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節:不沾手
不管觀眾們對于《潛伏》的評價究竟如何，至少在數據上，《潛伏》是成功的。
“津門、榕城、錦城、新鄭四家地面臺的開播數據非常亮眼，各自城市范圍內都取得了8以上的收視率，其中，錦城表現最為亮眼，單城收視率達到了146，我們認為這和當地的文化氛圍有一定關系，津門緊隨其后，單城收視率也達到了127…”
陳家康的辦公室中，沈歡坐在會客沙發上，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揉著眼睛，陳家康則是坐在他對面，將相關的數據對他進行報告。
雖然片子是賣出去了，但是他們還指望著接下來賣二輪呢，所以工作并沒有到此結束，還專門找索菲特公司買了即時數據，要是數據好看的話，將來賣二輪的時候也好拿出來跟電視臺談價格。
至于沈歡為什么這么困，是因為他昨天晚上沒睡好、今天早上一大早又跑來公司，睡眠不足的緣故。而他為什么沒有睡好，是因為他昨天晚上在想董喬的事情。
雖然過過年來，他工作上的事情一直很多，不過在對于董喬下落的追尋上，他也沒有放松過，早就著手了，只是遲遲沒能有所進展。
他一開始是從董喬帶他去吃飯的那家法餐廳入手的，因為董喬似乎是那里的熟客，那個經理好像認識她的樣子，只不過派人過去詢問的結果就是沒有結果：那個經理一開始還拒絕透露顧客的信息，說是要保障客人，最后私下里用了點經濟手段后，倒是成功讓那個經理開口了，但是那個經理除了知道董喬的名字、知道董喬很有錢，似乎是一位豪門千金外，其他的就都一概不知了。
這方面沒能取得進展后，沈歡又從他所能想到的其他方面入手，不過結果都是毫無所獲——這個董喬似乎非常神秘。
一番折騰后，兩個月的時間他也沒能查出來董喬究竟是什么人，更別說知道她的聯系方式和住址了。
最后沈歡沒有辦法，只好碰碰運氣，昨天晚上專門打了個電話過去詢問潘辰君關于董喬的事。
“潘導，不忙吧？”
“不忙不忙，”
潘辰君從電話那頭傳過來的聲音很親切溫暖，還帶著笑意，“我還以為小沈你最近忙著寫文章呢，怎么還有空給我打個電話過來？”
“這不是想著好久沒跟你聯系，想問問你最近身體怎么樣嘛。”
電話那頭的潘辰君哈哈一笑，也不跟他繞彎子，直接道：“身體挺好的，有勞你關心了，不過我想你打這個電話過來，應該不會只是為了關心一下我這個老頭子的身體狀況吧？有什么事就直接說吧。”
沈歡于是也不拐彎抹角了，正常的寒暄過后，直接進入了主題，“這不是有一件事想要請教您么？您還記得，我上次去給您的電影送插曲，那首《男兒當自強》的時候，咱們不是一起吃過飯嗎？”
潘辰君似乎有點摸不清沈歡的來意，可能是想本著少說少錯的謹慎原則，就只是“嗯”了一聲，道：“沒錯，是有這么個事。”
沈歡繼續道：“您還記得我當時問過您認不認識一個叫董喬的人嗎？您說您認識，還說我以后要是缺錢、想要拉投資了，可以找她，正好我現在手頭有點緊，又有個項目要上馬，資金空擋挺大的，所以這不就想起這件事來，想問您能不能把她的聯系方式給我。”
沈歡說完后，就豎起耳朵來聽著，但是電話那頭的潘辰君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小半晌沒說話，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沈歡甚至都能隱約猜出來他在思考什么：這塊表顯然是董喬的珍貴私人物品，按照自己曾經對潘辰君說過的說法，是“一個朋友”把這塊表送給了自己 ，可是自己卻連董喬的聯系方式都沒有。
能連這樣的一件珍貴私人物品都贈予，怎么會連個聯系方式都沒有呢？
在稍微有點腦子的人聽來，這件事顯然都有些詭異。
