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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1章 初晴

  如果不完成這個懲戒任務,會有什么后果?

  季銘腦子里只是轉了一下,就否掉了這個選擇——作為一個中戲學生,作為一個在國家大劇院登臺過的話劇演員,如果連在三里屯演一段獨白都做不到。他剛才嘲笑北電的話,全都自己吞回去算了。

  不就是演一段戲么?

  不就是被這么幾百個大長腿小姐姐圍觀一下么?

  不過如此!

  季銘瞇著看了一眼譚子陽,這個坑貨,早晚得教他做人。然后他就脫掉了自己中戲羽絨服,這件羽絨服是非常招眼的,尤其季銘的師兄,當紅小鮮肉劉然在推廣這件衣服上是不遺余力,一度甚至滋生出羽絨服代購產業來。

  所以他脫衣服的動作,讓不少暗中觀察的小姐姐們,都浮出水面,盯著他們看了。

  “真來啊?”

  譚子陽看季銘的架勢,有點猶豫,他真沒想到季銘會一言不發就認下。雖然對表演系學生來說,公開展示自己是家常便飯,但讓他在太古里跟個神經病一樣念獨白——他自問是很有心理障礙的。

  “不然呢?”

  “就是就是,不然呢?”周鑫的手機已經舉好,濾鏡美顏都開到了適當數值。原本他還開了個長腿特效,但是看著太不自然了,季銘的腿本來就特長,加上特效之后,簡直跟筷子成精一樣。

  把衣服遞給了譚子陽。

  戀愛的犀牛的劇情和情緒,頓時從記憶中漫延到季銘的整個身體。雷雨不可能讓他對所有角色都一通百通,馬路跟周沖當然也是截然不同的人物,但周沖角色的理解、融入和表現方式,對馬路卻是有極大參考價值的。

  盡管季銘并沒有共情過經典版本的戀愛的犀牛,但他對馬路的演繹水準,也必然遠超過此前的表現。

  譬如這個上場。

  表情、動作、停頓之間,一個堅定又盲目的男人形象,就從情緒里,從眼神里,從身體姿態上緩緩流淌出來。

  “哇哦!”

  一個穿超短褲的小姐姐輕輕驚呼一聲,這種夸張的舞臺式表演,在水準高到一定程度后,是很容易讓人震撼的。

  “黃昏是我一天中視力最差的時候,一眼望去滿街都是美女,高樓和街道也變幻了通常的形狀,像在電影里…你就站在樓梯的拐腳,帶著某種清香的味道,有點濕乎乎的,奇怪的氣息。擦身而過的時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時候發生了。”

  牛逼的話劇演員,都自帶環繞立體聲,哪怕是在嘈雜的室外。

  季銘發現自己融入角色,幾乎沒有困難,這里是三里屯,這里人聲鼎沸,許多臺手機對著他——統統都無所謂,都不再能夠影響他。他跟馬路仿佛不同時空的人,在某個維度上重合了。

  那濃烈的愛,那不求回應的狂熱,那緩緩的敘說中潛藏的固執,都在他渾厚的聲音中開出一朵一朵花來,那顏色,那形狀,那香氣,把他想要表現的,一層一層地傳達給四周的觀眾。

  “好像是戀愛的犀牛啊。”

  顯然有觀眾認識這部話劇里的愛情圣經,三里屯周邊畢竟是京城藝術氛圍非常濃厚的一塊地方,藝術區、劇院、酒吧,到處都是——在這里有人看過戀愛的犀牛,確實太正常不過了。

  他這么一提,哪怕沒看過的人,也知道了:哦,這個大帥哥是在演話劇。

  那就不是神經病,不用跑,也不用報警了!

  “你是我溫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

  帶著陽光味道的襯衫,日復一日的夢想。

  你永遠不知道,你是我渴望已久的晴天,

  你永遠不知道,你是我難以忍受的饑餓,

  你永遠不知道,你是我賴以呼吸的空氣”

  濃烈的情緒漸漸發散出來,季銘朝圣一般的表情也讓人肅穆。超短裙小姐姐正好面對著季銘,她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季銘似乎就在看她,這些話就是對她說的——他愛她,愛死了都快。

  太幸福了吧。

  “醒醒,人家演戲呢,你入什么戲啊。”親閨蜜及時推醒了她。

  小提琴聲,此時,卻悠然響起。

  “…還有比你更入戲的。”

  超短裙小姐姐柳眉倒豎,倒要看看哪個狐貍精敢搶她老公,不要命了。

  季銘演出的地方,大家讓出了一個大圈圈,四周都是人。隨著小提琴聲響起,跟這個圈圈相切的地方,一個略小的圈圈出現了——大家自覺自發地后退,讓出地方來。

  一個穿米色大衣的,長發的,像深秋里最后一朵白木槿的女孩。

  她拉的是弗朗西斯·萊的愛情故事!

  在靈動的,清冽的小提琴樂聲里,季銘幾乎立刻融入其中——當他還小的時候,爸爸和媽媽常常對視著,一起合奏這一曲,當年的他不懂,如今他沉浸在戀愛的犀牛中,再聽到這支曲子。

  喔!愛情啊!

  “你是不同的,惟一的,柔軟的,干凈的,天空一樣的,

  你是純潔的,天真的,玻璃一樣的,

  你是純潔的,天真的,水流一樣的,

  什么也改變不了,什么也污染不了,

  陽光穿過你,卻改變了自己的方向。

  我的愛人,我的愛人,我的愛人…”

  季銘閉著眼睛,不動也不睜開,直到小提琴最后的余韻散去——掌聲和歡呼聲如約而至。

  “牛逼啊老鐵!”

  “…”

  哪來的二貨?

  季銘被這一招天外飛仙搞得差點破功,不過對面看過來的女孩,讓他很快忽略掉那位老鐵。原來青春文學里,那些花一樣的女孩,真的會出現在現實中,金粉世家里冷清秋一樣氣質的女孩,也不只存在于張恨水的筆下。

  隔著五六米,兩人突然都笑了。

  “你好,我叫初晴!剛才突然手癢就——嗯,拉了一段。”

  “你好,我叫——”

  “譚子陽!”

  “不要理他,他是個同志!”季銘微笑著:“我叫季銘,‘季子正年少,匹馬黑貂裘’的季,‘王者今無戰,書生已勒銘’的銘。”

  “…我沒聽過這些詩啊。”

  “哈哈哈,讓你裝逼!他就是四季太陽能的季,墓志銘的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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