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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9章 恐怖如斯

  《默》的音樂劇劇情比電影要更為簡單一些。

  楊鳴醒來,回到紅星舞團,春芽老師和他描述現在舞團的情況,以及他可以爭取的機會,他一步一步跳出《醒來的牧馬少年》《鳳凰涅槃》《天問》,同樣這個過程中,他漸漸發現自己的不同尋常——除了他個人的心路變遷,整個音樂劇的重點,還在于他跟艾琪,也就是電影里元泉那一角的對唱,雙方在合作《寂靜湖》的時候,有直接點明主旨的幾首曲子,而王筱晨演的李曼就被弱化了,只是在群舞合唱的時候,出現。

  當然,在梗概之外,有大量舞蹈演員和合唱演員的表現,比如《寂靜湖》選角的時候,爭取角色演員們會各有表現——相對電影集中地表現楊鳴一個人,音樂劇會給其他演員一些空間。

  從選角來說,楊鳴是第一號,他有最多的舞蹈和歌曲,有舞蹈和歌曲同時表現的情節,也是最難的。季銘自己當然沒有問題,可是他的B角和C角就很難找,成名演員當中,其實找過甄云龍,一則他舞蹈基礎不行,二則時間也不合適,他自己主演音樂劇任務也很重。還有人推薦了一位,身段非常百老匯,跟楊鳴的舞蹈風格不太一樣,形象也不太吻合,所以最后張潔和佟鑫宇都斷言:你找不到一個合適的。

  一個中國舞能跳到一定水準,還要是個聲樂高手,整個國內都不一定有。

  最后還是去找了兩個新人,各大高校去選,選出來兩位,一位是北舞的,叫傅成杰,打小學的舞蹈和聲樂,也是就讀音樂劇班,拉出來去學習。另一個是中戲畢業的,季銘的師兄,也是音樂劇班的——張成的同學,叫連海洋,這位是佟鑫宇推薦的,對方試鏡過他的音樂劇,但沒選中,這次他突然想起這位,似乎也是跳過古典舞的,找來試了一下,就演C角。

  楊鳴的人選好之后,其實就松了一口氣。

  春芽老師戲并不多,只有一首獨唱和一首合唱,不需要特別會舞蹈。肖睿和蕊兒有一首二重唱,也有一段舞蹈,但也不是特別難。剩下的舞團成員,有獨舞和合唱歌曲,只需要往舞蹈那邊去選就行了。

  重點就是艾琪這個角色,她某種程度上,需要跟楊鳴旗鼓相當,而且是跳《寂靜湖》那會兒的楊鳴,已經登峰造極了——在楊鳴的現實中,艾琪也許都不可能達到那個水平,但是在他的幻想中,這位夢中女神也被美化和強化了。

  再者,她也有三支獨唱曲。

  非常難找。

  最后的解決方案非常折中,跳一個人,唱一個人——雖然是聲替,但是兩個人會同時放在宣傳單上。

  李茵(表演、舞蹈)/王柔柔(音樂)。

  李茵是金煋舞蹈團的,金煋老師給推薦的,王柔柔則是中音的研究生,通俗方向的,吳壁霞師姐幫忙聯系的。

  艾琪這個角色,就要動用四個人,她沒有C角。

  把這些人選出來,確實花費了制作人張潔,導演佟鑫宇這兩位大量的精力,再加上季銘和他自己的團隊,可以說動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漫天撒網地找人推薦,自己找,然后再來選,選出來之后,還要再找老師給他們培訓,等作曲作詞把曲子弄出來,編舞把舞蹈弄出來,還得熟練——到這,才算能上臺。

  如果不是新人,哪怕是音樂劇這么冷門的行當,恐怕愿意花如此多時間,去投入到一個可能以后都用不到的培訓中的人,也許都很少——音樂劇里跳中國舞,實在太少見了,更多是肢體很自由的一些舞蹈,以及根本沒有舞蹈,只有形體,比如奔走啊,伏地啊這一些配合音樂的動作。

  投入回報率確實不高,只能指望《默》能大紅特紅,常演不衰了。

  佟鑫宇看看季銘:“要不讓他們唱一段跳一段?您先看看?”

