數人服務的,你可以據理力爭,不是沒有贏的可能。”

  這里有大陸系和海洋系的區別,大陸系為什么對法官要求極高,法官需要進行判定。海洋系律師具備發揮空間。一個詞語矛盾大陸系法官有判定的權利,海洋系則需要論證,多數人認為是對的,未必是對的。

  諸如定和訂之爭,更接近海洋系之爭。大陸系由法官根據當時情況判定是定還是訂。一旦法官缺失監管,其權利將無限大。

  (特別很認真非調侃說明,大陸系說的是以法國為代表的大陸系法律,和高巖沒有關系。本書所有案例不適用于高巖。)

  曹云:“怎么據理力爭?拉證人,你去做一個一千人的調查,其中有三十人認為車主要求你當事人砸車,你就把這三十人拉到法庭上作證,表示法官認為多數人正確的理解,未必是多數人正確的理解。也說明法官很可能是少數人。”

  曹云:“假設控方休庭,他也做了一個類似的試驗,找一千人,其中只有三十人理解和你當事人行為一致。你可以質疑他報告作假,要求其出具一千人,包括少數人的證詞。并且要求休庭,驗證一千份證詞的真假。”

  曹云:“只要其中有一個人忘記自己當時的立場,或者當時敷衍調查導致記不清楚。那你可以反告控方做偽證。999份證詞是真的,1份是假的,那整份報告就是偽證。”

  曹云:“再假設一千個人都是真的怎么辦?有沒有利益人?比如親戚,同事,朋友,鄰居之類的人在內,假設有,這份報告證詞就是無效的。你要全方位的去質疑控方拿出的所有證據。如同瘋狗一般的見誰咬誰。”

  陸一航豁然開朗,如同看見一個新世界。這是曹云擅長的換概念,至于是合法的換還是非法偷換,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理解。不能生搬硬套,需要靈活應用。

  諸如看見漂亮妹子,男人會多看幾眼。帥哥多看幾眼落在妹子的眼中就是欣賞。丑男多看幾眼落在妹子的眼中就是褻猥。實際上他們干的是同一件事。假設妹子告丑男褻猥,如果是帥哥算不算褻猥呢?進而換概念,妹子對自然人存在嚴重的歧視眼光,對妹子道德進行拷問。

  能做到這點的律師,屬于不擇手段的好律師。只會背條款的律師就敢和檢方去硬碰硬,那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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