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至暗時刻

　　帝國歷2523年的年初，被冰雪覆蓋的艾索洛倫里面，走出了一支大約一千多人的軍隊，木精靈女王阿萊兒的神選冠軍阿拉洛斯是這支軍隊的統帥，他奉命率領著這支軍隊前往希爾凡尼亞，救援依然還被困的小女王艾麗薩拉。

　　平白而論，阿拉洛斯不想干這事，對于木精靈英雄，剛剛在剿滅魔古爾一仗中立下大功的阿拉洛斯來說，他現在只想好好享受一下森林里面的安寧日子，還有繼續琢磨著怎么去討好他的莉莉絲女神。

　　對于阿拉洛斯來說，永恒小女王艾拉瑞麗確實是個頂級的小美女，但不是他的菜，也跟他扯不上關系，至于高等精靈，雖然口頭上至親至親地叫著，不過阿拉洛斯骨子里也是不喜歡高等精靈的，他尤其討厭高精傲慢的態度和將艾索洛倫視作海外殖民地的看法。

　　永恒女王艾拉瑞麗來到艾索洛倫確實令木精非常驚訝，尤其是雙方都多少年沒有交流過了，永恒女王從來都不離開奧蘇安。

　　伊莎的第一神選見到了伊莎的本尊，此時的阿萊兒王后記憶有些混亂，她只記得自己有時是伊莎，但在艾拉瑞麗下跪懇求木精靈出手救救她的女兒時，阿萊兒還是答應下來，并派出了阿拉洛斯和一支規模較小的木精靈軍團，一千多人。

　　暮光姐妹的阿萊兒軍鋒被留在了布列塔尼亞，繼續履行和騎士王國的盟約。

　　除了阿拉洛斯這一路人之外，幾天前抵達帝國的高精三人組，艾薩里昂、貝蘭納爾和艾蒂拉也找到了帝國皇帝，卡爾弗朗茨對此感到十分為難——帝國現在多災多難，能抽調的多余兵力都抽調前往北方前線，皇帝只得寫信給兩個人，分別是艾維領的馬呂斯選帝侯和卡拉克卡德林的屠夫王，請求他們出兵援助。

　　事實上幾乎每個勢力都寄希望于布列塔尼亞的騎士大軍出動，在這個黑暗的時代，唯有布列塔尼亞人連戰連捷，讓自己的國土遠離腐化、瘟疫、減產和各種威脅，然而一個驚人的消息在舊世界傳播，所有人都知道，騎士王國怕是沒有精力伸出援手了。

　　眾人都表示理解，但也覺得深感失望。

　　卡卡頌公爵休巴爾德將消息告訴了整個騎士王國的所有人。

　　那不是流言，那是真的。

　　湖中仙女，真的是高精月之女神莉莉絲。

　　在得知傳言的那一瞬間，不知道有多少騎士貴族痛哭流涕，不知道有多少懷揣著騎士夢想的小伙子精神崩潰。

　　休巴爾德公爵也無法面對這一切，他無法接受自己家族堅守了長達千年之是因為一個騙局，但同樣，湖中仙女所批判的也讓他啞口無言，他甚至無法作出任何反駁。

　　是啊，如果當時沒有湖中仙女，那么布列塔尼亞根本就不會存在，當時布列塔尼亞的情況已經到了多危機的程度？最艱難時，布列塔尼亞騎士的數量和綠皮的數量是1:300！幾乎所有的布列塔尼人都已經絕望，大部分的軍隊都在死守城堡，剩下的少部分人也幾乎完全被打散。

　　如果不是亞瑟、蘭杜因、席爾魯夫三人在絕望之際得到了湖中仙女的鼓勵、指引和圣杯的榮耀，尋找到了自己戰斗的意義、目標和勇氣，整個王國早就完蛋了。

　　所以，怎么辦？是叛，還是妥協？

　　這兩樣休巴爾德公爵都不想干，心灰意冷的圣杯騎士宣布，他將不再聽從任何人的號令，包括湖中仙女，包括太陽王，但是他將繼續守衛卡卡頌城堡，直到最后一刻，至于未來的事情，那就交給他的后人做出選擇吧！

　　就在休巴爾德公爵心灰意冷的時候，騎士王萊恩正式對著整個布列塔尼亞宣布：

　　“布列塔尼亞王國將在2月初，于首都庫羅納召開王國騎士大會，關于湖中仙女的信仰真相，關于布列塔尼亞接下來的國策，關于布列塔尼亞的未來，都將在這里得出。”

　　這是時隔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再次召開王國騎士大會了，現在只有一小部分人還記得，上一次王國騎士大會的召開，是在約翰二世兵敗惡水河之后。

　　萊恩呼吁，無論你是否愿意繼續信仰湖中仙女，無論你是否愿意繼續待在這個國家，無論是你是否還打算為舊世界而戰，任何王國騎士都應該來到庫羅納，參加王國騎士大會。

　　很多人都將萊恩的舉動視為一種威脅，畢竟太陽王作為湖中仙女的神選冠軍，毫無疑問肯定站在湖中仙女那邊。

　　那么有沒有可能，我們的太陽王陛下是打算將我們這些反對派召集起來，然后一網打盡呢？

　　很多騎士貴族都抱著如此想法，其中以“自由布列塔尼亞”派系的勒安古朗的新任公爵坎貝爾和里昂納賽的公爵吉哈德為首，他們并不想參與王國騎士大會，他們想要的是一場政變，軍事政變。

