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響起,裴紅玉打開門,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中年人,用英文問道:“你找誰?”
“您好,我是來找廖遠廖先生的。”
中年人殷勤的拿出自己的名片:“我也是華夏來的,這是我的名片,我兒子吳迪也來參加柴可夫斯基大賽,是鋼琴組的,他一直非常崇拜廖先生…”
裴紅玉接過名片打量了一番,就見上面寫著“南海建設集團工程部總經理,吳忠生”等字樣。
“你稍等。”
裴紅玉說了一聲,便轉身離開,半晌后才重新返回,對吳忠生道:“進來吧。”
吳忠生喜出望外,拎著手中的禮盒就走了進去。
廖遠正在看書,但聽到動靜后便是站起身來,與吳忠生握了握手,微笑道:“你好,吳總。”
“您好您好,廖先生。”
吳忠生激動的把禮盒放在一旁,握住廖遠的手就是用力的搖晃,“廖先生,一直以來都想與您見上一面,您的作品我兒子最喜歡彈,像是《保衛黃河》、《野蜂飛舞》…”
廖遠聽著吳忠生長篇大論的夸贊,笑容不減,良久后才問道:“不知道吳總這次找我來是為了什么事?”
吳忠生頓了頓,才陪笑著說:“吳迪這小子在國內獲得了很多鋼琴大賽的冠軍,他曾經被譽為我們南海省的鋼琴神童,現在雖然長大了,但實力未減,今年剛滿十七,就過了柴可夫斯基大賽的資格賽,我聽說廖先生是此次大賽鋼琴組的評審,想著咱們都是華夏人,出國在外,那就相當于一母同胞的親人…”
廖遠聽明白了吳忠生的話外之音,他也并不是一竅不通的榆木疙瘩,便是笑著道:“吳總的來意我想我已經清楚了,你說得對,大家都是炎黃子孫,如果吳迪小朋友實力達標,我當然不會吝嗇贊美之詞…”
吳忠生大喜過望,再一次握緊了廖遠的手,感激的說:“廖先生,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您才好,對了,您還沒吃飯吧?走走走…”
廖遠婉拒道:“吳總,我想此時此刻,并不是吃喝玩樂的時候,柴可夫斯基大賽馬上就開始了,希望你作為父親,多陪陪孩子,這個時候,孩子是很需要親人的鼓勵的。”
“這…”
吳忠生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頭道:“廖先生說的對,等比賽結束后,我再登門向您拜謝。”
廖遠微微皺眉。
等送走了吳忠生后,裴紅玉在旁邊道:“您確定要幫忙嗎?”
“都是華夏人,能幫的肯定幫。當然,前提是這個吳迪真有這實力,如果爛泥扶不上墻,我說再好聽的話都沒用。”
廖遠笑了笑,然后便繼續坐在搖籃椅上看書。
他看的是俄國的一本歷史著作,和他預想的一樣,在歷史的進程中,俄國與他所知的另一個俄國在大方向上并沒有較大的出入,但在歷史細節中撥開云霧,仍舊出現了巨大的變化。
來到俄羅斯后,廖遠便一直沉浸在這些歷史的碎片中,結合前世的故事,仿佛開啟了上帝視角,讓他對俄國歷史中出現的大事件有了新的看法。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
第二天,彼得來到酒店與廖遠進行了一番賽前的交流,并驅車載著廖遠與裴紅玉兩人,一路欣賞莫斯科的文化盛景。
走過歷史悠久的克里姆林宮,站在著名的伏爾加流域旁,欣賞了莫斯科大劇院的芭蕾舞,廖遠把前世未曾欣賞過的美景,一一記在腦海。
莫斯科最多的還是隨處可見的森林公園,街道上四處可見綠化帶。
從高空俯瞰這座城市,會看到一片生機勃勃的綠海,故有“森林中的首都”之美譽。
彼得把車停在了莫斯科的郊外。
這里依然是綠野匆匆,大片的白樺樹枝繁葉茂,在樹林的周邊,還有一些中間挖了一個洞的瓶子,這是附近的居民給鳥兒和松鼠準備的,里面裝滿了食物,有些地方甚至給還搭建了小屋子,讓鳥兒或松鼠可以在風雨天有個安全棲息的地方。
四周有數不清的百年大樹,而在樹林的另一個方向,則有幾個池塘,一些居民還在戲水游泳。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在岸邊上,一座座篝火搖曳著,周圍則是一些年輕男女正彈著吉他,大聲高歌。
彼得笑著說:“這就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廖遠看著這一幕,手指敲打在車窗邊緣,回想起今日看到過的那些關于俄羅斯的歷史故事。
晚上,廖遠輾轉反側,孤枕難眠,最終敲響了裴紅玉的門。
裴紅玉顯然也沒有睡著,明天就要比賽了,面對世界頂尖音樂賽事,即便此前廖遠曾給她灌輸了各種放松的信號,但裴紅玉依舊睡意全無。
當看到廖遠的時候,裴紅玉明顯有些緊張:“老板。”
廖遠嗯了一聲,“睡了嗎?”
