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時間參加校園戲劇節?”
譚子陽翻了翻素描本,還有半本,夠用了。
季銘戴了個阿迪的棒球帽,穿了中戲的大長羽絨服,里頭是牛仔褲和藍襯衫:“還沒想,再看吧,時間還長著呢。”
“哎呦我說你能不能穿的講究點?咱們可是要去三里屯太古里,那里好多很潮的小姐姐,土了吧唧的你,不是丟中戲的臉么?”譚子陽一臉嫌棄地看季銘的羽絨服:“你就這么冷?凍不死你!”
季銘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在鏡子前左右照了照。
“我長這樣,穿成犀利哥那樣,也是型男,穿的嫩一點就是鮮肉,穿的正式一點就要迷倒眾生了。沒辦法,我,這個人,這張臉,這身材,就是最大的名牌,千金買不來!小姐姐們那是飛蛾撲火一樣,哪里還來得及看我穿的什么。”
“…可你還是一條單身狗。”
“我那是要求高,眼光高,不湊活,不將就。”
“你是一條單身狗。”
“只要我愿意,隨隨便便一招手,佳麗三千那都是開玩笑。”
“你是一條單身狗。”
“…滾,說得好像你不是一樣。”
“狗咬狗。”周鑫在邊上補刀:“作為一個有女朋友的人,很同情你們吶。”
“作為一個有一百萬抖音粉絲的人,也很是同情你啊!”季銘毫不示弱。
周鑫被哽了一下:“…你是一條單身狗!”
“…”
四個人在鬼哭狼嚎的爆笑里,準備奔赴豪華的三里屯太古里做作業去了——人物觀察。
對于中戲學表演學生來說,人物觀察是一門必修的課,也是非常艱難和折磨的課——以王老師的要求來說,觀察一個人,需要一閉眼就把這個人的外在特征和周邊道具,內在精神和性格特質都要重復在心里,形成一個“心象”,在表演人物的時候,更需要把內外統一,道具能體現什么心理?外在形象跟精神狀態是一致的,還是反差的?
三里屯永遠是人流不息的,小姐姐們真不怕冷啊,12月的帝都,那都結冰了,還有人光著倆筷子的,養眼是養眼,季銘他們也會心疼呀,真的,女孩子應該注意保暖,愛護自己。
“這個挺直的哈。”
“還是那個好。”
“你們都什么眼神,審美落后一個時代,”周鑫不屑地一撇嘴:“那邊那個,穿迷彩羽絨服的那個,有勁——嘖嘖。”
“我會告訴你女朋友的,提前恭喜你恢復單身狗的快樂生活。”季銘打了個舌繃兒。
記仇著呢。
“干活干活,別扯了,油膩。”譚子陽啊掏出了素描本,開始找觀察對象:“瞅瞅那一對,男的,小奶狗?”
“我是小奶狗,我是大狼狗…”抖音中毒不輕的周鑫行云流水地接了一句,結果被三個人給瞪住了。
季銘順著譚子陽的目光看過去:“emmm…那一對確實是小奶狗。”
“一對?那是兩個男的?”譚子陽瞪大眼睛:“不會吧?”
眼這么瞎,是他不能接受的。
“是一男一女,”季銘咳了幾下:“‘小奶狗’三個字,那男的就占了最后一個吧,前面倆字是說那女的。”
“狗?小——臥槽,季銘你好騷啊!”
“別鬧別鬧,正經點,干活干活。”
“就你最不正經。”
季銘在來來去去的潮流人物中掃了幾遍,突然定格在不遠處坐著喝星巴克的一個男人,跟他們年紀差不多,眼睛也在掃來掃去——同行?季銘突然有了興趣,那真是一個表演系的學生?
他穿著駝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高領的黑色羊毛衫,頭發明顯用了發蠟抓過,挺括的很。
褲子是黑色直筒,鞋子是馬靴,襪子很惹眼,紅藍兩色的毛線編織襪。
他眼神有點松散,不聚焦,百無聊賴的樣子,呼吸出的熱氣讓臉一陣清晰一陣模糊,怠惰的情緒卻遮不住。
來了不短時間了。
還沒有找到一個滿意的觀察對象,暫時也無計可施,于是滋生了一些不耐煩和焦躁。
從他不斷解鎖、關閉手機的動作里,也可以看出他的無聊而煩躁的心態。
哦,他伸直了腳,松弛一下肌肉——動作非常順暢,腿伸的筆挺,是一個有動作基本功的人,跳舞的,雜技的,當然還有表演的。
有人在拍他。
男人自然而然地調整了角度,把自己最帥的一側給了鏡頭,上半身挺拔起來——鏡頭感非常好,反應幾乎是條件反射式的。
季銘基本可以確認那是個同行了。
一個正在做人物觀察作業,卻沒有找到觀察對象,情緒煩躁,卻對鏡頭依舊有熱切反應的,學表演的學生!
“嗯!”譚子陽點點頭,基本認可。
季銘瞇了瞇眼睛:“應該是北電的。”
譚子陽三個人居然誰都沒有質疑這點,前仰后合,大笑一通。
北電的學生嘛,愛鏡頭會折騰,就是專業能力不行,跟那個男人非常吻合——中戲四霸惡意地想著。
在中國的藝校鄙視鏈中,央美、央音和中戲都是央字頭,處于最高一級,對應的呢,國美、上音和北電,雖然也不甘心認輸,時不時會蹦跶一下,但在大多數人眼里,是要低半格的。相對于美術和音樂表面上的“高風亮節”,中戲和北電就真是一對冤家了。
北電覺得中戲老古板,中戲覺得北電繡花枕頭草包芯。
確實,北電明星多,中戲演員多,這是世所公認的——從風評來說,當然是中戲更高一籌。
“哎,銘兒。”譚子陽眼睛一亮:“讓那小子開開眼,你來個解放天性,去中間演一段馬路吧。”
“我神經啊,會被拖走的——”
“懲戒任務激發:在三里屯太古里當街表演戀愛的犀牛馬路獨白!任務獎勵:無!”
臥槽!
戀愛的犀牛算得上新派話劇中的當家一哥,孟金輝導演是所有話劇大導中最有先鋒意識的一個,名作等身,享譽世界。這部話劇講了一個偏執狂的愛情,馬路是一頭犀牛,一個人群中的另類,一個決意不去忘記而永遠愛明明的愛情狂信徒。
馬路的那一段獨白,是極端經典的,基本上每一個話劇表演專業的學生都會,季銘當然也會。
可是…在三里屯即興演出,這太瘋狂了。
我是小奶狗,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