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帥能夠查出曹彬的謀劃,全賴她用百萬大軍做試探,然后又在上游發現了被火藥震落的居士…”
楊七幽幽的瞪著陳琳,“你是在說朕無辜冤枉你咯?”
陳琳苦笑道:“奴婢不敢。”
楊七撇撇嘴,嘆息道:“穆桂英既然已經查明了朕老岳父的意圖,那朕也就不需要擔心了。她的布置,足夠朕老岳父喝一壺的。
朕也就不待在這里礙眼了。
通知下去,將朕的中軍大營,也隨著后撤十里。”
“喏”
燕軍軍營里在急忙排兵布陣的時候。
蜀軍軍營里也忙成了一團。
密道即將鑿通,曹彬也不需要再派人去送死,更不需要再陪著穆桂英玩過家家的集合游戲。
百萬大軍一口氣被調集到了江邊,一條條的大船順著上游滾滾而下。
大船不夠,曹彬又命人扎下了許多木筏,吊在大船后面,用于大軍渡江。
曹彬的算盤打的很響,一口氣湊夠百萬大軍同時渡江的船只,他根本做不到。
蜀國船只沒有那么多數量,趕制也不夠。
所以他打算讓船只在江面上拉出一條又一條的長線。
從江對岸,一直到江這邊。
然后在船只和木筏布滿江面的時候,用鐵索栓起木筏子,做成一個簡單的浮橋,供大軍渡過。
蜀軍最精銳的三支兵馬,忠武、忠勇、忠信,三軍合十五萬人,在蜀國七皇子曹琮率領下,趕赴到密道附近,等到中軍擂鼓以后,他們就會在中軍掩護下,快速的沖過密道,直插燕軍左翼,給燕軍一個迎頭痛擊。
大江兩岸黑漆漆的。
江面上水霧彌漫。
兩岸的營地里僅有少量的火把在搖曳,可兩岸營地里的兵馬,卻沒有一個人睡下。
所有人都在動。
蜀軍瞞著燕軍在行動。
燕軍同樣瞞著蜀軍在行動。
天色,在他們互相暗斗中,緩緩發亮。
當啟明星升起的時候。
蜀軍軍營里,突然火光大量。
曹彬身披著黃金盔甲,在火光下閃閃發亮。
在他的盔甲上,鑲嵌滿了各色寶石,耀眼的讓人睜不開眼。
他端坐在軟榻上,雙手拄著寶劍,豎在胸前。
八個膀大腰圓的力士,扛著他的坐攆,緩緩出了中軍大帳。
大帳外。
蜀軍上下將領,早已嚴陣以待。
他們單膝跪地,垂著腦袋,等待著曹彬檢閱。
曹彬渾濁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厚重的道:“今日一役,功成,可定蜀國百年昌盛。朕會親自督戰,為爾等助威。
此戰,率先登岸者,封侯。
殺敵最勇者,朕這一身盔甲就是他的。
奪楊延嗣頭顱者,封王!”
“唰”
蜀軍齊齊施禮,高喊,“愿為吾皇死戰!”
蜀軍上下將士,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激動。
曹彬在蜀國治軍所用的方略,有點類似于秦朝時期的二十級軍爵。
所以對于曹彬的承諾,將士們沒有人懷疑。
馬上封侯,馬上封王,百年富貴,指日可待。
蜀軍氣勢如虹。
“嘭!”
曹彬一跺手里的寶劍,發出沉悶的聲響。
“擂鼓!進軍!”
百萬大軍在戰鼓聲中,浩浩蕩蕩撲向了江面。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相比于曹彬給蜀軍許下的高官厚爵。
穆桂英在激勵燕軍的時候就顯得很寒酸。
點將臺上。
穆桂英穿甲披紅,猩紅的風衣隨風搖曳,她高喊道:“傳陛下令,此戰繳獲,可得五成!”
“唰!”
燕軍將士們的眼珠子一下就紅了。
高官厚爵一類的東西,燕國有嚴謹的晉升制度。
將士們憑借著軍功,自然而上。
沒有人會貪他們的功勞。
而三成的繳獲得利,提升到了五成,那就是實打實的好處。
特別是對那些普通的將士。
畢竟,斬殺敵將首級一類的事情,不是作戰英勇就可以的。
有時候還得看運氣。
五成繳獲得利,卻是最貼近他們的好處。
“擂鼓!”
咚咚咚!
戰鼓聲響徹在大江兩岸。
兩軍還未交戰,喊殺聲就已經響起。
蜀軍如同打了雞血一樣登上了大船,拼命的劃船往江對岸沖。
燕軍的火炮軍第一時間被拉到了岸邊,跟對岸的蜀軍火炮,形成了一輪又一輪的對射。
燕軍將士們趴在岸邊,手持著火槍,在肆意的狂掃。
“啪啪啪”
火槍槍口噴出的火舌,連成了一道火線。
蜀軍將士們在甲板的掩護下,開始還擊。
“嘭!”
