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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0章 再相遇,那個他

  王瑋回學校之后,猶豫了挺久,就像他每次都覺得自己很久一樣那么久——最后還是沒有跟季銘說陳導想要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倒也不是說避嫌什么的,主要是他覺得季銘真的忙。

  別看季銘好像沒有那么多行程,但已經很久沒有真正休息過了。

  哪怕是回老家,哪怕是宅在屋子里,都是很短暫的小幾天功夫,真正放個長假,可以不用考慮工作,可以去什么地方旅行的,就王瑋知道的,似乎從季銘正式出道以來,就沒有過了。

  所以這事兒,就算了吧。

  季銘也沒有掛著這個事情,他最近燃起了久違的沖勁兒——跳舞真的是不簡單,哪怕在戲劇,在聲樂上,他已經學了很多,也練習了很多,將情緒,將畫面,將感情,放到自己的臺詞、形體和聲音里面。但是當他學習起舞蹈的時候,尤其是希望用舞蹈來描述一個主題,一種心緒的時候,發現還是特別難。

  可能也是因為向老師比較務實,也沒有人給他許愿,所以這個難,就完全依賴季銘自己來攻克了。

  他挺興奮的。

  真是賤骨頭。

  “別晃,”向老師拿了根教鞭,從季銘后背往下劃拉:“挺直了,定住,不要用蠻力,把整個肌肉都僵在那里,然后就不動了——這個跟你們舞臺上的那種形體,就是不同之處所在了。舞蹈的這個形體,它是一種舒適的,松緩得宜的身體語言,你感覺好的時候,一定是你身體很放松,但是又能夠做到那個程度——非常和諧的一個狀態。

  你現在有點死命的控制住自己的肌肉啊,不過你這個控制力是挺強悍的,沒見過這么強的,所以也不知道會不會反而影響你去放松自己,去舒緩動作,你還是要盡力地說服自己的身體,隨著感覺走,跟著情緒走,自然而然,手在哪里,腳在哪里,胯在哪里…都在一個正確的地方。

  嗯,還挺翹的。”

  噗嗤。

  季銘也是無奈,上了兩堂課之后,向老師倒是跟他熟悉了,這種話當著林冉的面說起來,也一點也都不打折扣,聽的林冉嘿嘿嘿的,她其實很早就想說的,真的很翹啊,只是自己老板,不敢得罪。

  季銘就使勁兒地深呼吸,盡量讓身體松解,穩住,然后不斷地回想小的時候,那會真是渾然天成,一點什么控制的想法都沒有,能做到就做到,做不到就歪著。

  在向老師眼里,其實他肌肉的變化,是肉眼可見的。

  縱然那種放松,還不是特別地對路,但這種,怎么說,叫能動性——就是意識對身體的感召力,還是非常驚人的。

  所以她今天是特別長訓這個站姿,然季銘一次一次地嘗試,一次一次地尋找那種正確的感覺。

  汗水從季銘額頭,頭發絲兒里,背勾,前膛,脖頸,一滴滴細細地凝結成珠,然后漸漸變大,大到皮膚的吸力已經無法承受汗珠的重力,就往下一淌,淌成一條一條蜿蜒的溪,鉆進他的領口、褲沿兒,很快就仿佛被伏夏的驟雨打過,水靈靈,氣騰騰的,自帶朦朧濾鏡。

  “拍個照啊。”向老師拿出手機來,找了個鏡頭。

  季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還好選的練功服面料比較實在,不然這會兒得透了,黑色的練功庫,被練功服掩住一大截,也掩去了很多尷尬的地方。

  拍吧。

  “放心,不放出去,等以后你表演了,我再拿出來打個。”向老師拍了一圈,覺得挺可惜,如果是那種薄薄的面料就好了。

  “那您也不打個折。”

  林冉偷摸著也拍了一集,準備什么時候拿出來當粉絲福利,其實她都不止拍了這么一集,練歌的時候,晨功的時候,她都拍了有,非常敬業,她那只手機,如果落在哪個粉絲手里,估計得嗨爆了。