“還沒。”裴紅玉道。
廖遠笑了起來,指了指裴紅玉身后掛在墻壁上的小提琴盒:“你別緊張,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你的小提琴。”
“啊?”
裴紅玉一愣,臉頰微紅,連忙道:“好,我給您拿來。”
廖遠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把琴弓搭在琴弦上,然后放在肩膀,默默的感受著小提琴的觸感。
片刻后,他拉起了琴弓,小提琴的琴弦微微顫抖。
他微微閉眼,沉浸在這音樂的海洋中。
那悠揚的音樂中,隱約透過墻壁,傳到了裴紅玉的房間。
這是前蘇聯風格的樂曲…
裴紅玉心中一動,耳朵貼在墻壁上,隱隱約約聽到歌聲:
“有一天戰火燒到了家鄉小伙子拿起槍奔赴邊疆心上人你不要為我擔心 等著我回來在那片白樺林…”
裴紅玉內心揚起一道異樣的情緒。
在略顯悲傷的琴音中,廖遠的歌聲穿插而入,深沉中卻又帶著一絲昂揚,仿佛在耳邊呢喃細語。
那歌詞在溫柔的吐露,讓整首歌具備更加強烈的畫面感。
聽著聽著,裴紅玉鼻頭微酸,竟有一種要哭出來的感覺,她腦補出一個偉大的故事。
二戰時,蘇軍將德軍逼出邊界。一個蘇軍偵查小隊縱深時意外取得一個重要情報,同時,德軍派出數萬士兵進行圍剿。
情報非常重要,偵查小隊的電臺由于在作戰中損壞,無法啟用,于是他們深入敵腹,搶到電臺發出情報,這一去便有來無回,面對前后左右數萬德軍士兵,偵查小隊所有士兵全部陣亡。
而這首歌曲,描述的就是偵查小隊其中一名士兵的畫外故事。
一位姑娘在白樺林下,默默地注視著自己的愛人隨著軍隊遠去,她在白樺樹上刻上她和愛人的名字,滿懷期待著等待愛人凱旋,可是軍隊是勝利了,而他的愛人卻再也沒回來。
歌聲飄散,琴音漸漸消逝。
裴紅玉揚了揚頭,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她望著頭頂的燈筒,安靜的發呆。
當琴音再次響起,她再一次把耳朵貼到墻壁上,認真的傾聽。
這一次,廖遠沒有出聲,但小提琴卻發出了更加沉郁而悠揚的長吟…
漸漸的,音樂聲纏繞在耳旁,像是在裴紅玉耳邊呢喃著一個故事。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莫斯科郊外的一片湖泊。
周圍是下完雪后潔白的松樹林。
樹木在月色下拉著長長的身影。
湖水泛著磷磷波光。
湖上跳動著音符。
還有一顆寧靜的心…
這一晚,裴紅玉趴在墻壁上,聽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音樂,整個人半邊身子完全僵硬。
她從來都沒有想到,老板拉奏出的小提琴樂,竟然如此美妙。
每一個音符,都在她的心里融化,然后醞釀開來,蕩漾出一朵朵動人的漣漪。
在這片漣漪中,她看到了自己的笑臉。
她笑了。
我們老板,應該很孤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