  “我只是演員。”季銘一臉無辜:“這工作跟我也沒關系啊。”

  “哈哈,我會看的,不搞正式的了,佟導你看他們現在已經很緊張了,我想你也明白,當你跟領導一起短跑比賽、打籃球的時候,心態是怎么樣的?怎么著都得讓領導贏啊,是吧?我不希望他們有這個問題。”季銘從前演話劇,都是跟資深演員們合作,他也不是出品人,而且雙方的成就差點也沒那么大。

  現在,他一個人話劇大滿貫,威尼斯影帝,其他演員,加一塊就沒有拿過一個像樣的獎,一部像樣的代表作。

  這個時候,就得給他們解壓,以及洗腦了。

  “檢查就算了,我說兩句。”

  大家很快集中過來。

  “我,”季銘環視了一圈,指了指自己:“22歲,白玉蘭、梅花、文華都拿了,戛納也拿了獎,威尼斯剛拿了影帝,是有點牛逼的。”

  “說這些,不是為了自賣自夸。你們都是我的同齡人,王柔柔比我們都大一點,李茵比我大一歲,傅成杰比我還小,連海洋也比我大一歲,所以——”季銘頓了頓,讓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過來:“所以你們都知道,在這個年紀拿到這些成績,完全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也沒必要拿這個來衡量你們自己,充分認識到我的牛嗶,有助于大家平衡心態。”

  哈哈,現場真沒忍住,太不要臉了。

  “但是我希望告訴大家,最早的時候,當我還在中戲念大二的時候,我被國話導演選中去演《雷雨》,那個時候,我先是在青春版演,算是個C角,后來我演得好啊,再加上煞氣重,B角那位演員最后不演了,我就成了B角,再到首演前,我真的煞氣重,A角的那位老師,汪磊老師腿壞了,沒發言了,田明鑫導演就讓我上了,大家都提心吊膽,怕我成了害群之馬,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你看,我也曾經被當成老鼠屎過。

  結果大家都知道了,那是我牛逼閃閃的職業生涯的開始。

  你們想想,當時我跟誰合作,王英老師,毛嘟嘟的特型演員,一級演員。孫純老師,不用說了,陳舒、朱圓圓,還有其他演員全是國話的資深戲骨,嚇都要嚇尿了——但境遇越困難,就代表回報會越大,就是這個道理。

  今天我不客氣地說,在音樂劇,甚至是舞臺戲劇這個領域,音樂劇版的《默》,是當下最受關注的一個項目。你們都是這個專業的,以你們的了解,有哪臺音樂劇,籌備階段就能三番五次地上新聞見報?更遑論這部劇的電影版,剛剛拿了威尼斯影帝,對啊?就是我拿的了。”

  佟鑫宇無奈地看了一眼張潔,這位的媒體形象不是一直非常成熟穩重的么——怎么一進劇院就這樣了。

  張潔給了他一個弟中弟的眼神,你真以為這樣級別的藝術家會是個正常人?正常人能在接連創下電影票房和獎項紀錄之后,把電影放到一邊跑來做音樂劇?

  真是個弟弟。

  “再跟你們透露一個消息,倫敦西區——哎,呼吸都急促了是不是?”季銘燦笑一下:“倫敦西區的莫瑞斯劇院將會制作一版《默》的音樂劇,莫瑞斯劇院,西區44家核心劇院之一,明白不?你們演的劇本是世界級的,同樣那部劇也是我主演,所以你們的合作演員也是世界級的。這跟天下掉餡兒餅,有什么區別么?各位?餡餅已經掉下來了,你還要在那里兢兢戰戰,哎呀,我要跟季銘合作了,我好緊張,我好怕,或者說太累了太有挑戰了壓力太大了,拜托,人生能有幾回搏啊——傅成杰你笑什么,別上網看些亂七八糟的。”

  噗嗤。

  幾回勃啊幾回勃,全靠藥啊全靠藥。

  “《雷雨》對我而言是天下掉下來的餡餅,《默》對于你們來說,也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抓住它,吃掉它,強壯自己,你就是下一個季銘,我相信你們這幾天都能在新聞和微博上看到我的名字,畢竟出現的太頻繁,想看不見也不容易,你們就沒想到,季銘那個名字,也換成你傅成杰,你連海洋?

  啊啊啊,傅成杰太帥了吧,他演的太驚人了,他可能對整個音樂劇史都做出了意義重大的探索和嘗試。

  飛升了!他成仙兒了,以后不要再把傅成杰跟其他人放在一起比了,仙凡有別!!!

  天哪,傅成杰應該找個廟的主位,然后上去坐著,讓那些流量啊小鮮肉去拜拜,什么叫青年演員,這才是青年演員的高度,知恥而后勇啊,曉得自己演的是一堆屎,才能從屎里開出花來啊。

  傅成杰,爽么?”

  傅成杰咽了一口唾沫:“爽。”

  “那就豁出去,對自己狠一點,明白?”

  重重點頭,不僅是傅成杰。

  洗腦成功。

  “行了,都散了吧,加油!”

