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瑜,那個人已經走了。”
胡安莉輕輕將埋頭膝間痛哭的少女攙扶起來,看了眼天光照進來的巷口,“那人就是你男朋友嗎?”
少女點了點頭,起身擦了擦眼淚。
“我要回學校了…..安莉我想回學校,回去睡一覺…”
她重復了一遍這句話,低著頭,從女子手里接過挎包,轉身搖搖晃晃走去另一個巷子口,失魂落魄的走了幾步,又抽泣起來,邊走邊哭。
胡安莉趕緊讓坐在地上咳嗽的那名男生將購物袋撿起來:“沒死就趕緊跟上來。”
說完,不放心的跟著江瑜一起走了出去。
街道外面的混亂已經安靜了下來,遠方已經能聽到警笛聲。
另一邊的巷口,夏亦看了看明媚的春光,輕闔了一下眼簾,脫下罩在身上的黑布,打開路邊的車門,坐了進去。
副駕駛的胖子轉過頭看他:“老亦,我怎么好像聽到小瑜的聲音。”
“是你想她了。”
此時,夏亦雖然語氣亦如往常,但臉上的神情,卻比平時冷漠許多。
看得出他心情極為不好。
趙德柱連忙轉正身子,催促馬邦趕緊開車,然而車子就要拐彎去往邵家別墅的時候,后排的夏亦突然開口:“回旅館,人不交給他們。”
“老板,那偷渡的事…”開車的馬邦抬頭看著反光鏡里冷漠的身影,還想說話。
后座另一邊的周錦交疊著腿,瞪過去一眼:“別多話。”
“打電話給邵美琪,讓她自己過來一趟。”夏亦看著車窗外面飛速后移的街景如此陳述。
聲音平淡,仿佛剝離了情感,沒有一絲的波動。
破了窗戶的轎車匯入車流,不久之后,進入臟亂的城市邊緣,灰色集中的地帶,暗巷交織,灰暗里,不時能看到衣裝暴露的中年婦女夾著香煙站或蹲在墻下,招呼每一個從中間過道走過的男人。
姿色、年輕一些的大多都在旅館附近店鋪,坐在半拉著的卷簾門下,露出白花花的雙腿,或多或少都有熟客、生客上門。
龍蛇混雜之中,打架也是常態,對此,偶爾有人見到夏亦等人攙扶著一個沒有知覺的人進了旅館,只當是被人打了,讓朋友救回來。
回到租房里。
面罩男的面罩已經被馬邦好奇的取了下來,只見對方下唇有一條豁口,隱約能從縫隙里看見紅色的牙齦。
“難怪要戴面罩…”
隨后,周錦端著一碗涼水過來,撲在那人臉上。
涼意讓意識緩緩蘇醒過來,晃動的視野從數雙腳上掃過,微微的抬起頭來,面罩男似乎感覺到了臉上少了一個東西,陡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
“把面罩還給我——”
吼叫中,他把臉死死的埋在胸前,大抵是不想讓別人看到唇上的條可見牙齦的豁口。
然而,周圍人都散去,并沒有理會他,過得一陣后,聲音漸漸安靜下來,低垂的臉上,目光不停的在房間里掃過,聲音低啞:“你們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等邵狗過來就動手?呵呵…..我不怕,就算做鬼都不放過你們。”
“你制造的炸彈…很有意思,是你的異能?”夏亦坐在床邊,雙肘壓著膝蓋,俯下的身子,視線一直盯著地板。
“為什么告訴你?”
周錦皺了皺眉:“這家伙就是一條瘋狗,老板,干脆交給邵家好一點。”
床邊的夏亦沒有理會,還是繼續問著對方:“對于你與邵建兵有什么仇怨,我沒興趣知道,只是對于你的能力,我覺得很有意思,愿不愿意跟我出國?”
那邊也愣了一下,隨即陷入沉默。
“可以….但是你要讓我殺了邵建兵,我就跟你走。”
“那不行!”夏亦搖搖了手指,又點了點自己胸口:“做人要講誠信,既然答應了對方,就不能更改,當然,如果中途反悔,我再殺不遲,或者…”
嘴角咧開,勾起笑容:“.…..等這筆交易完成,就沒有關系了,你想怎么殺,我都不會管。”
“一言為定?”
“我夏亦不喜歡騙人。”
夏亦起身讓馬邦給他松綁,當然桌上擺放的一大堆易爆品,暫時不會還了。那人還沒有多少力氣起身,額頭上與地面親密接觸的傷,讓他現在腦袋還有混亂。
休息了片刻,才說道:“我叫林文生…”剛說完,諷刺的笑了一下:“.…..是個挖煤的。”
“切…..那又怎么樣,我還是送外賣的,那邊那個胖子是收破爛,老板還坐過牢…”馬邦就是一個自來熟,端過一杯溫水遞給對方,走到對面墻壁靠著,伸手指去正削水果的周錦。
“她是一個妓…..”
后者的目光陡然厲了起來,馬邦急忙改口:“.…..是一個風塵中人,諾,那邊還有老板會說話的鳥。”
就在說話間,傳來敲門的聲音,林文生放下手中的水杯,本能的跑去將面罩戴在臉上,然后伸手去腰間的炸彈。
隨后,房門吱嘎一聲打開。
邵美琪走從外面走了進來時,見到那邊的面罩男也嚇了一跳,剛邁進房間的高跟鞋,迅速收了回去,大有朝門外躲避的架勢。
“你們…..他為什么沒有綁起來?”
