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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4章 誰對?誰錯?

  當一切的脈絡重新梳理以后,丁謂的名字,毫無疑問的出現在了趙德芳的腦海。

  幾乎在一瞬間,趙德芳就將所有的罪責,全部怪罪到了丁謂的頭上。

  若無丁謂教唆,他又怎么可能落的今日這步田地。

  “丁謂,我要殺了你!”

  如同憤怒的雄獅的咆哮,從趙德芳的喉頭噴涌而出。

  趙德芳幾乎沒有多想,就沖出了石府,直奔丁謂的府邸。

  徒留下石守信的尸身,倒在床榻邊上。

  孤零零的一個人。

  而遠在院內偏房的石家兒郎,尚且還沒得到陳耀的通知,還不知道父親已經被氣死。

  丁謂的府邸,距離石府不遠。

  能住在石府附近的,那都是非富即貴。

  丁謂所住的府邸,以前是魏王府的別院。

  自從魏王趙光美死后,這處宅子就空置了下來。

  后來,丁謂爬上來以后,趙德芳因為寵信他,就把這一處宅子,賜給了他。

  此時此刻。

  再看丁謂的這處大宅子,趙德芳感到異常的刺眼。

  趙德芳率領著武功高強的御前侍衛,殺到了丁府門口。

  丁府門口的門房,正品著茶,吃著肉在哼哼。

  見到了有人擅闖丁府,剛想訓斥,看清了面孔以后,趕忙低下頭,躬身施禮,“小人參見陛下…”

  趙德芳對門房置之不理,橫沖直撞的殺進了丁府。

  丁府內。

  丁謂正就結了一幫大臣,在一邊飲酒作樂,一邊為以后的政途謀劃。

  各自懷里抱著嬌妻美妾,各自面前放著山珍海味。

  各自訴說著楊七派人過來招攬的時候,他們會開出什么條件云云。

  總而言之。

  他們自我感覺很良好。

  這皇帝無論換誰做,這天下終歸是要治理的。

  論起治理天下,他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即便如此,他們仍舊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楊七治下版圖遼闊,正是用人之際,他們這些人,自然有一席之地可占。

  就在大臣們喝的興起,正準備開無遮大會的時候。

  “嘭!”

  房門被人從外面撞開。

  有人當即就皺眉低吼道:“放肆,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規矩。”

  當看清楚沖進門內的人以后。

  大臣皆停止了作樂,那個剛才低吼的人,也把后半句話憋進了腹中。

  趙德芳看著這熱鬧的場面,看著這紙醉金迷的場景。

  眼珠子一下紅了。

  國破家亡。

  爾等還有閑心在這里飲酒作樂,開無遮大會。

  當真是一個個的好臣子。

  “唰”

  趙德芳抽出了御前侍衛腰間的佩刀,怒喝一聲,“你們都該死!”

  幾乎毫不猶豫的就揮刀砍向了距離他最近的一個文臣。

  房內的大臣們亂作一團。

  “陛下饒命啊!”

  “陛下,我等再也不敢了!”

  求饒聲此起彼伏。

  大臣們狼狽逃竄。

  御前侍衛們堵在門口,任由趙德芳在房內砍殺。

  任何想要沖出房門的人,都被他們攔下。

  他們也是人,他們也有感情。

  更重要的是,他們中間很多人都是軍伍出身。

  他們心里也憋著一口向這些蛀蟲們討債的氣,很久很久了。

  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大臣們的求饒聲和請罪聲,不僅沒有消滅趙德芳心頭的怒火,反而讓他的怒火更加旺盛。

  他殺的更加起勁。

  丁謂在看到了趙德芳殺人以后,就躲在了屏風后,并且大聲的在呼喊府上的家丁護衛。

  聽到了呼喊聲的家丁護衛們也急時趕了過來。

  只是他們卻進不了被御前侍衛們把守的門戶。

  上百的披甲執刃的御前侍衛,即便是面對數千勁卒,也能屹立不敗,更何況是面對一群護衛家丁。

  凡是企圖沖進房里去救人的家丁護衛,都被御前侍衛砍翻在地。

  房內。

  丁謂似乎也意識到了家丁護衛們并不是御前侍衛們的對手,指望他們救自己,恐怕遙遙無期。

  求生的本能讓他把目標放在了趙德芳身上。

  眼看著房內的大臣們有一半兒被趙德芳砍翻在地。

  躺在地上哀嚎。

  丁謂大聲的喊道:“陛下瘋了,陛下瘋了,快制止陛下。”

  聰明的大臣們,很快明白了丁謂話里的意思。

  一個瘋了的陛下。

  就沒辦法在擔當帝王的重任,他所作的一切,大臣們自然可以反抗。

  誰又會因為他們對付一個瘋子,而怪罪他們?

