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旭之自己倒也能做二期手術,畢竟看了無數臺手術的直播,照著做唄,大不了慢點。
可是有人指導和自己摸索,是完全不一樣的。他還擔心鄭老板一期手術做的好好的,自己二期再給做呲了。
“鄭老板,我這兩天好好總結一下,然后自己試試再做兩臺tips手術。”劉旭之很堅定的說到。
“加油。”鄭仁給他打氣。
走廊里有吵鬧聲,鄭仁也沒有抬在意,估計是汪院長給患者家屬看那個電鍍桿后,家里(情qíng)緒有些失控。
這都是正常的。
誰家孩子不是爹媽生、父母養的。
尤其是獨生子女,驟然遇到大變,再親眼看到電鍍桿,(情qíng)緒沒波動是不可能的。
換著衣服,劉旭之猶豫起來。臉上表(情qíng)不斷的變化,最后他下了極大的決心,表(情qíng)都有些猙獰。
“鄭老板,您那面…我說假設…要人干活么?”劉旭之心里忐忑,最后還是憋出來這句話。
“嗯?”鄭仁楞了一下。
既然開了頭,劉旭之說起來也暢快多了。
“鄭老板,您看我這里風雨飄搖,說句實話,我都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工作。”劉旭之很苦惱,低著頭,“要是醫院改制失敗,我除了介入手術,像是閱片之類,別的技術都一般。但我們這兒太小,大家都不知道介入手術是什么。”
看著劉旭之頭發灰白,腰已經佝僂的直不起來,早已經被生活盤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銳氣。剩下的只是為了家、為了孩子、為了活下去的那種堅持,支撐著這幅軀殼。
鄭仁心里有些凄然。
沒有是非,只有生命的尊嚴與生活的壓力。
他很認真的想了想,最后說到:“你把tips手術拿下來,這面先盡量做。要是真的沒地兒吃飯了,我給你介紹個活。”
劉旭之肩膀一陣顫抖,沒有馬上抬起頭,而是低著頭,聲音嗚咽的說到:“謝謝,謝謝。”
“相識就是緣分,咱們怎么說也是一個戰壕的戰友。”鄭仁笑著拍了拍劉旭之的肩膀,道:“不過要去帝都,也是暫時。之后會不會去其他地兒,還說不定。但是收入水平應該比你現在高,具體多少可能要看工作量。”
“鄭老板,我認干,能吃苦。”劉旭之聽鄭仁這么說,急匆匆抬起頭,眼圈紅呼呼的,眼淚都沒來得及擦。
要是沒有醫院改制的事(情qíng),劉旭之即便是有這個想法,也不會和鄭仁說。
眼看著手術已經做完,鄭老板馬上就要走。下次再見面,不知道要等什么時候,再不說怕是沒機會了。
在這一刻,一切尊嚴都不復存在,支撐著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忽然間的(情qíng)緒失控,讓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淚流滿面。
“你看你,出息的。”鄭仁把劉旭之換下來的隔離服遞給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有手藝,還怕啥。”
“我…”
“我問你,tips手術,在1年前,全國有多少人能做下來?”鄭仁很認真的問到。
“所以么,你不應該沒飯吃。我知道,你這個歲數上有老,下有小,想要拖家帶口去另外一個城市生活很難。但你水平在介入學科里算是中等…沒事,等你要是去帝都打工,我敲你十臺八臺手術,你好好琢磨一下,水平還能進步。”
劉旭之胡亂的擦干眼淚。
“林姐那面有美容項目,我趟趟路。手術成熟了之后,那可是大肥(肉肉),林姐不會總分給我一大塊。但塞兩個人過去打工,她樂不得的。”鄭仁雖然不說,也不管,但是心里想的明白。
“栓塞胃底、胃左動脈。這種手術,對于你來講,根本不算事兒。但術式還不成熟,你先別急,我打磨一兩個月,成熟后你過來學就行。”
“林姐是誰?”劉旭之恍惚問到。
呃…鄭仁扶額,自己見老劉動(情qíng),(情qíng)緒也略有激動,忘記劉旭之不知道林(嬌交)(嬌交)的事兒來了。
“現在應該是全國最大的正規醫美行業的龍頭了。”鄭仁笑道:“以后肯定要正規化的,到時候一臺手術手術費給你千八百的,你一天做十個,還不夠花么。”
一張大餅落在劉旭之的頭上,直接把他給砸懵了。
“不用那么多,不用…這個…太多了。”劉旭之喃喃的說到。
鄭仁笑了笑,要是蘇云在,怕是會吹口氣,懟他兩句。看老劉這個沒有見識的樣子,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價值所在。
扭曲的價值觀,讓這么一個本來應該受到尊重、有很好生活的人被壓的喘不過氣來。以至于老婆拎著搟面杖,為了幾千塊的私房錢追打到醫院來。
生活,還真是沒地兒講理去。
“你先把附近需要做tips手術的患者都給做了,練練手藝,到時候咱們再說。”
劉旭之羞愧的不知道說什么好,他只是沉默的跟在鄭仁(身shēn)后走出更衣室。
不會表達,不知道該怎么表達,這種中年老男人要不是有什么大機遇的話,在時代的浪潮下會被拍成渣。
出了門,一個人影直接撲了過來。
鄭仁嚇了一跳,腦子里還在琢磨什么時候能用真實之眼看看胃底、胃左動脈栓塞術的問題,沒有注意到還有什么(情qíng)況。
“大夫,謝謝,謝謝。”質樸的患者母親不知道該怎么感謝,跪在鄭仁面前,說了兩聲謝謝后,抱著他的腿開始嚎啕大哭。
這…鄭仁連聲安撫,但(情qíng)緒的發泄總是要有時間的。之前面對可能喪子的女人,在混亂、半清醒、焦躁等待后,看到電鍍桿并告知手術成功之后,(情qíng)緒終于崩潰了。
鄭仁估計自己跟她說什么,她都不會聽。此時此刻,她的腦海里應該是一片空白。
真是很無奈的,鄭仁向汪院長尋求幫助。
汪院長拉著患者父親過來。
男人沒有拉自己媳婦,而是很認真的深深鞠躬,“大夫,謝謝您,您救了我們一家子。”
“沒事兒,趕巧了。”鄭仁笑了笑,說到。
“大恩大德,說什么都是多余的。”男人上去拽他媳婦一把,沒拽動。隨后踢了一腳,罵道:“人家大夫累了,要去休息,你趕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