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節:試戲

　　“我準備好了。”

　　吳增儀在看了半天劇本后——其實就是兩張紙——抬起頭來這樣說道。

　　“嗯，小…”

　　沈歡就要叫房間里那個站在攝像機旁的工作人員上去跟她搭一下戲，卻是眼珠子一轉，臨時起意，自己站起身來。

　　“我來跟你搭一下。”

　　說著就繞過桌子，走到了吳增儀身旁。

　　他之所以臨時起意，自己上來搭戲，一方面是因為他確實很滿意吳增儀這個女演員，如無意外的話，應該就會是她了，想提前感受一下自己這個男主角和她這個女主角之間的合作效果，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楚虹。

　　楚虹雖然不像秦牧陽那樣直接說出來，但是他能夠看得出來，楚虹對于他非要出演男主角也是很不滿的，大概心中也同樣認為他在瞎胡鬧。

　　沈歡甚至覺得，自己在楚虹的心目中，很可能和那些花錢給自己情人拍電影的煤老板沒什么兩樣，同樣都是有錢沒處花的門外漢、冤大頭。唯一的區別就在于那些煤老板是花錢去硬捧他們的情人，而沈歡是花錢硬捧自己。

　　雖然在沈歡的威壓下，他們現在都不會再明目張膽地提出反對意見了，但是這樣的一種觀念一直留在他們心目中終究是不好的，不利于工作的展開和進行，沈歡覺得自己有必要用自己的切身行動改變一下他們的想法。

　　現在雖然秦牧陽不在，但若是能改變一下楚虹的想法也是好的。

　　“來，靠著墻，比較方便。”

　　沈歡引著那吳增儀走到墻邊，讓她坐下，雙腿朝前放平了，然后他自己也不嫌臟，直接就這么睡倒在了地上，把腦袋枕在了吳增儀的腿上。為了避免這位女演員尷尬，他還特意把自己腦袋離遠了點，只是枕在她的小腿上。

　　沈歡是希望能夠用自己的切身表現改變一下楚虹對于自己的看法，但是他卻不知，楚虹現在對他的看法更加糟糕了。

　　這位中年婦女正微皺著眉頭看著這里。

　　她還以為這個樂壇新星只是一個一知半解就自以為天下無敵的自大狂、冤大頭呢，沒想到現在一看，還是個咸濕佬，看人家小姑娘長得漂亮，直接就上去占便宜去了。

　　沈歡卻是不知楚虹的想法，他正枕在吳增儀的腿上，仰頭看著她的臉，準備觀察她的表現。

　　“你就當做我正側著頭睡，繼續按照本子上寫的進行你的表演就行了。”

　　“開始！”

　　隨著沈歡的一聲令下，吳增儀還沒開始呢，楚虹的瞳孔就先猛地急劇擴張了。

　　吳增儀雖然沒有開始，但是沈歡已經開始了。

　　其實沈歡的年紀也不大，但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氣質和眼神的關系，平時的沈歡給楚虹的印象非常成熟，隱隱甚至覺得這家伙比自己年紀還要大，可是現在的沈歡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卻是驟然變了。

　　他的眼神突然無比清澈起來，沒有一點雜志，和平時他那雙仿佛若大海一般深邃、蘊藏著無數東西的眼睛截然不同。他的上眼瞼向上拉伸，眼球微微往上，傻傻地看著他頭頂的吳增儀，嘴巴微張、裂開一條縫。

　　他身上成熟的氣質蕩然無存，瞧著完全就是一個單純的大男孩了，令人忘卻了他的真實年齡。

　　前一刻還是那個自己熟悉的成熟男人，下一秒已經是一個單純的大男孩，這兩種不同形象之間的劇烈沖突和拉扯，就是楚虹的瞳孔急劇擴張的原因了。

　　吳增儀沒怎么跟沈歡接觸過，對于他了解得不多，所以感觸并沒有楚虹這么強烈，她只是按照本子上寫的和沈歡吩咐的，當做沒看到沈歡在看她，而是冷著一張臉看著沈歡，眉頭微蹙，看起來對她腿上枕著的這個家伙很是厭煩。

　　沈歡就這么看了幾秒后，覺得這一部分OK了，于是用旁白的形式說道：“我醒來了。”還眨了兩下眼睛。

　　他看到吳增儀的表情微微有了些改變，雖然還是冷著一張臉，但是眉頭已經不緊蹙了。

　　沈歡從她腿上慢慢爬了起來，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最后無力地靠在墻上，和吳增儀并肩坐著。

　　他側頭，看著吳增儀，說道：“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吳增儀面無表情地同樣轉頭看著他，說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干什么？”

　　兩人停頓了一秒后，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同時不由自主地輕笑起來，各自轉過頭去，隨后又再互相對視起來。

　　沈歡像個小孩子一樣略微有些委屈又很理所當然地說道：“可是，歸根結底都是你的錯，為什么要道歉？”

　　吳增儀聽到這里，看著沈歡，慢慢抿嘴笑了起來。

　　不錯，雖然中間還稍許有些斷層，但是整個情緒的過渡還是大致流暢的。

　　沈歡心中如此想到，同時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問道：“你笑什么啊？”語氣依然是理直氣壯的。

