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會這么問?”柳澤偉已經刷完手,剛準備消毒。
“我知道tips手術是治療肝硬化晚期、腹水的一種有效方式。”患者的思維很清晰,“但之前手術成功率不高,死亡率高達1020。這還是死亡,術后并發肝性腦病的都沒算進去。”
“然后呢?”柳澤偉拿起卵圓鉗子,夾了碘伏紗布,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道:“躺好,別動,開始消毒了。”
“我就一直沒敢做。不做手術,還能活幾天,做了有可能直接就死了。”
“這次怎么有膽子做的?”
“病拖不住了。”患者感到碘伏碰到自己皮膚產生的一陣涼意,恐懼感像是潮水一樣涌了上來,“大夫,一看您就是有經驗的老主任,您一定要給我好好做啊。”
“嗯,放心吧。”柳澤偉糊弄著患者,消毒完畢,開始鋪無菌單。
“我們老家,有個幾個千人的大群,里面都是類似的病。有人去內蒙找神醫、吃蒙藥。我就琢磨了,從前說蒙古大夫,不是罵人的話么?怎么現在蒙藥都開始吃香了呢?”
柳澤偉笑了笑,這事兒真的是很常見。司空見慣,早都見怪不怪了。
患者得了絕癥,不僅僅是癌癥,像是肝硬化晚期大量腹水,在從前也算是絕癥的一種。
醫院沒有辦法,那就到處求醫問藥去唄。
有個患者回來告訴柳澤偉,神醫的診所,上千人排隊,也不問診、不查體、不看片,直接抓藥,交錢、走人。
柳澤偉真就想不懂了,為什么真心實意給患者看病的三甲醫院會有那么多醫鬧。而神醫那面,每天海量的患者、海量的收入。
根本不治病,還有特別好的口碑呢?
人世間,好多事兒根本沒處說理去。
等自己把頭盤的更亮一點,看看能不能假冒神醫。
消毒完畢,柳澤偉輕聲叫了一句。
鄭仁刷手上臺。
“我這也是拖不住了,正好群里有一個病友說是在912做的手術,回去后癥狀沒有了。我尋思著,這是一條路,就死活都要過來看看。”
“恩,躺好,馬上就做手術了。有呼吸困難先別動,說話就行。”柳澤偉囑咐道。
“大夫,我聽人說,給做手術的是一個禿頂…我不是說您禿頂,就是…是您做的手術,今兒您一定要給我好好做啊。”患者慌得一逼,口不擇言。
“嗯,放心吧。”柳澤偉倒是沒生氣。
患者應了一聲,眼角余光看到一個年輕的面孔出現在自己身邊,開始動起手來。
他心里一陣慘然。
不給醫生送紅包,主任就不伸手,讓小大夫動手做手術。說是什么鄭教授,誰信啊,一天天看不見人。
這事兒他心里早都有數,隨即閉上眼睛,幾行濁淚順著眼角流出。
“嗯?疼么?”鄭仁剛剛完成穿刺,看見患者哭了,馬上停手問道。
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監護儀,心率略快一點,別的就沒什么異常了。
“柳主任,您別下臺,就算是不動手,您在那看著我就滿足了。”患者凄凄慘慘的說道:“我知道我給我媳婦2000塊錢,她肯定沒給您。您千萬別走,千萬…”
柳澤偉略有些尷尬,這時候還是保持沉默的好一些。
不管說什么,都有可能引起鄭老板的不高興。
“老柳,你來做。”鄭仁隨機轉身,和柳澤偉背靠背,換了位置,當起助手。
柳澤偉心中大喜!
看見鄭仁拎起止血鉗子,柳澤偉心里踏實。
“剛才只是穿刺,接下來我給你做。”柳澤偉安撫患者。
“柳主任,您真是菩薩心腸。”患者感激涕零。
患者的狀態,在意料之中,鄭仁也不覺得什么。既然自己做手術患者覺得不安穩,那就讓柳澤偉來做唄,沒什么大不了的。
柳澤偉的手術,經過十幾臺手術止血鉗子的洗禮,已經煥然一新了。
鄭仁認真的看著他的操作,需要糾正的地方并不多。
“你和你愛人有什么問題?”柳澤偉一邊做手術,一邊詢問。
他在手術臺上,很少說話。但這次柳澤偉還是擔心鄭仁生氣,想要用交談來化解尷尬。
“唉,別提了。”患者道:“久病床前無孝子,就別提夫妻兩口子了。”
“是你脾氣太暴躁吧。”柳澤偉開始穿刺。
“我脾氣…大夫,你說我的肝硬化腹水得到治療后,脾氣能不能變得好一點啊。”患者問道。
“西醫來說,脾氣和肝臟沒什么關系。但是按照中醫來講,肝郁氣滯,容易生氣。做完了,你脾氣就會好一點。”柳澤偉開始往里順支架。
“不過脾氣好也挽不回了。”患者對情況有判斷:“我要是好點了,回去后就直接離婚。”
“為什么?”
“她嫌我拖累她,那就離婚唄,誰和誰不一樣過。”患者想的倒也灑脫。
第二枚支架順了進去。
造影,手術結束。
“行了,做完了!”柳澤偉精神抖擻。
整臺手術,只被敲了兩下,創歷史新低!這證明自己的手術水準已經獲得了巨大的提升。
“啊?這么快?”患者驚訝,隨后想要動,被柳澤偉喝止。
“你動什么動!身上都是東西,一動全都掉地上了。
“大夫,您可不能糊弄我啊,這手術做的也太快了。”
“改良的tips手術,就是快,效果還好。就這術式,今年被推薦成諾貝爾醫學獎。”柳澤偉信口胡說,趁著患者一愣神的功夫取出導絲、導管,穿刺點包扎。
手術結束。
“你回去等著,其他患者也這么長時間。”柳澤偉笑道:“你大老遠看病,怎么會糊弄你呢。”
患者帶著疑慮下去了。
柳澤偉有些不好意思,但見鄭仁似乎沒有生氣,也就不提這事兒,開始繼續手術。
六個患者,一上午就做完了。
鄭仁也沒吃午飯,下臺給蘇云打電話。
“手術做完了,去病理科找誰?”鄭仁直接問道。
蘇云告訴他一個名字,就掛了電話,不知道在忙什么。
“老板,你去病理科那疙瘩干啥?”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問道。
“去試一試光鑷。”鄭仁道。
教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