蜀軍的戰船在撞上了江邊巨石的時候,他們已經到達了對岸。
蜀軍將士瘋狂的涌下傳。
第一個踏上江岸邊的蜀軍將士激動的高喊。
“我是第一個登岸的!”
侯爵已然到手。
然而。
“嘭!”
一聲炸響,這位還沒有接受敕封的蜀國侯爵,飛了起來。
當他從天上落下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具殘尸。
“砰砰砰”
布滿了江岸的地雷,接連炸響。
一具具蜀軍被炸飛上天。
龐大的雷區,阻擋了蜀軍的腳步。
負責在陣前督戰的太子曹璨怒吼道:“讓奴隸軍先行,趟過去!”
奴隸軍在蜀軍刀槍脅迫下,沖進了雷區。
在付出了數萬奴隸軍的性命以后。
燕國布在江邊的地雷,被全部躺平。
蜀軍將士踩著奴隸軍的尸體,再次發起了沖鋒,勢頭猶如猛虎。
江邊的陣地上。
穆桂英冷冷的掃了一眼江岸上布滿的蜀軍,淡淡的揮手道:“撤!”
燕軍迅速的撤出了陣地。
上游。
瀑布處。
當戰鼓聲響起的時候。
曹琮率領著三軍,沖進了密道。
密道有兩丈高,一丈半寬,僅僅容三個蜀并肩通過。
在密道里點滿了火把。
蜀軍將士在曹琮率領下,快速的沖進密道,往密道另一頭沖出去。
密道里很潮濕,很壓抑。
但是在獎賞的激勵下,將士們強忍著心頭的所有不舒服的舉動,在密道里快速前行。
“嗖嗖嗖”
密道另一頭頂部的綠草被蜀軍腦袋撞的輕響。
一個個蜀軍從密道里鉆出來。
十個…
百個…
一萬…
五萬…
十五萬…
半個時辰,十五萬燕軍,全部到達了江對岸。
三軍整備齊全以后,曹琮臉上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笑容。
“我們走!”
他率領著蜀軍將士,沖著燕軍左翼沖了過去。
他們前腳剛走,后腳就從山林里冒出了一個又一個腦袋。
副軍正晃了晃腦袋上的偽裝用的草帽,湊到楊順身邊,愕然道:“將軍,他們是不是傻啊?剛沖過來,不探查一下地形,不探查一下有沒有埋伏嗎?”
楊順瞪了他一眼,“他們傻不傻,我怎么知道,你追上去問問?”
副軍正干笑了一聲,沒搭話。
楊順招呼道:“兄弟們,動手!”
一瞬間,從山林里冒出了更多腦袋。
細數的話,會發現足有二十萬多人。
幾個炮兵在楊順招呼下,背著碩大的包袱沖進了密道,半晌后,他們跑出了密道,背后的背包已經沒有了。
切斷了蜀軍的后路。
楊順咧嘴一笑,賊兮兮的往著遠處抹黑前進的蜀軍。
“兄弟們,走!跟上去!別讓客人們等急了!”
一個個燕軍跳出了叢林,快速的向蜀軍圍了過去。
曹琮率領著蜀軍一路奔襲,沖到了燕軍左翼的一座軍營。
“殺啊!”
他們終于不再掩飾,叫喊著沖了過去。
然后。
就看到了空無一人的營地。
緊接著,他們就聽到了一聲聲得意的笑聲從身后傳來。
“驚喜不?意外不?嘿嘿嘿…”
一張張呲著嘴的笑臉,在一道道點燃的火把下,顯現了出來。
曹琮大驚,喊道:“中計了!快撤!”
“撤?!進了碗里的肉,能跑出去嗎?”
“兄弟們!包餃子了!”
二十萬燕軍,呈現一個半圓形,向蜀軍包圍了過去。
燕軍將士們猶如虎狼一般,沖進了被嚇懵了的蜀軍中,展開了慘烈廝殺。
“降者不殺!”
燕軍大喊著。
蜀軍愣了片刻以后,開始反擊。
他們不愧為蜀軍中的精銳,在遭到了埋伏以后,雖然有些慌亂,但是并沒有投降,也沒有亂跑,而是迅速的在原地結成了一個軍陣,抵御著燕軍的攻擊。
頓時山林里槍聲大作,連成一片。
以有心算無心,燕軍占盡了上風。
蜀軍將士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下。
有人沖到了曹琮身邊,急聲道:“殿下,突圍吧!再不突圍,咱們可就全部要栽在這里。”
偷襲的計劃失敗。
曹琮滿心怒火,但他卻不能眼看著蜀軍精銳損失慘重。
當即,他喊道:“原路突圍而回。”
原路返回的命令聽起來有點愚蠢,可在這個時候,卻是最適合的命令。
從燕軍陣營左翼突圍過去,誰都不知道,提早發現了他們陰謀的燕軍,在營地里布下多少暗手。
反而原路,他們已經探過一次了,會更安全。
“殺!”
