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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5章 父昏伯

  從上京城到達燕京城,路程足足有兩個月。

  沒有了侍衛們的保護,遼國皇帝鑾駕一行,可以說是風餐露宿了兩個月。

  優美的鑾駕在到燕京城的時候,已經有些破敗。

  到達了巍峨的燕京城以后,鐵鏡太后總算明白了營正那句‘這里是燕國,不是遼國’的含義。

  在這一路上,她們的隊伍沒有遇到一個匪徒。

  那些窮兇極惡的賊人們,在燕國境內似乎消聲滅跡,一點痕跡也找不到。

  直到她們遇到了一位歸化燕國多年的遼人的時候,才知道了真相。

  燕國,對于流民、草寇,有著嚴格的管理制度。

  任何只要能夠身體力行的流民,都會在淪落為流民的第一時間,被當地官府察覺。

  官府會在第一時間找上門,幫他解決工作問題。

  如果那個人是懶漢,拒絕勞動。

  官府會上報朝廷,等到朝廷批復以后,將他發配到苦力營,強制勞動。

  這一點,從根本上就解決了流民變為草寇的問題。

  此外,燕國律法規定,凡是草寇,一經發覺,即刻剿滅,朝廷會依照他們犯過的罪行定罪,發配或者斬首。

  而在民間,朝廷也有一定懸賞。

  凡是緝盜、匪、寇交給官府的,都有不同程度的獎賞。

  甚至押送沒有戶籍的流民到官府,也有一定的獎賞。

  而且獎賞的數額還頗多。

  正是有這一項政令的存在,民間催生出了大大小小的捕盜團,借此發財。

  而這些捕盜團,皆是由退伍軍卒組成,他們有過強的軍事素養,對付小毛賊輕而易舉。

  以至于,那里出現了匪徒,還不等朝廷發掘,捕盜團就會蜂擁而至,將他們盡數抓獲,送到朝廷。

  這也導致了燕國境內,幾乎看不到匪徒。

  鐵鏡太后一行,僅僅被燕國這一點,就輕易的征服了。

  因為相比起燕國,遼國境內可以說是毛賊無數,多不勝數。

  當然了,對于鐵鏡太后一行而言,燕國的一切都讓她們震驚。

  在一次次震驚中,鐵鏡太后一行,到達了燕京城北門口。

  “止步!”

  她們還沒有進門,就被人攔在了門外。

  攔下她們的正是寇準。

  背后主使則是楊延琪。

  寇準終究還是拗不過楊延琪,出面干涉了此事。

  鐵鏡太后掀開了馬車車簾,臉色難看的對寇準道:“這位大人,本宮乃是遼國太后耶律鐵鏡,特地陪伴我大遼皇帝陛下耶律嗣,前來燕京城,參拜宗主國皇帝陛下。”

  寇準盯著她,淡淡的道:“在我們燕國,沒有什么遼國太后。能在我燕國被稱為太后的人,只有陛下的娘親。

  爾等無令、無詔、更無邦交文書,入我燕國,于理不合,還請原路返回。”

  鐵鏡太后聞言,羞愧的臉色通紅。

  耶律嗣見狀,趴在馬車上,沖著寇準咆哮,“你不許欺負朕的母后…”

  寇準意味深長的瞥了他一眼,癟嘴道:“在我大燕,能自稱朕的,唯有陛下一人。本官奉勸你,還是不要如此自稱。本官怕你被街上的人活活給打死。”

  “你放肆!”

  耶律嗣惱羞成怒,喊叫著。

  鐵鏡太后攔下了耶律嗣,“皇兒,不得無禮。”

  然后鐵鏡太后看向寇準,哀聲道:“這位大人,遼國太后和遼國皇帝不得入內。那不知太后的孫兒,可否入內?”

  “這…”

  鐵鏡太后一下子搬出了耶律嗣另一個身份,倒弄的寇準有些為難。

  “咳咳”

  就在寇準為難的時候,在他身后的馬車里,傳來一陣輕咳。

  寇準臉色一黑,埋怨的瞪了那馬車一眼,然后再次看向鐵鏡太后,淡然道:“本官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太后的孫兒,身份尊貴,俱奉養在宮內。

  本官不曾聽聞,民間還有什么皇孫流落。

  本官提醒你,冒認皇親,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鐵鏡太后臉色鐵青,沉聲道:“我皇兒流淌著一半楊家血脈,何需冒認?”

  “你放屁!”