過了一會兒后，電話那頭的潘辰君才笑著道：“我也只是聽說過有這么個人，不過她的聯系方式，我還真沒有，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沈歡聞言，心中嘀咕了一下，也不知道潘辰君是真沒有董喬的聯系方式還是感覺情況詭異，不打算給自己，只好又道：“那您能不能給我說說她的具體情況呢？”
多了解些情況，也方便自己接下來的尋找工作，不過潘辰君像是打定了主意不沾手一樣，跟他打起了太極推手來：“哎呀，這個我還真是不太清楚，就只是聽人順嘴說過，實際上我了解得也不是很清楚，就知道她挺有錢，還喜歡投資影視產業。”
沈歡聽著潘辰君的說話，想了想，感覺自己要是解釋不清楚這中間的東西，怕是潘辰君打死也不開口了，他又無法強迫潘辰君開口，最終只好開始解釋起來。
“潘導，我知道你的顧慮，不過你放心，這里面的事情絕對沒有你想的那么復雜，這件事其實很簡單。那還是在前年春節的時候…”
跟潘辰君這樣一個并不太熟的人講述自己的私人感情經歷，還是挺讓人尷尬的，要不是沒辦法，沈歡也不會這么做。不過他也不傻，刪減了很多具體信息，進行了模糊處理，把他和董喬之間的經歷描述成了一段牛郎織女般的唯美而又糾結的浪漫愛情。
“…事情就是這樣的，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這不才找到潘導您的嗎？您就行行好，幫個忙吧，這人情一定記下！”
沈歡也不知道自己這個進行了模糊和藝術處理的故事能讓潘辰君接受多少，而事實也正如他所擔憂的那般，電話那頭的潘辰君聽完他的講述之后也是思緒萬千。
說實話，潘辰君是不太相信沈歡的這個故事的，至少不全信，畢竟他也是一個大導演，他實在太知道他們這種從業者的腦袋究竟能把一件事扭曲成什么模樣了。
在他們的口中，他們甚至能把一起強奸案美化成世界上最浪漫的自由戀愛。
所以他只相信行為邏輯，而他所看到的行為邏輯，就是沈歡想要找到董喬。
從這個行為邏輯上來看，沈歡可能真想追求董喬，又或者是因為什么別的他所不知道的原因，不過董喬顯然不希望沈歡找到她，所以董喬并沒有把聯系方式給沈歡。
看清楚這點就夠了。
所以潘辰君這個人老成精的家伙，可不會冒冒失失地去做這種事，到時候得罪了董喬，徒給自己惹上一身麻煩，那可實在沒有什么必要。
“真是感人。”
電話里傳出來的潘辰君聲音很是感嘆，又很遺憾，“不過我是真沒有她的聯系方式，實在是很遺憾。”
沈歡翻了個白眼。
得，說半天白說了。
之后他卻沒有放棄，又勸說了一會兒，但是潘辰君的嘴實在是硬，就是不松口，最后他也沒轍，只好放棄了。
掛斷電話之后，潘辰君看了一會兒手里的手機，長嘆了一聲，眼神卻是跳躍興奮，很有些老不正經的意味，“到底是年輕人，多么富有激情啊…”
說真的，他聽沈歡啰嗦了半天，還真有點被沈歡牛皮糖般的死纏爛打精神稍稍感動到了，也還真有點相信沈歡是因為喜歡董喬、想要追求董喬而這么鍥而不舍了。
這份激情實在是難能可貴，到他這個年紀已經不可能再擁有了。
像他這個年紀，什么情啊愛的都看淡了，心臟已經 再不可能像小年輕一樣砰砰亂跳，已經不再奢求能夠追求什么所謂的“真愛”了。
追求個“真爽”才是實際的。
也是因此，他才更加羨慕沈歡這樣的年輕人還能夠如此激情澎湃。
他甚至真的有點想幫幫沈歡了，一方面是因為感性因素，一方面則是從理性角度出發：沈歡從目前來看前途廣闊，讓沈歡欠下自己這么一個大人情，也是好處多多。
只是該怎么幫，就要好好思量一番了，最好是能找個機會合理而又間接地幫助沈歡達成所愿，同時又能把自己摘除在外邊，仿佛不干自己的事一樣…
潘辰君眼神更加興奮了，還扔掉手機，搓了搓手，像是一個要干壞事的小頑童一樣。
而在同一時間，距離他千里之外的建鄴家中的沈歡，則是對著已經掛斷的手機啐了一口。
“老狐貍！”
再之后，就是陷入了長久的深思。
自己究竟該怎么找到她呢？她究竟是什么人？她為什么如此神秘？難道說她就是地攤小報里所寫的那種傳說中頂級隱藏豪門家族的低調二代嗎？這種事可是地攤小報里最喜歡寫的了，沈歡張口就能報出一些報道內容——“產業遍布全世界”，“家族財富幾萬億”，“福布斯榜上都是明面上的小富豪，這些普通人完全沒聽過的隱藏豪門才是真正的大富豪”，“掌控國家經濟命脈”，“甚至能夠影響領導人換屆”…