  向老師笑著,在季銘腿上打了一鞭子:“已經給你打折了,不然你這樣的大明星,我都要給你們一個至尊定制套餐的,一節課就得要五位數起步了。”

  季銘的力氣,只夠翻個白眼的了。

  “他肯定想說,讓你打折,不是讓你把他腿打折。”

  季銘給了林冉一個贊許的眼神,向老師笑的差點來了個后橋。

  向老師其實挺出名的,不然楊如意也找不上她,她早年是在京城歌舞劇團工作的,獨舞演員,后來也是結婚之后,女人嘛,總是吃虧一點,就退隱了,不過舞倒也沒丟下,生完孩子拿來當瘦身操跳,而且當了母親之后,又有新的理解了,反而有些融會貫通的意思。等兒子長大住校之后,在家里當全職太太實在無聊,就開了個舞蹈工作室,平時甚至會給專業舞者做輔導的,有時候一些社會上的舞劇團選角之后,也會打包過來,讓她調教一下青年演員。

  有些不知名演員,還真不如季銘,比如今天,她讓季銘站了一個多小時了,要是換個咋呼的,都得覺得她是騙錢的了,但季銘就是不打折扣,完全配合,這說明不僅他心里就沒有那種不信任人的想法,第二個他能真的理解這種訓練的意義。

  向老師當然覺得這種學生,很好。

  這堂課的后面一點,季銘整個是躺在地板上聽的,向老師跟他說了一些個人表演經驗,以及教學這么多年的一些總結——很珍貴的東西,一般是沒必要跟學生講的。等季銘起身的時候,地板上一個人形的汗跡,非常清晰。

  “回去給他準備點淡鹽水,或者電解質的專業飲料。”

  林冉點點頭。

  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整個人都疏忽了,他們從工作室出來的時候,都沒注意對面有個姑娘,眼珠子瞪的像馬那么大,嘴巴簡直能放下很有分量的東西,把“季銘”含在嘴里,差點叫出來,然后又咽了下去。

  拍照拍照——她不是季銘的粉絲,她只想火一把。

  很快,微博上就有季銘新的路透了——真的很近。

  “今天上課的時候,我看見誰了你們猜,當當當,季銘!!真的是季銘!!他好像特別累的樣子,我沒打擾他哦,我都沒出聲,粉絲別罵我啊。”

  配了三張圖。

  季銘離開前,是換了衣服的,穿了個飛行夾克,不是李寧的,但運動褲和鞋子都還是——這都是證據。

  當然,正臉兒是最大的證據。

  “應該是素顏么?好帥啊!真的帥!”

  “年輕就是好,皮膚太好了,完全用不著化妝。”

  “真的高,百科上184,看來沒有虛報。”

  “太幸運了吧,他在那里干嘛啊?”

  ——“應該是練舞吧,他看著特別累,這邊都是教舞蹈的,對面也是個很有名的舞蹈工作室。”

  ——“練舞蹈么?”

  季銘的粉絲簡直發現了新大陸。

  前幾天中戲有路透,說一幫明星學生齊聚,甚至是還有看見魏達勛這位中戲校友的,后來傳出來的消息是在錄歌,還有季銘領唱什么的,但不知道是錄什么歌——配合此前驚艷全網的鄒教授音樂會食用,季銘已經分分鐘成為中戲聲樂扛把子了。

  現在他又去學跳舞了?

  “我找了好久,之前徐錚有說過,季銘可以拉一字馬,是不是?說明他是有舞蹈功底的呀?”

  “不一定吧,很多藝考生都可以吧,學一點應試形體,季銘考中戲的時候應該也學過的哦。”

  “所以我就想知道啊,季銘究竟想要學多少東西啊?他學舞蹈是要演戲?”

  猜測很多,電影、話劇、音樂劇…都有。

  然后有個小透明,小心翼翼地猜了一句:“會不會是為了粉絲會啊?粉絲會不是月底就要辦了么?”