在身邊精銳奮力拼搏下,曹琮率領著兵馬殺出了一條血路,向瀑布處突圍而去。
而在他們拼殺的時候,天終于亮了。
副軍正又驚又喜的一邊率領著兵馬追趕,一邊喊道:“還真讓穆元帥料中了,他們真的原路返回了!”
楊順提著槍,隨死了一個蜀軍,撇嘴道:“穆元帥說過,一旦他們發現了中了埋伏,肯定不會再繼續前行,原路返回是他們唯一的路。”
從他們的對話,不難判斷出。
僅僅是一場簡單的埋伏,穆桂英就折服了他們。
燕軍追著蜀軍后面在打,蜀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少。
在付出了近一半人手的情況下,蜀軍終于沖到了密道旁邊。
前軍斥候二話不說,一頭就扎了進去。
剛進去走了幾步,就愣住了!
密道塌了!
“密道被炸塌了!”
他驚恐的尖叫。
聽到他聲音的蜀軍,渾身皆是一震。
楊順緊追而至,他沖著蜀軍大聲笑道:“投降吧!降者不殺!”
曹琮咬著牙,臉色陰沉的能滴出血。
守在他身邊的將領,低聲問道:“殿下,現在怎么辦?”
曹琮看向他,“你怕死嗎?”
將領一愣,果斷的搖頭。
曹琮又看向了其他人,怒吼道:“你們怕死嗎?”
“不怕!”
將領率先帶頭。
隨即,其他的將士們跟著一起大喊。
“不怕!不怕!”
“嘿嘿嘿!”
曹琮猙獰的一笑,大喊道:“那就好!本王也不怕!跟狗日的燕軍血戰到底!殺!”
“砰砰砰!”
火槍聲再次響起。
楊順瞇起眼,冷冷的道:“奶奶的,給臉不要臉,這是要死戰到底。兄弟們,送他們去死!”
“殺!”
兩方兵馬,圍繞著瀑布邊,展開了一場慘烈廝殺。
另一邊。
曹璨率領著兵馬沖上了江岸以后,一路直沖向燕軍大營。
卻沒料到燕軍大營早已人去樓空。
只留下一個空營。
“追!”
蜀軍緊咬在燕軍身后,追了過去。
蜀軍初戰,占了點小便宜,氣勢非常高漲。
曹璨身邊,太子太傅兼錄事參軍拽住了準備隨軍往前沖的曹璨,低聲提醒,“人去樓空,這不正常,提防有詐!”
曹璨盯著他,沉聲道:“太傅,這是孤唯一的機會了。孤要是不拼,皇位就只能拱手讓給曹瑋了。”
太子太傅嘆息了一口氣,咬咬牙道:“陛下的心思,臣也能猜到幾分,陛下中意曹瑋,卻又恨其不爭。而曹瑋戰功卓越,朝內朝外,呼聲頗高。
殿下不爭一把,確實沒機會了。
臣陪你一起!”
曹璨點點頭,沖到了軍陣中,率領著將士們繼續追趕燕軍。
撤退的燕軍陣營。
穆桂英騎在馬背上,頻頻發問,“蜀軍還在后面追趕?”
“對!已經侵入了八里左右。”
“可計算出渡江的蜀軍人數?”
“前前后后加起來,應該有四十多萬,算上上游楊順狙擊的十五萬蜀軍的話,有五十五萬之多。”
“差不多了…再多咱們可就吃不下了,還容易引火上身。”
穆桂英突然勒馬,喊道:“傳令下去,命令下游的將士們,可以行動了。命令左右埋伏的兵馬,準備迎敵。”
“唰!”
穆桂英調轉了馬頭。
正在后撤的燕軍,突然止住了腳步,緩緩轉身。
一部分快速的分散,占據了兩邊的高地。
另一部分跟隨在穆桂英身后,等待著蜀軍追上來。
大江兩岸。
早已被蜀軍所占據。
江面上連成一片的浮橋上,全部是蜀軍的身影。
所有蜀軍,都在爭先恐后的渡江。
平章事、參知政事等人見此,喜笑顏開。
“燕軍還真是不堪一擊!僅僅被咱們蜀國大軍一沖,就被打跑了。太子殿下已經追上去了,相信不久以后,就能提著楊延嗣的頭顱,過來獻給陛下。”
“愚蠢!”
他們喜笑顏開,曹彬卻臉色陰沉的可怕。
他破口大罵了一聲,嚇了平章事等人一跳。
不等他們開口,曹彬就陰沉的道:“楊延嗣這些年,一直在精兵簡政,而他的兄弟們,從沒停下過東征西討。
燕軍比起以前,只會強,不會弱。
事出反常必有妖。
給朕查,查清楚燕軍動向。”
曹彬一聲令下,斥堠們全部沖了出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渡江的蜀軍越來越多,曹彬心里卻越來越不安。
突然。
平章事指著下游的江面,愕然道:“你們看,那是什么?”
眾人尋聲望去。
曹彬看到了那從江面上出現的身影以后,臉色大變,“快!快傳令下去!前軍速速渡江,后軍迅速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