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撤管了,這手術做的…穆濤心里一陣迷茫。
吳海石吳老能做到么?做不到,即便是他老人家鼎盛的巔峰時期,也依舊做不到。
梅奧診所里,那幾位正眼都不看自己的大牛級人物,能做到么?
肯定也做不到,他們的水準比自己要高,但是絕對沒有高到手術室里術者的這般地步。
這是手術水平已經突破天際了么?
穆濤好困惑。
一想起來自己從前把這位術者定義成一生之敵…現在看,自己真的不配當他的敵人。
怕是人家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吧。
腦海里無數念頭亂糟糟的涌動,3秒鐘后,穆濤腦海一片空白。
術者沒有撤管,而是開始下一次的超選!
不對!
穆濤激靈一下,他只看了一眼術者的手術,便知道了目的。
髂內動脈的一個極為細小的分支,術者要超選,并且栓塞這根血管。
這里有出血么?
穆濤不記得了。
他沒有繼續看術者手術,而是開始在機器上調閱之前的影像資料。
把影像調到最開始造影的那一幀,穆濤皺著眉尋找術者正在栓塞的那一根微小的髂內動脈分支。
出了!就是這里!
在屏幕上,幾乎看不到有造影劑的滲漏。但是當圖像放大之后,穆濤確定,這里的確是有破損,有造影劑出現。
只是量很小,小到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程度。
他知道,要是換自己手術,幾根大的血管栓塞完畢,肯定要再造影。再次造影,發現這根小血管出血,然后再栓塞。
這才是標準的、教科書一般的流程。
然而,里面的術者竟然直接越過了好多步驟,發現并且栓塞了一根特別小的血管。
不栓塞行不行?
答案是否定的。
其他血管被栓塞后,血壓會升高。現在這根小血管看起來似乎出血不多,但很快它就會變成主要的出血動脈。
這還真是…
穆濤搖了搖頭,重新看手術。
類似的血管有兩根,就在穆濤調閱造影的影像并且分析的時候,手術間里的術者已經全部栓塞完畢。
撤管,沒有再造影確認一下,手術結束。
這手術,做的也著實有點…奔放?穆濤想了好多詞匯,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才對。
最后,只能用奔放來描述一下自己的心情。
氣密鉛門打開,鄭仁大聲吼道:“下一個!”
這是流水線啊…而流水線上的熟練工,只有他一個人。
外面正在查數,穆濤站起來,準備暫時充當巡回護士,幫鄭仁的忙,做術后的一些善后工作。
“鄭總,您好。”穆濤走進手術室,微笑,打招呼。
鄭仁楞了一下,看著穆濤,眼神有些空洞。
這是什么眼神?穆濤也怔了一下。自己和鄭仁打招呼,不應該回應一個熱情的話語,然后追憶一下在帝都搞科研時候的往事,迅速拉近距離的么?
難道是他太累了?
“您是…”鄭仁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極端狀態,除了手術,他現在什么都沒想。
連老丈人長的像謝伊人這種事兒都一閃而過,穆濤是哪位?憑啥多想?
鄭仁很直接的問到,雖然有些不禮貌,但是他不想浪費一絲時間。
雖然剛剛和蘇云討論了外面坐著睡覺的那個人,但鄭仁現在的狀態,一心手術,哪里還能記得這種無關輕重的細節。
“呃…我是穆濤。”穆濤沮喪,人家眼睛里面的確沒有自己啊。
“啊,鵬城的穆老師啊,你好你好。”說起名字,鄭仁馬上想起來了,他只是無法把名字和臉龐對上號而已。
“…”穆濤懵逼了。
“穆老師,麻煩您幫我打一個彈力膠帶,撕開包裝就行,加壓包扎由外面的人完成。”鄭仁道。
穆濤開始尋找彈力膠帶的位置,一邊找一邊問到:“鄭總,您超選的時候,是手腕和手指用力了么?”
“是啊,這個傷者的血管略有畸形,分叉口的角度太大,手腕要有三個動作,加上手指的配合才能超選成功。”鄭仁順理成章的回答道。
三個么?是哪三個?穆濤的身形遲疑了一下,腦子像是CPU一樣,高速運轉起來。
“穆老師,先做手術,有時間回去探討。”鄭仁很疲倦了,胸部疼的厲害,一喘氣都會鉆心的疼。
不過鄭仁覺得這也有好處,最起碼疼的時候,自己好像沒那么困了。
嗯,算是好處吧。
他聽穆濤的問題,看穆濤的模樣,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是往常,一臺示范手術教也就教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現在,外面還有數不清的傷者等待手術,等待救援。
現在,可不是好時候。
穆濤也知道整人的意思,他琢磨了一下,試探問到:“鄭總,下一臺我給您配臺?”
“你不去另外的術間做手術?”鄭仁問到。
穆濤汗顏,他從鄭仁的話語里聽到了一絲珍貴的技巧性的經驗,他甚至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學會了,和鄭仁之間的差距就不會有這么大。
至于手術…能提升水平,做的會更快,穆濤這么安慰自己。
“剛睡醒,給您配個臺,精神一下。”穆濤笑道。
“行啊。”鄭仁無所謂。
此時,蔣主任帶著人進來,把臺上的患者接下來,又把下一個患者送了上去。
“蔣主任,外面還有多少傷者?”鄭仁問到。
“十二個,術后患者都聯系120救護車送到華西和省院去了。”蔣主任很干脆的回答道。
這是鄭仁需要的信息,他點了點頭,終于看到了一絲曙光。
“蔣主任,有需要截肢的患者,您幫我留意一下。”鄭仁道。
“呃…”蔣主任愣住了,這位鄭醫生,難道是…
“鄭…鄭醫生,咱這里不是雜交手術室。小地兒,做不了雜交手術。”蔣主任猶豫的說到。
“哦,不是要做雜交手術,我是想給需要截肢的患者取栓,改善微循環,盡量減少截肢的斷面,讓術后恢復更簡單一點。”鄭仁道。
蔣主任不是搞血管外科的,對血管介入涉獵的也并不深。
鄭仁說什么,他聽的似懂非懂。但人家說什么,就按著做就是了,眼前的可都是大牛級的手術醫生,自己沒理由去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