  粉絲們迅速接受了這個猜測,管它是不是呢。

  “真的假的?天哪!我都要哭了,季銘別這樣,不收錢不賣票,還要抽時間這么辛苦地練舞蹈,哭。”

  “真的不用,我們只要看著你兩個小時,就很開心了,你不用那么辛苦呀。”

  “淚目!”

  “這就是季銘,最認真最可愛的季銘!”

  “對啊,我們粉絲自己知道,季銘從來都不是耍大牌不尊重粉絲,他只是想要全心全意地給粉絲最好的表演,最好的作品,這才是最大的尊重不是么?”

  ——“對。”

  ——“姐姐說的太好了。”

  ——“你才是姐姐。”

  ——“你是姐姐。”

  ——“我是你婆婆。”

  ——“…那好吧。”

  親媽粉跟老婆粉,是不太吵得起來的。

  粉絲一激動,就給季銘艸上熱搜了——季銘這個“翻紅”的愿望,時不時發作,上上下下的,不知道給他積攢了多少的粉絲底子,但是總會在沒法預料的時候,爆發一下,給他送上熱搜,簡單的好像吃飯喝水一樣。

  但這種熱搜,對季銘其實沒有太多壓力——因為他還是踏踏實實在按部就班地工作,沒必要去應付媒體、鏡頭這些。

  就是意外。

  本來還打算在粉絲會現場揭曉的,結果就被提前曝光了——但也還可以,反正跳什么,她們也不知道。

  “明天中午拍?”

  “對,”程郝老師點頭:“你要跳舞么?”

  翻一個白眼。

  “哈哈,你學的怎么樣了?我很好奇啊,你真的是為了粉絲會啊?”

  季銘點頭。

  “那你還真是個二十四孝偶像了,不錯不錯。”

  “那是,像您這么任性,萬人迷回歸家庭,都那么果斷。”季銘看了會時間:“腳本沒有啊?”

  “等會發在群里吧,你注意看一下。學校還是吸取了你的意見的,在新校區制作,你們這些老校區的拉過去一起拍,有四個快閃場地,圖書館大廳,然后實踐中心前頭、校園門口,然后那邊有個橋,前面景色不錯,是最后匯集的地方,用航拍…”

  季銘點點頭:“有車一起過去吧。”

  “對,等會群里也會通知,7點半這里出發。”

  “知道了。”

  “你是有什么事兒么?”

  這么一會兒,看了兩回手機了。

  “哈哈,我拍的一電影剪的差不多了,導演讓我去看看。”

  “是文導那部?”

  “對。”

  程郝擺手:“那你趕緊去吧,到時候上映了我再去。”

  “謝謝您了。”

  其實說剪完了也不對,送展版剪出來一個180分鐘的,后頭還要精剪,具體多長季銘不知道,得看需要。反正最后的正式上映版本是90分鐘的一個戲,文晏很下得了刀子,當初討論片場的時候,她非常堅決地定了90分鐘,而不是120分鐘。

  “90分鐘夠了,再多就是給自己冗余的借口。”

  是個狼滅。

  文晏讓他過去一起看看效果,談談意見——剪輯這個東西,其實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工作,所以很多主流獎項,都有剪輯獎,這個是給剪輯師的技術獎,再加上定方案的導演,或者再加上制片、主演,你就知道剪輯這個工作,要投入多少精力和人力。

  太重要了。

  一個戲,拍出幾千個小時的素材來,最后出來個一兩個小時的片子,得多難。必須心里要對這些素材了如指掌,也要對這個故事的表達有清晰的認知,也就是說腦子里有一個樣子,然后你也知道你有什么東西,把兩者之間合為一體,成就一個完整的作品出來。