夏亦接過周錦遞來的水果,咬了一口:“之前說好的交易里,可沒有將這個人交給邵董。”
“你…”門口的邵美琪瞪大了眼睛。
陽光微斜,從后窗照進來,落在夏亦側臉,望著臉色微微發白的女人,神色在這陽光里看不出什么表情來。
“只要消除了邵家的隱患,沒了搗亂的人,之前是不是這樣說的?現在,你看,這位姓林兄弟已經改邪歸正了,不會再糾纏你家,也不會要你父親的命,交易的條件不就達成了?”
丟下果核的身影緩緩走近女人,面對面的看著對方。
“.…..剩下,就是你家要兌現的承諾。”
相視兩秒,夏亦看著她:“.….不過我這人很記仇,又是通緝犯,屬于債多不壓身的那種。”隨即,一字一頓:“容易殺人全家。”
說完,看著臉色愈發蒼白的邵美琪,陡然笑了起來:“開玩笑的,回去準備吧。”
其實夏亦留著林文生還有一個目的,將這個想要邵家命的人,捏在手中,等于牽著一條隨時報復的兇犬,畢竟一個家大業大的企業家,另外一群光腳不怕穿鞋的。
指不定誰怕誰。
當然,林文生能不能栓好,還需要一段時間觀察。
送走邵美琪后,夏亦也和房間里其他打聲招呼,離開了旅館,也不告訴他們自己要去哪里。
待老板離開,房里的人小聲議論起來。
“估計是找巷子里的少女去了?”
“哪個哪個?”郭滿媛探頭摻和進來。
胖子摩挲光溜溜的下巴:“我覺得應該就是小瑜…說起她啊,你們是不知道的…”
隨后,吧啦吧啦的說起了過往,就連坐在角落的林文生也時不時的豎起耳朵傾聽。
不久,陽光漸漸落下來,城市之中車輛的喧囂沉了下去,逛著夜色街道的行人增多,人群中,夏亦孤單影只的穿行過一條條街道。
之后,從打聽來的消息,找到了成銀航空學院。
輕松越過學院的圍墻,隨手在地上撿了一塊石頭,將一張寫好的紙條纏上,揣進了兜里。
此時的時間已經十點,幾棟宿舍樓已經熄燈,從陽臺上掛著的衣物辨別出了女生宿舍。
四樓,某間黑漆漆的宿舍房間里,響起胡安莉的聲音。
“小瑜,外面風大,進來了吧。”
“我知道,就想多待一會兒。”
陽臺上面,江瑜穿著一身卡通花瓣的睡衣褲,令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單薄、柔弱。
她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從通緝令截下來的照片,眼眶還是紅紅的,指尖不停的在照片上使勁戳。
雙唇輕輕嚅動,像是自言自語。
“就那么走掉了…也不多看我一眼…..至少留一個電話啊…..我都鼓起那么大的勇氣說養你了…”
下一秒,忽然有聲音飛了過來。
就聽陽臺上方的穹頂,啪的響了一聲,然后有東西滾落到了附近。
房間里有人探出床鋪:“發生什么事了?”
“沒事….沒事…..我碰倒東西了。”
少女撿起地上裹著紙條的小石頭,連忙回了一句,起身朝外面看了眼,只見一個人影的輪廓在附近過道的路燈下朝她招了招手,然后轉身離開了。
江瑜的身體瞬間僵了一下,心忽然跳的幾快,手忙腳亂的將手中的紙條展開。
只有大大的兩個字。
——等我。
心潮回涌,仿佛這瞬間帶回來了許許多多的暖意,襲遍全身每一處。
整個人忽然都感覺輕了起來。
江瑜捏著那張紙條,忍不住捂嘴輕笑,眼睛都彎成了月牙,興奮的在原地蹦跳兩下,腳底陡然踩到之前的石頭…..
呯的摔坐到地上。
“小瑜,你怎么啦?”胡安莉的聲音傳了過來。
“沒事沒事,這就進來。”
少女連忙爬起來,捏著紙條小跑進房間,坐到床鋪上,一下將被子蓋住腦袋,剛才的舉動,把自己都羞的臉紅。
但仍舊止不住的在被子下面傻笑。
同一時刻,走在冷清的街道上的夏亦,走動的腳步踢開吹來的一張廢紙,忽然拿出手機撥了一個從未儲存,卻又記得的號碼。
接通后,他只是說了一句。
“方隊長…我在成銀市,準備自首,這件功勞給你。”
不等對方說話。
掛了通訊,夏亦四處搜索了角落片刻,找到了一個極為隱蔽,微信的檢測裝置,在它下面動用異能,使了一下隨身的幾把小刀。
就那么干脆的坐在附近的街沿,看著一盞電力不穩,一明一暗閃爍的路燈。
白天的時候,其實他聽到了江瑜的哭聲,尤其是那句‘我養你’讓他心里多少顫了幾下,回到車上后,一個膽大的想法,或者計劃。
在腦子里成型。
過得一陣,一輛不起眼的汽車在附近停下,下來兩名黑色西服的人,見到坐在街邊的是夏亦后,幾乎下意識的想要往腰間摸槍。
呯呯兩聲,兩柄飛刀釘在那兩名通勤局特工腳前,輕輕搖晃。
“你們不想死的話,就別緊張。”
夏亦走向路燈的范圍,朝他們笑了笑:“去通知東方旭、陳沙,或者這座城市的你們組長…給你們一次找我的機會。”
攤開手。
“當然,怕陷阱不來的話,也無所謂,后面還是有好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