  不等寇準反駁,躲在他身后馬車里的楊延琪終于忍不住了。

  她掀開了簾子,破口大罵。

  楊延琪面對鐵鏡太后,一點兒也沒有客氣,“那兒來的賤人,敢在本宮面前胡說八道。本宮作為大長公主,還從未聽說,有半點而楊家血脈流落在外。”

  頓了頓,楊延琪擲地有聲的道:“就算有,也早已斬斷了情分。不入宗祠玉蝶,如何算得上是皇家血脈?”

  鐵鏡太后臉色難看的盯著楊延琪,她沒料到,她入燕國,見到的第一個楊家人,居然是楊延琪。

  對于自己會受到羞辱這件事,鐵鏡太后在來的時候,就有心里準備。

  只是她沒想到,這羞辱來的如此猛烈。

  誰還不是公主了。

  她曾經也是大國公主。

  雖然大國已經沒落,但是她心里的傲氣卻沒有消散。

  她有心反駁,最終還是強忍下了這口氣。

  跟她此行的圖謀比起來,這點委屈算不得什么。

  以前聽漢人講書的時候,她經常聽到一句話。

  小不忍則亂大謀。

  鐵鏡太后面對楊延琪的羞辱,她艱難的擠出了一絲笑意,道:“你是八妹?”

  楊延琪一聽這話,氣的跳腳,“混賬!本宮的閨名,也是你有資格叫的。寇準,你還不把她給本宮趕出去。”

  寇準一臉為難的看著楊延琪,特別是她的肚子,“算我求你了,你懷著孕,就別動氣了。”

  楊延琪冷哼道:“不想氣我,還不把這個氣人的東西趕出去。”

  寇準嘆息了一聲,當即準備趕人。

  鐵鏡太后急了,趕盡扯了扯兒子。

  耶律嗣咬了咬牙,不情不愿的低聲喊了一句。

  “姑姑…”

  楊延琪渾身一震,破口大罵,“什么阿貓阿狗,也敢跟本宮攀親,你們是活的不耐煩了?”

  然而。

  耶律嗣一聲‘姑姑’,卻破開了楊延琪的心扉。

  她雖然態度依然惡劣,但是卻再沒有催促著寇準趕人。

  就在鐵鏡太后跟楊延琪扯皮的時候。

  皇宮里。

  佘賽花瞪著鳳目,盯著楊七,一臉吃人相,“放她們進來!”

  楊七端坐在龍椅上,堅決搖頭道:“不行!”

  “為娘要見孫兒!”

  佘賽花咬牙低吼。

  楊七淡然道:“您的孫兒都在宮里,您想見誰,只管去見,孩兒又不會阻攔你。”

  佘賽花撲到楊七面前,喝道:“你知道為娘說的是誰!”

  楊七抬頭,直視著佘賽花的目光,平靜的道:“他叫耶律嗣,姓耶律,不姓楊。”

  “七郎說的對。楊家是楊家,耶律家是耶律家。”

  一直躲在御書房外偷聽的老楊,在這個時候幫腔。

  佘賽花沖著門外咆哮道:“你給我閉嘴!”

  老楊虎軀一震,惱怒道:“楊家族譜里,沒有他們的名字。我不承認他是楊家的人,七郎也不承認。那他就不是楊家人。”

  “我不管他是不是楊家人,我只知道他是我孫兒。”

  “你瘋了,凈胡說八道。”

  “我有沒有瘋,你可以試試。老規矩,誰打贏了聽誰的。”

  佘賽花直愣愣的瞪著門外的老楊。

  老楊撇嘴,低罵道:“不可理喻的瘋婆子,老夫才不跟你計較。”

  說話間,老楊看向楊七,叮囑道:“老夫不承認他是楊家人,不許他入燕京城。這是老夫的態度。”

  然后,不等佘賽花發作,老楊就腳底抹油溜了。

  楊七聞言,哭笑不得。

  佘賽花惡狠狠瞪了一眼老楊離去的方向,然后回過頭再看楊七。

  “楊延嗣,我到底還是不是你娘?”

  楊七苦著臉道:“是是是…”

  “那娘的話你聽不聽?”

  楊七大搖起頭,“這件事上不能聽。”

  佘賽花指著楊七,喝道:“你不許他們進來,那娘就出去見他們。”

  楊七尷尬的道:“這于理不合…”

  “反正為娘就是要見孫兒!”

  說完這話,佘賽花風風火火的往殿外走去。

  “哎!”

  楊七長嘆了一口氣,望著佘賽花的背影,低聲道:“娘!您可曾替四嫂想過?”

