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娘子的俏皮,霍紅葉沒有看到,不然肯定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可人的姑娘,誰都愛看。
可是面目猙獰的漢子,就不那么招人待見了。
霍紅葉一行人穿過了半個內城,到了馬行街邊的一座宅院前。
迎接他們的,就是一個面目猙獰的漢子。
稻草人部雷霆隊隊正肖楓,負責駐守汴京城。
全隊五十人,已經在汴京城潛伏了兩年。
肖楓迎著霍紅葉進入到了院子,稻草人們暗中把院子守護的嚴嚴實實的。
隱蔽的房間內。
霍紅葉甩了甩黏糊糊的頭發,大馬金刀的坐在桌前。
“準備的如何?”
肖楓坐在霍紅葉對面,猙獰的臉上擠成了一團,甕聲道:“給的時間太短,還沒準備妥當。”
霍紅葉皺起眉頭,低聲道:“這一次可是死命令,誰也不能出岔子。完不成任務,彭湃那廝能活劈了咱們。”
肖楓嘆氣道:“東華、西華、宣德三門的地下水道我們已經占據。可是皇宮北邊沒有城門,北邊緊挨著延福宮,宮后面就是城墻。
城墻上全是一道道的勁弩,稍微有人靠近城門,就會被射成篩子。”
肖楓頓了頓,為難道:“實在不行,我們就放棄北邊。”
“不行!”
霍紅葉緊握著拳頭,堅定的道:“上面的命令,是讓皇宮四面開花,那就必須四面開花,一點兒差別都不能有。”
“這是少爺直接下達的命令!”
霍紅葉鄭重的提醒了肖楓一句。
肖楓苦著臉,猙獰的臉頰變的更難看了,“可是…實在找不到北邊的突破口,延福宮西邊是一片開闊地,目光所及之處,城墻上的守宮禁軍的弓弩,都能到達。東邊是一片矮山,從矮山打洞過去,需要時間。”
再往北是外城城墻。
往南是垂拱殿。
稻草人是搞偷襲的,不可能從外城城墻突破入內,也不可能穿過垂拱殿去行兇。
“就沒有其他辦法嗎?”霍紅葉皺眉問。
肖楓遲疑了一下,“還有一條路,不過很兇險。”
霍紅葉眼前一亮,“那一條?”
兇險不兇險的,不是他們稻草人該考慮的。
他們從誕生之日起,干的就是最兇險的勾當。
“金水河有一條分支,直接穿越了延福宮的城墻,通進皇城。”
肖楓從桌下取出了一張汴京城地圖,指著上面的金水河分支,為霍紅葉解釋。
霍紅葉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金水河分支,確實如肖楓所言,從延福宮,一直通進了皇城。
“就從這里進。”
霍紅葉一錘定音。
肖楓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派人試過了,不行。在延福宮的城墻下,有一道水閘,鑌鐵鑄造的水閘,堅硬無比。”
霍紅葉眼中一片火熱,他單拳緊握,沉聲道:“炸開它,沖進去。”
肖楓驚叫,“會死的。”
霍紅葉站起身,目光凝重的盯著肖楓,“我們沒得選。”
肖楓神色黯然,頹然道:“我去。”
霍紅葉瞳孔一縮,“為什么不挑選兩個死士去?”