生活單調乏味的升斗小民最喜歡看這種所謂的“獨家絕密”了。
沈歡亂七八糟地想了大半個晚上，腦袋里編織出來的故事都已經可以拍成一部長篇電視劇了，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幾點睡著的。
反正肯定沒有睡好，所以他現在才這么困。
“啊”
沈歡又打了一個呵欠，聲音還挺大的，把他面前陳家康匯報的的聲音打斷了一下。
“你昨晚沒睡好？”
在沈歡的這第八個呵欠打出來后，陳家康終于關心了一下他的老板。
沈歡無精打采地抬起眼瞼來乜了他一眼，懶洋洋地道：“嗯。”
陳家康笑了一下，“是擔心收視率吧？從目前來看我們取得了一個開門紅，你的計劃是非常成功的，這下子你可以放心了。”
沈歡微微晃了一下腦袋，“不是，是想女人了。”
“想女人？”
陳家康一怔。
這個答案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自認為把沈歡看得還是比較清楚的，從他所了解的沈歡行程安排和日常接觸來看，他們的這個大老板就是一個工作狂，比他還瘋狂的那種，眼睛里只有工作。同時還是一個苦行僧，女人在他眼里仿佛全部都是紅粉骷髏。
因為工作性質的關系，他們這一行接觸到美女的概率比起普通人來是大得多的，可是他還從來沒有見沈歡對于哪一個女人表現出什么特別的好感來，更加沒有看見或者聽說過沈歡和什么女人有染的。
他覺得沈歡根本就是一個性冷淡，甚至可能是，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說自己想女人了？
這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不過陳家康一怔之后，也就一笑而過了，并沒有把沈歡的話當真。
在他看來，這應該是沈歡在開玩笑，于是也就繼續匯報起來：“而更加值得欣喜的是，就算是在索菲特全國收視率統計上，我們也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績，《潛伏》在津門綜合頻道的全國收視率為049，擠入了晚間時段的收視率前十，位列第九，排在前面的全部都是衛視頻道…”
“地面臺擠進全國同時段前十，這是一個非常耀眼的成績，只要后面不是下落得太嚴重，相信賣出二輪已經不是什么問題了。”
沈歡點點頭。
從數據上來看，賣出二輪確實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除非后面收視率大幅度下滑，但是他對于自己拍的《潛伏》有信心，隨著劇情的發展和口碑醞釀，收視率只會越來越高，下滑是不可能發生的。
“啊”
沈歡又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跳了跳，讓自己清醒了下，說道：“那行，接下來…”
沈歡的話剛說到一半，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急促地敲響了。
陳家康聽到這粗魯凌亂的敲門聲，眉頭一皺，說了聲“進。”
隨后門一開，藝人部的華經理走了進來，一臉著急的模樣，手上還抱著一堆文件。
他先是看向陳家康，隨后看到了沈歡，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那看起來似乎是更著急了，同時好像又有些畏懼、擔憂什么的，反正情緒很復雜。
沈歡也解讀不出來他臉上這些表情究竟具體代表了哪些情緒，他只解讀出一件事來。
華經理的情緒對象似乎是自己。
自己似乎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