  大部分的時候,是沒法到百分之百,甚至百分之九十、八十,都很難做到。

  必須妥協。

  這就是導演難做的原因——當然,你得真是自己去做這些,掛個名字,請個強悍的制片人,然后找一幫資深副導演一起,那就算團伙了。

  季銘到了剪輯師的工作室,這里邊有個小放映間,文晏,宋梅,企鵝那邊的制片,喜田的張總,都已經在了,大家簡單打了個招呼,就往放映間一窩。

  看半成品片子,跟看成品,感覺是很不一樣的。頭一個,文晏拍戲的時候是現場收音的,這會兒還沒有修調,有雜音,然后一些弱掉的聲音,還需要演員來補配,這會兒都沒有做,所以看著看著,突然,哎,聲音沒了,或者高了低了,再加上很多中間的過度效果也沒有全部完成,甚至會有從這個景,直接跳到另外一個的情況。

  季銘不是單純拿一個欣賞的視角去看的。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個類成片。

  很神奇。

  不只是第一次看《遇仙降》,因為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自己主演的電影。

  真的是以他為主的一個電影。

  三個小時,看完都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大家饑腸轆轆,卻似乎并不覺得難受。

  “好片子,好表演。”企鵝的王娟經理,難得感性:“特流暢,特自然,沒有那么多波瀾壯闊,百轉千回,但越看心越靜,不會焦躁不耐。尤其季銘的表演,真的太好了。你們看,從一開始,這個李元,再到最后這里,他看到小狗跳溝,然后掉進去了,那個笑容——整個過程,真的會讓人有一種想象,是不是我們也可以這樣滌蕩心靈,重新擁有快樂,擁有自我,不再焦慮,不再迷茫。也會去回想,什么東西會是我們自己的‘詩詞’,能讓我們認識生活,認識美,能給我們勇氣,給我們指引。”

  閱片無數的王經理,當然很有見地。

  季銘點點頭,他看著屏幕,深吸一口氣,然后長長地吐出來,仿佛回到了去年夏天,回到從江的侗寨,那些并不精致的,阿姨和大嬸兒唱的侗族大歌,也從記憶力中醒來。

  “我覺得李元的戲留的太足。”

  大家還在感動呢,你是不是有點煞風景。

  文晏突然笑的很開心:“他現在又是半個李元了,才不會管你會不會煞風景,他就愿意把事兒做好。”

  “哈?”

  是么?季銘自己也不肯定。

  不過那并不重要。

  “我覺得李元的戲留的太多,可能您在剪的時候,是圍著李元的整個變化來作為主線的,所以下意識就留出來很多完整性非常高的鏡頭、情景。但其實這就有了一點問題,這個人物太滿,人物一滿,就沒有給觀眾想象的空間了,觀眾是很挑剔的,你不能讓他想的太辛苦,想半天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就覺得你太后現代了,太實驗性質了。但是你要太滿,他又覺得自己沒有參與感,這種潛意識里的參與感,他覺得這戲不能入我心來,就在眼里轉轉就出去了。”

  “留白?”張總說了個關鍵詞。

  “應該說一種適度的模糊——就像一個濾鏡,人的想象力,會拿我們永遠拍不出來的畫面去填充到這些模糊點的里頭,然后這個戲在他們心里,也會出現一個我們拍不出來的最佳狀態。”

  這就是電影的藝術,電影從來都需要觀眾參與,音樂也是,因為這種參與,本身就是電影藝術的一部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王娟有點驚嘆,她已經很高估季銘了,尤其看完粗剪之后,就更是覺得這個年輕人是個天才——但這一番話說出來,又說明他不僅僅是個天才,還是個已經對電影,甚至是音畫藝術,都有自我理解的這么一個藝術家了。

  太難以置信了。

  “我就說,是時候把季銘一起拉過來了。”文晏輕輕拍了一下雙手,然后交叉握在一起:“感覺現在又像剛開始剪的時候,腦子還是清醒的,哈哈。”

  季銘也笑,他看著屏幕上停住的那個笑臉,仿佛四目相對,千言萬語。

  他一下很好奇,這個戲出來的時候,會有多少人能夠聽到這些言語呢?

丹尼爾秦說么么呱,謝謝書友2018、法月兒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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