  宋國的文臣,并不是明清兩朝那樣的手無縛雞之力。

  其中不乏武藝不錯的佼佼者。

  即便是這些擅長溜須拍馬的文臣,多少了習練了一手不錯的太祖長拳。

  所以,當他們確認了可以反抗以后,當即就有人撲上去制止了趙德芳。

  有人的武藝遠比趙德芳高超不少,還沒等到御前侍衛及時撲過來救駕,趙德芳就被擒拿了下來。

  御前侍衛們撲到了房里。

  大臣們已經用長劍架在了趙德芳的脖頸上。

  “快放開陛下!你們這是想造反?”

  御前侍衛統領,當即怒喝。

  丁謂緩緩上前,義正言辭的道:“陛下已瘋,胡亂砍殺大臣,他已經不再有一個仁君該有的樣子。為了避免陛下多造殺孽,陛下還是交給我們比較好。”

  “丁謂,你這個佞臣,放開朕!朕沒瘋,朕要殺了你們這些禍國殃民的佞臣。朕要誅滅你們這些…”

  趙德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心狠的大臣塞住了嘴。

  御前侍衛統領惡狠狠的瞪著他們。

  丁謂盯著御前侍衛統領,冷聲道:“陛下已經瘋了,為了陛下的性命著想,本官勸你還是前往監政寺請陳監政過來。”

  如今這個場面,有資格處理的,也就只有陳耀。

  丁謂也相信,陳耀不會對他們坐視不理。

  畢竟。

  燕國如今正是用人之際。

  他們這一大幫子文臣,能幫燕國做很多事情。

  御前侍衛統領沉聲道:“你們最好不要傷害陛下…不然我不會放過你們…”

  御前侍衛統領威脅了一句。

  然后讓副統領看著此地,他去請陳耀。

  陳耀身份超然,監政寺也特殊。

  基本上沒有個特殊身份,很難走進監政寺衙門。

  御前侍衛統領一走。

  場面頓時冷了下來。

  趙德芳赤紅著雙眼,盯著丁謂不停的嗚嗚嗚叫。

  丁謂沉吟了許久,讓人拿開了趙德芳嘴里的東西。

  趙德芳出奇的并沒有大吼大叫,而是低吼著質問丁謂,“丁謂這一切都怪你,若不是你,朕怎么會落到今日這步田地。

  丁謂你是亂我趙氏江山的罪魁禍首,你這個佞臣。”

  丁謂聽聞此言以后,并沒有任何特別大的反應,臉上甚至連怒色也沒有,他只是沖著趙德芳嘲諷的笑道:“怪我?呵呵呵…”

  丁謂越笑越大聲,笑到最后,更是兩行清淚長流。

  他盯著趙德芳低吼道:“禍亂你趙氏江山的罪人,是我?憑什么是我?真正禍亂你們趙氏江山的,只有你們自己。

  我丁謂天生過目不忘,四書五經,琴棋書畫,天文地理,占卜星宿,醫理農科,樣樣精通。

  當世之人,誰不說一句我丁謂聰明。

  自我中進士以來,我也有一腔報國之心。

  我興修水利、安撫邊民、整治貪官污吏,造福治下萬民。

  兢兢業業,不敢有半點懈怠。

  可是我得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沒得到。

  任職完知縣,旁人都升遷了,可我還是一個知縣。

  那些在治下搜刮民脂民膏的奸臣,屢屢得到升遷。

  我卻一點兒機會也沒有。

  為什么?

  憑什么?

  是我丁謂不如人?”

  丁謂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激動,他憤怒的咆哮道:“直到我好不容易熬到了汴京城,這大宋的都城,我才看清。大宋不需要能干的臣子,大宋也不需要一個兢兢業業的清官。

  大宋需要的是奸臣,是佞臣。

  因為在這汴京城里,除了奸佞以外,除了那些結黨營私,勾結上官的人以外。

  其余的人,別想升遷。

  干的越好,升遷越難。

  你們這些坐在最上面的人,只希望把所有人控制在手里。

  不希望看到有人比你們強,有人比你們好。

  你們只希望下面的人個個都是豬,這樣才顯得你們聰明。”

  丁謂指著自己,怒聲道:“我丁謂年少得志,我又怎么可能讓那些昔日我看不起的人,騎在我頭上。所以,我決定,迎合你們,做一個佞臣,做一個奸臣。

  自從我做了一個佞臣,做了一個奸臣以后。

  一年之內,我連升五級。

  如今我到汴京不足兩載半,已經官至參知政事。”

  丁謂同樣眼珠子通紅,他看著趙德芳,質問道:“你告訴我,這是為什么?為什么?”