肖楓咬著牙,顫聲道:“他們都是我兄弟。他們誰死了,我都會后悔一輩子。”
霍紅葉目光閃爍了一下,“活著回來。”
肖楓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今夜子時動手,我會先從東華門開始下手,然后是宣德門、西華門,盡量為你爭取時間。”
確定了動手的時間,二人也不再遲疑,召集了手下立馬開始干活。
霍紅葉率領的稻草人,分成了三撥,他們帶著火藥,分別潛入到了東華、宣德、西華三門下的地下水道。
臨走之際。
肖楓突然抓住了霍紅葉的臂膀,“如果我沒回來,拜托你給少爺帶句話,讓袁三郎接替我的位置。”
霍紅葉愣了愣,鄭重道:“你的話我會幫你帶到,但是我相信你會活著回來的。”
二人就此分別。
肖楓帶著他挑選出的六個兄弟,悄悄的前往了金水河。
他們一行七人,在金水河畔等到入夜時分。
入夜以后。
七人抹黑下了金水河,貼著墻壁,一路前往到了延福宮的城墻下。
城墻上,禁軍橫立,一張張勁弩蓄勢待發,弩箭的箭頭在月光下閃耀著寒光,似乎下一刻,就要吞噬人的性命。
肖楓七人貼著墻壁,小心翼翼的趕路。
他們生怕發出一點兒響動,引起城墻上禁軍的注意。
“嗖”
一聲強弩暴射的聲音傳來。
肖楓七人嚇的一動也不敢動。
當他們頭頂上傳出慘烈哀嚎的時候。
他們才意識到,強弩并不是針對他們。
而是針對那些在入夜以后,夜不歸宿,還在皇城邊上晃蕩的人。
這些人,只要接近皇城邊十丈,就會遭到弓弩的射殺。
殺人的禁軍,非但無罪,反而有功。
“嗖嗖”
又是兩道強弩暴射的聲音。
在肖楓七人頭頂上哀嚎的聲音,隨著弩箭落下,瞬間消聲滅跡。
一道生命,就這么輕而易舉的被禁軍收割了。
也許,他只是一個誤入皇城邊的人。
肖楓七人沒有時間去憐憫別人。
他們行動變的越發小心翼翼了。
百丈寬的距離,他們足足花費了兩個時辰。
等到他們躲到了水閘的坑洞下以后,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子時,在更夫的梆子聲中越來越近。
皇宮內。
寢殿。
趙光義還不知道危險的臨近,他剛從昏迷中清醒。
睜開眼,張嘴就是一聲飽含憤怒的咆哮,“真要殺了你這個逆賊!”
龍榻上昏迷多日的趙光義突然清醒,張嘴咆哮。
可把守在龍榻邊上的李皇后和三皇子給嚇了一跳。
緊接著,三皇子眼中閃過一道黯然,這道黯然轉瞬即逝。
然后,他快速的跪倒在地上,爬到了趙光義的身前,驚喜的喊道:“父皇,您終于醒了。您不知道,在您昏迷的這幾日,孩兒日不能寢,夜不能寐,孩兒…孩兒…嗚嗚嗚…”
三皇子越說越激動,說道最后,激動的只能用淚水來表達自己心中的喜悅。
趙光義卻似乎并不領情,作為一個利用不正當手段上位的皇帝,他深刻的明白,此事三皇子出現在寢殿,意味著什么。
趙光義滿目兇光的盯著三皇子,憤怒的低吼,“你出現在這里做什么?難道你也想做逆賊?”
三皇子臉上的激動戛然而止。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嘴里不停的呼喊著,“孩兒不敢!孩兒不敢!”
“哼!”
趙光義冷哼一聲,陰狠道:“朕就算病重,守在朕身邊的,也應該是你二哥,而不是你。你一皆公爵,有什么資格守在朕的身邊?”
趙光義掃了一眼跪倒在另一邊的李皇后和王繼恩一眼,譏笑道:“朕昏迷不醒,你居然能夠代替你二哥,出現在朕的身邊。還真是讓朕感覺到驚訝啊!”
三皇子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李皇后和王繼恩頭都不敢抬,跪在地上渾身直打顫。
“陳琳?”
趙光義冷冷的掃了三人一眼,大聲的呼喊陳琳。
然而,喊了許久,也不見陳琳出現。
趙光義瞳孔一縮,看向三皇子,“陳琳呢?”
“孩兒不知…”
三皇子嚇的說話都在顫抖。
趙光義嫌棄的看了看三皇子,冰冷的目光落在了王繼恩身上,“陳琳呢?”
王繼恩顫抖著道:“啟稟陛下…陳琳…陳琳在偏殿休息,奴婢這就去幫您傳喚。”
趙光義瞇著眼,盯著王繼恩看了很久,才淡然道:“不用了,差一個小太監過去足以。”
“奴婢明白。”
王繼恩當即指著他身后的一個小太監,喝罵道:“還不快去請陳公公過來。”
小太監趕忙出了寢殿,沒一會兒就帶著陳琳過來了。
趙光義見到了陳琳,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當下,他身上的帝王之威再次升起,他沖著陳琳擺了擺手,“扶朕起來…”
陳琳趕忙扶起了趙光義。
趙光義下了龍床,在王繼恩、三皇子、李皇后面前踱步。
“唰”
“噗呲”
趙光義突然抽出了床頭上的天子劍,奮力一揮。
王繼恩的腦袋,就像是皮球一樣,滾落到了李皇后腳下。
鮮血噴了三皇子一臉。
三皇子當即就被嚇傻了,一灘黃水,從他跪下的地方流淌了出來。
李皇后瞪著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趙光義提著天子劍,在李皇后鳳袍上擦拭了一下,冷冷的笑道:“這一次只是宰一個奴婢,下一次,小心你們兩個的腦袋。”
頓了頓,趙光義輕蔑的一笑,“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陳琳,傳朕旨意,皇后李氏,意圖不軌,罷黜其后位,貶為才人,幽禁延福宮。三皇子…消之為庶民…”
陳琳抬眼瞧了瞧王繼恩的尸體,又掃了一眼三皇子、李皇后,嘴角上揚,“諾!”