  正在往殿外走的佘賽花渾身一震,腳下像是掛了十斤重的鐵塊,再也邁不動一步。

  楊七起身,踱步出了龍案,嘆氣道:“今日您接納了他們入京,您將四嫂置于何地,又讓她有何臉面留在這燕京城?您是想逼她去死?

  是!孩兒承認,耶律嗣確實有一半楊家血脈。

  可是他沒入楊家宗祠,更不負楊姓。

  甚至,連楊延輝跟耶律鐵鏡的結合,都沒有得到父母的準許。

  依禮法論,他們只能算是茍合。

  茍合所出,民間有一個詞…”

  “你不要說了!”

  佘賽花突然大吼一聲,她渾身哆嗦著,失魂落魄的道:“娘…娘不去了…”

  “哎”

  楊七長嘆了一聲。

  她這個娘,自從再也不上戰場以后,全然沒了英姿颯爽的姿態,越來越象是一個富家老太太,只想著兒孫環膝。

  那個在青史上留名的楊家老太君,已經不復存在了。

  或許正應了那句話,人在逆境中,才會變得更堅強。

  佘賽花像是被人抽了骨頭一樣,踉蹌著往門外走去。

  楊七固然心疼,可是卻沒有開口挽留。

  就在佘賽花快要走出門外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御書房。

  佘賽花、楊七,皆是一愣。

  佘賽花臉色復雜的率先開口,“娘…沒有其他意思…”

  馬賽英墩身一禮,淡然笑道:“兒媳知道…”

  然而,馬賽英表現的越淡然,佘賽花心里就越愧疚。

  楊七迎上前,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問道:“四嫂怎么來了?可是姑子廟里要添什么東西,你只管吩咐,七郎這就讓人去給你準備。”

  馬賽英微微施禮過后,笑道:“廟里并不缺東西,嫂嫂此番入宮,是有一件事求你。”

  楊七一愣,干笑道:“嫂嫂請說。”

  “我想見見那個孩子…”

  馬賽英笑著說道。

  楊七、佘賽花,皆是一愣。

  佘賽花臉上的神情更加復雜,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楊七皺起了眉頭,沉聲道:“嫂嫂,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馬賽英坦然笑道:“我自然知道,我又沒老,心眼還沒瞎,干不出糊涂事。”

  楊七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不行!”

  馬賽英似乎料到了楊七會反對,她并沒有吃驚,她只是笑道:“嫂嫂已經不計較這件事了,七弟卻緊追著不放,莫不是想一直提醒嫂嫂,一直戳嫂嫂的傷疤。”

  楊七聞言,趕忙擺手道:“嫂嫂,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為何不讓我見那個孩子呢?”

  馬賽英正色道:“楊延輝做了負心人,可是那孩子無錯。他想過來跟家人親近親近,也是理所當然。況且,依照禮法,嫂嫂才是楊延輝的正妻。嫂嫂雖然一無所出,可是不論是誰生下了楊延輝的孩子,嫂嫂都是他的大母。

  他算是嫂嫂的兒子,難道嫂嫂要見自己兒子一面,七弟也不愿意答應嗎?”

  楊七一臉為難的看向馬賽英。

  他不知道馬賽英是什么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但是通過馬賽英的話,他至少可以肯定,馬賽英為了面對這個場面,做足了準備。

  眼見楊七猶豫,馬賽英咬牙道:“七弟是要讓嫂嫂跪下求你嗎?”

  楊七慌忙道:“嫂嫂不可!七郎答應你就是了。”

  聽到楊七答應了,不論是佘賽花,還是馬賽英,臉上都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楊七仔細瞥了馬賽英好幾眼,見她的笑容燦爛無比,沒有一點兒做作的樣子,他就知道,馬賽英大概是真的想要見那個孩子。

  楊七瞅了一眼兩人,沉聲道:“朕可以讓他入京,但是這燕京城里,卻容不下耶律嗣。朕下一道圣旨,賜他姓名,封他爵位。

  他若是接受了,才有資格入京。

  他若是不接受,就沒資格稱呼嫂嫂你一聲大母,更沒資格踏入我的燕京城。”

  馬賽英、佘賽花一愣。

  佘賽花遲疑道:“七郎,你這是要逼他改回楊姓?”

  楊七淡然道:“朕需要逼他?就他也配?”

  “陳琳!”

  “奴婢在!”

  “傳旨,賜城外的那個孩子,父昏伯,名楊昏,無俸、無權無職。他若答應,準他入京,他若不答應,就讓他們給朕滾回遼國!”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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