  “加油!!”

  轟然,仿佛傳銷現場——季銘自己來說,實在太有說服力了。

  佟鑫宇朝他豎了個大拇指:“您厲害。不過你真覺得音樂劇能發展到那個程度?他們中能有人成為下一個你?”

  “當然不可能!”

  一陣沉默,沉默里帶著一絲不可理喻,一絲自我懷疑,還有一絲壓抑著的暴躁…

  “夢想總是要有的,夢想一般都是實現不了的,”季銘說的很真誠,即便是歐美,音樂劇高度發達了,他們的純音樂劇演員也不可能紅到季銘這個程度,這是藝術形式決定的,一場幾百個人的音樂劇,跟一部觀影人次破億的電影,怎么比?幾十萬倍的差距,人一輩子能演一萬場音樂劇,都是神仙了。

  更何況,他還是一條人形錦鯉。

  想到這里,他看了一眼佟鑫宇,怎么還不許愿,看上去有點虛啊。

  佟鑫宇剛才也有點小激動,假如音樂劇真的能蔚為大觀,他也有更大的用武之地啊,現在就比較喪氣了,不過他認清現實的速度挺快,畢竟現實非常兇猛,給過他很多拳頭:“唉,不管了,現在就希望《默》能做出水平,大受歡迎了。有季老師在,這個總不是夢想了吧?”

  “許愿成功!”

  季銘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這算是目標!”

  剛說你不上道,你就來了,孺子可教啊。佟鑫宇莫名感覺被肯定了一下,心里頓時有點竊喜和不安——到底有沒有被肯定,哪里被肯定了呢?

  困惑。

  洗腦這個事情,要么一直洗,要么就得靠實際效果來繼續維持——譬如此時的傅成杰和連海洋,他們就真切地感受到,志氣對于技術的鮮明效果,自從聽了季老師一席話,他們感覺自己排練起來都變得更加穩定,更加有表現力了。

  在許愿的加持下,現場蒸騰起一陣“我進步了”“我進步的太快了”“我簡直是個天才”的自我感覺良好中,等他們離開這個劇組,就知道一切都沒那么簡單了。

  《我身處何方》——這是開幕第一首歌,是楊鳴醒來之后唱的。

  這是哪兒,這是什么時候,我身處何方,誰能告訴我,我只記得那舞臺坍塌時的絕望,啊,我想不起來(頭疼)(頭疼)五年竟然已經過去,我已經在昏迷度過我的青春了么?不,不,我要回去,我要跳舞,我的舞臺還在等待我的歸去…

  音樂劇唱法是很有感染力的,它的音樂里是一段劇情,而不是僅僅只有一種情緒,或者一幅畫面——比如流行歌曲里面,我失戀了,我好菜啊,我愛他他不愛我,我好痛苦,我好煩惱等等,再比如民族歌曲里祖國山河永不老,勞動人民真勤勞,時代都是新的好,敵人來了給一刀,抱一抱啊抱一抱…音樂劇歌曲就是一個劇情片段,因為它承擔的任務就包括向觀眾傳達劇情。

  比如這首《我身處何方》,就要在開場告訴觀眾,主角因為舞臺事故睡了五年,現在剛醒有點懵逼,還想著跳舞不死心。

  曲子都是選過的,季銘親自定的,但是真正開始唱的時候,還是會在現場改,作曲也在現場上班兒——因為演員唱的時候覺得這里不順,情緒不能順利爆發,或者遲了或者早了,那就得調整。

  傅成杰和連海洋,可能還沒有這個本事,但季銘來了,作曲指定就要上班了。

  他們倆也得跟著一塊聽,一塊學。

  然后就突然發現,唉呀媽呀,怎么學的更快了呢——季銘領著他們學的時候,錦鯉的效果是最好的,一如當初他在《雷雨》青春版當榨汁機的時候。

  “我再試一次啊。”

  季銘放下譜子,閉著眼,昏迷昏迷,當他再睜開的時候,刺眼、茫然、困惑,畏懼…層層疊疊從眼神里,從動作里表現出來,一開始他往前走了兩步,然后意識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頓時后退一步,身體也從往前跑的打開狀,到防御性質的內斂,四下環顧…最后深吸一口氣,開口:

  這是哪兒啊…音調是高的,滿場都能聽見,但音樂里又確實蘊含著剛醒轉的虛弱,這就是技巧,斷音,顫音,當然也要配合表演。全場大部分演員都是會聲樂的,也都聽得明白,什么叫開口跪,那氣息,那控制力,那強大地信息傳達——突然他們就有了真情實感,《默》是臺非常牛嗶的音樂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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