  趙德芳一臉驚愕的看著丁謂,他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

  丁謂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依舊追著他說道:“所以,禍亂趙氏江山的人,不是我丁謂。我這么做,只是因為你們想要這樣的臣子。

  要有錯,都是你們的錯。

  縱然我丁謂百年之后,在青史上遺臭萬年。

  這背后也是你們的錯。”

  “胡說!”

  趙德芳如同一頭憤怒的雄獅,聲嘶力竭的咆哮。

  就像是一個被揭開了所有面具和偽裝的小丑,赤果果的暴露在了太陽下。

  內心的屈辱、不甘,一同涌上了心頭。

  他羞愧的恨的不得找一個地縫鉆進去。

  可是他卻做不到。

  他心中唯有憤怒。

  想要摧毀一切的憤怒。

  或許殺掉了這里所有人,他小丑的模樣就不會被任何人知道。

  然而。

  他卻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精明的丁謂,早就偷換了概念。

  趙氏江山之所以鬧到了今日這個局面上。

  坐在帝位上的人肯定有責任。

  但是手下的臣子們同樣有責任。

  而且還是很大的責任。

  畢竟。

  仁慈的趙大、趙二,給了文臣們太多太多權力。

  不然,文臣們也不可能一躍成為跟皇帝共天下的人。

  這鍋,有一大半還在文臣的頭上。

  被怒火沖昏了頭腦的趙德芳,又哪里顧得了這些。

  他看著眼前的丁謂,就像是在看畢生的恥辱。

  畢竟,丁謂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

  丁謂的存在,就是他全部恥辱最好的證明。

  那一句做了奸臣以后,兩年半升遷到了參知政事,比任何侮辱性的話,更讓趙德芳感覺到屈辱。

  “吼!”

  失去了理智的趙德芳,憤怒的咆哮。

  丁謂卻沒有絲毫的畏懼,甚至看向趙德芳的眼中充滿了冰冷。

  陳耀在御前侍衛統領的催促下,姍姍來遲。

  當他看到了丁府房內的慘劇以后,微微皺起了眉頭。

  目光從所有人臉上掃視了一圈。

  最終落在了趙德芳身上。

  陳耀冷冷的低聲道:“以臣挾君,你們是想造反?他這個宋王,是我們陛下定的,你們誰能承擔得起我們陛下的怒火。”

  丁謂上前,擺出了一張討好的臉頰,謙卑的道:“陳監政教訓的是,下官等人受教了。只是我們陛下已經瘋魔,您瞧瞧,這滿朝忠良,被陛下殺了多少…”

  陳耀掃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先把人放開,縱然他已經瘋魔,你們也沒有資格挾持他。”

  丁謂趕忙對身后的人擺手,“沒聽到陳監政的話嗎?還不放開。”

  大臣們放開了趙德芳。

  趙德芳就像是一頭蟄伏的狼,在脫離了束縛以后,猛然發難,一口咬到了丁謂的脖子。

  丁謂大驚,喊道:“陳大人救我!陳大人救我!”

  大臣們一臉不知所措。

  御前侍衛們也不知道如何應對。

  陳耀看著如同惡狼一樣咬著丁謂的趙德芳,淡淡的笑道:“臨來的時候,我們陛下交代了,趙德芳的命必須留著。至于其他人,特別是你丁謂,于我燕國何干?

  你們不是常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嗎?

  他這個君,要你們死,我憑什么救你們?”

  陳耀的話,擲地有聲。

  若非見識過石守信的剛烈,陳耀或許還會出手相救一番。

  自從見識了石守信的剛烈以后,陳耀看這些人,比看一坨屎還覺得惡心。

  他們的死活,陳耀又豈會在乎。

  御前侍衛們也反應了過來。

  他們洶涌的沖進了房內,控制了其他文臣。

  “啊!救命!”

  “咯嘣咯嘣”

  趙德芳猛咬著丁謂的脖子,牙齒磨的咯嘣響。

  丁謂大聲呼救,卻沒人搭理。

  縱然丁謂會一些拳腳,也擺脫不了趙德芳的控制。

  趙德芳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一點一點的咬死了丁謂,咬斷了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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