一個被貶為才人,幽禁延福宮;一個被消為庶民。
三皇子和李皇后,從頭到尾一句話都不敢說。
由此可見,三皇子出現在寢殿,還真有貓膩。
趙光義最恨的還是王繼恩。
當初王繼恩,為了榮華富貴,背叛了他的兄長趙匡。
如今,還想著背叛他。
簡直是死不足惜。
三皇子和李皇后很快就被金甲侍衛給帶下去了。
王繼恩的尸首,也被安撫司的宦官處理了。
寢殿,在一炷香以后,重新恢復到了原來的模樣。
沒有了礙眼的人在眼前。
趙光義心情愉悅。
“朕餓了。傳膳!再去召高妃、石妃過來陪朕。”
又過了一炷香。
穿戴上龍冠、龍袍的趙光義,在宮女們伺候下,到了偏殿用膳。
一桌豐盛的酒菜。
菜色足有九九八十一道。
個頂個的是天下難得的奇珍。
趙光義左摟右抱,吃的香甜。
“嘭!”
一聲震天的轟鳴聲響起。
趙光義被一下子震的跌坐在了地上。
高貴妃和石貴妃,驚恐的看向了四周。
“發生了何…”
“嘭!”
趙光義話還沒有說完,又是一聲震天的炸響。
趙光義猛然從地上爬起來,大聲的咆哮道:“陳琳,快去給朕看看,發生了何事?”
“嘭!”
“嘭!”
“嘭!”
接連五聲震響。
第四聲和第五聲之間,間隔的比較長。
趙光義覺得他的寢殿快要被震塌了,慌忙的就逃出了寢殿。
他終究是出來的晚了,并沒有看到火光沖天的風光。
入眼的,只有宣德門處,那個巨大的坑洞。
宣德門…沒了!
百姓們遠比趙光義要警醒。
當第一聲炸響響起的時候。
就有百姓竄出了房門觀看。
緊接著,他們就看到了宣德門、西華門、延福宮處。
四次爆炸。
顆粒火藥的威力是巨大的。
霍紅葉等人帶的重量也夠足。
造成的后果也是驚人的。
火藥爆炸。
城墻并沒有炸塌,而是伴隨著火藥的沖擊,涌向了天空。
火光伴隨著掉落的瓦礫,燃燒的殘肢斷臂,以及點點星火,飄落而下。
每一處的爆炸,就像是燃起了一朵絢麗的煙花。
雖然不及煙花那么奪目,但卻更加引人注目。
五丈河上。
一條小船晃蕩在河面上。
當聽到爆炸聲的時候,清秀可人的船娘子就從船篷里探出了腦袋。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朵一朵盛開了煙花。
她嘴巴張的大大的,盯著盛開的煙花,聲音微小的呢喃,“原來他沒有騙我,真有煙花…”
船翁早已從船篷里探出了腦袋,他的下巴都快驚的掉在了地上。
他可不是自家那個單純的閨女。
他一眼就判斷出了火光升起的地方,是皇宮所在。
再想到今日晌午的時候,船上載的客人,以及客人對船娘子說過的話。
他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哆嗦。
然后驚恐的把船娘子拽進了船篷,并且鄭重的叮囑,“你這個死丫頭給我記住了,今天咱們載客的事情,一個字也不許往外說。
一旦被人知曉了,咱們家可有就滔天大禍。”
船娘子在船翁威脅的眼神中,怯怯的點了點頭。
船翁把船娘子塞進了船篷,自己站在船頭上,小心翼翼的從懷里掏出了兩枚金錢。
然后,依依不舍的咬了咬牙,奮力的把金錢拋進了五丈河里。
敢炸皇宮的兇人們的錢拿不得。
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