　　在沈歡的質問下，吳增儀把自己的笑容收斂起來一些，卻沒有完全收住，嘴角依然留著一個向上的弧度，就這樣眼帶笑意、默默地看著沈歡。

　　“CUT！”

　　沈歡一聲令下，結束了這場戲。

　　這一聲口令像是一個敏捷無比的開關，隨著口令落下，他的氣質又是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變，重新從這個大男孩變回了那個離過婚的成熟男人，眼神重又深邃起來。

　　他走回桌子后坐下，把頭湊過去輕聲問了下楚虹：“你覺得怎么樣？”

　　“啊？”

　　楚虹一怔，努力絞盡腦汁回憶了一下，點了點頭，“嗯，不錯。”

　　其實她并沒有過多地留意吳增儀的表現，她剛才的注意力，全部都被沈歡吸引過去了。

　　這個家伙的表現太搶戲了。

　　她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樣的表演，僅僅靠著面部的表現，在同一個人身上直接就呈現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來，像是大變活人一樣，讓她剛才都看呆了。還有沈歡接下來的表演，沒有對自己的情緒提及半分，卻是讓人立刻看出了這是一個單純的大男孩，他對于吳增儀的那份愛意也通過他絕大部分時間都自然聚集在吳增儀臉上的目光表現了出來。

　　于是楚虹之前的那個想法也開始動搖了：這個優秀的歌手，好像是有點本事啊？至少這一手氣質轉變的絕活，是真的沒得挑，完全讓人忽略了他的真實年齡。而在他剛才的表現下，他們這個導演非要強行出演男主角，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那就行。”

　　沈歡對于吳增儀也是很滿意的，對方已經足夠滿足他這部戲的要求了。

　　然后他擺正自己的身體，對眼前的吳增儀說道：“那就到這里吧，我們最晚明天會打電話給你的。”

　　吳增儀微微一鞠躬，“好的，謝謝老師。”說完就轉身出去了，離開了房間之后右手忍不住按上了自己的胸口，輕輕地出了一口氣。

　　這個沈歡比報紙上看起來更帥，特別是他剛才看著自己的時候，那雙眼睛實在太有威力了，把她電得七葷八素，小鹿都忍不住亂撞起來。

　　要不是沈歡后來脫戲之后眼神平靜下來，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真看上自己了呢。

　　“28號…”

　　吳增儀離開后，房間里的面試工作還在繼續進行中。

　　雖然基本上可以確定就是吳增儀了，但是該面試的還是要繼續面試的，說不定就能發現更好的人選了呢？

　　不過事實告訴沈歡，還沒被人發掘的珍珠并不是那么多，他們能找到一個吳增儀已經謝天謝地了，后面的面試者又重新都是一些妖魔鬼怪，就比如說眼前這個叫李曼姝的。

　　材料上的她看起來外形條件還是很不錯的，但是真人站在沈歡面前后，就讓沈歡懷疑這張照片是不是她十年前拍的了。

　　即使是化了妝，也不能掩蓋她的老氣和兇相，看著也比照片上丑多了。這演女主角的媽倒是可以考慮一下，但是要過來演女主角，實在是有點玩笑開大了。

　　“好了，感謝你今天的到來，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會打電話通知你的。”

　　沈歡看完她的基本外形條件后，就開始送客了。

　　他一開始的時候，因為自己過往經歷的原因確實心存憐憫地給了幾個面試者發揮演技的機會，但是結果無一例外是令人失望透頂的，只是在浪費時間，于是他也就像他曾經見過的那些面試者一樣，開始鐵血無情起來——他現在才切身地感受到他們會這么做確實是有原因的。

　　可是這個李大姐卻是鍥而不舍，沈歡都送客了也不走，而是在猶豫了一下后，硬著頭皮說道：“導演，有沒有別的角色？隨便給我一個適合的角色就行，我演技挺不錯的，好幾個導演都夸過我呢！”

　　這種話沈歡之前已經聽過好幾遍了，因此并沒有讓他產生什么動搖，只是依舊微笑著說道：“其他角色你可以持續關注我們的招聘信息，我們也隨時歡迎你過來面試，只是這次我們只招女主角，謝謝。”

　　這位李大姐這才垂頭喪氣地低下了頭，轉身離開了，連句禮貌性的道別都沒有。

　　后面的人也都差不多，沒有一個比得上吳增儀的，一直快到天黑了，才終于面試完收工，可見良渡的競爭有多么激烈了。要是那些知名導演的劇組，怕是面試工作更是復雜，幾天時間怕都不夠用。

　　既然已經定了下來，沈歡當天晚上就給吳增儀打了個電話，告訴她她被錄用了，讓她明天去演員工會把相關手續流程走一下，對方也興高采烈地應下了，喜悅之情透過電話沈歡都能感受的到。

　　一切搞定之后，掛斷電話，沈歡這才終于長出了一口氣。

　　他這部戲最重要的就是女主角，最麻煩的也是女主角的人選，現在女主角一天之內就搞定了，接下來的流程會順利得多，算是來了個開門紅，運氣相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