　　表面上來看，自由布列塔尼亞給了太陽王萊恩十五天的“準備時間”，看起來是寬宏大量了，可實際上他們同樣也是給自己保留足夠的準備時間，好方便召集軍隊。

　　自由布列塔尼亞派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群該死的農奴，他們居然拒絕響應騎士老爺們的號召！拒絕跟隨騎士老爺們一起去庫羅納討個公道，甚至拒絕對湖中仙女的神殿動手！

　　反了！反了！農奴居然不聽老爺們的話了！

　　騎士老爺們非常憤怒，可這次不同了，無論說什么，農奴們都不愿意接受征召。

　　那么是農奴們真的愚蠢么？

　　完全不是，事實上，農奴們將賬算得很明白。

　　在湖中女士和太陽王萊恩的光輝領導之下，我們的日子是越過越好了還是越過越差了？

　　當然是越過越好了！

　　那么，湖中女士對我們這些農奴怎么樣？

　　顯然也是非常不錯的，農奴們別的不知道，但是他們就知道以下三件事。

　　首先，前幾年湖中仙女教會正是宣布減稅，將原本的十稅一減為十五稅一。

　　別小看這幾個點，這幾個點往往就是忍饑挨餓、吃糠喝稀和勉強溫飽的差距！還有教會整天逢年過節就舉辦各種活動，什么按戶籍贈送甜餅甜酒啦，時不時的施粥和組織烤肉啦，還有各種禮拜活動，吟游詩人、馬戲團巡回表演，那可都是很得民心的，尤其是近幾年因為糧食太多，教會時不時還來個“什一稅退稅”，農奴們的日子可是好過多了！

　　其次，太陽王萊恩陛下對我們農奴有多么好，就不用多說了吧？只要提起萊恩陛下，任何農奴的第一反應就是豎起大拇指，而對于農奴們簡單的腦袋來說，太陽王不就是跟湖中女士綁定的么？

　　我們不跟太陽王陛下作對的，相反，誰說陛下的壞話，我們就打爆誰的狗頭！

　　最后，農奴們好不容易過上了好日子，他們最是害怕重新回到過去的黑暗時代，要知道，湖中仙女的存在還給布列塔尼亞人提供了每年7天的法定節假日，這個節假日必須放假，我們不信湖中女士了，這節假日還放不放啊？

　　至于這湖中女士是人類神還是精靈神？這有啥關系？精靈不是高貴文明的典范么？信啥不是信啊？

　　說不通的。

　　騎士老爺們發現怎么都煽動不了農奴，有些騎士老爺就打算強征。

　　此時，萊恩預先很多年就開始謀劃的方法，發揮了作用。

　　現在，充斥著在布列塔尼亞農奴基層的，那些小官僚、鄉老、那些民兵隊長、那些自由民軍士、游騎兵，那些自耕農和小商販、個體戶大多都是些什么人啊？

　　退伍老兵！跟著萊恩陛下一起打過大遠征的！很多士兵甚至不止打過一場大遠征！這些退伍老兵們攜帶著榮耀和財富回歸家鄉，很快就成了當地村莊甚至城鎮中最有身份地位的那批人，最喜歡吹噓的就是“當年我跟著陛下大遠征的時候，你們還在穿開襠褲呢”之類的故事。

　　這些退伍老兵認誰啊？是認萊恩陛下，還是認騎士老爺啊？

　　你猜啊？

　　基層軍隊根本動員不起來，根本，假設真要強行動員，騎士老爺們非得先出動軍隊鎮壓這群“暴民”再說。

　　沒有時間了，也沒辦法軍事政變了，軍事政變不行，只能一起去開騎士大會，先看看萊恩有什么招了。

　　就這樣，隸屬于“自由布列塔尼亞”派系的騎士老爺們只能帶著家族騎士和扈從們趕往庫羅納，被迫參加王國騎士大會。

　　2523年的二月初，庫羅納王宮之內。

　　這一段時間，城內到處都是從王國四面八方趕來的騎士老爺們，首都進入了最為嚴厲的軍事管制，但依然有超過上萬名騎士和騎士扈從、貴族私人衛隊抵達庫羅納。

　　整座城市如臨大敵，而位于風暴漩渦的中心，萊恩也匆匆地將自己的宮廷移動到了庫羅納這邊。

　　國王書房之中，象征著王權的明黃色地毯兩邊分別是紅色和藍色的掛毯，萊恩坐在辦公桌后面，處理著沒完沒了的文書。

　　很累，但是很有必要，特蕾莎和歐若拉提供了一部分進城的騎士貴族名單，而貝利亞提供了另一部分，昨天晚上，萊恩和蘇莉亞熬了一整個晚上，將這些騎士貴族們的名單進行劃分。

　　根據多年的統計，布列塔尼亞現在有大貴族3369人。

　　圣杯騎士共357人（還有12人下落不明）。

　　實封伯爵以上爵位的210人。

　　實封男爵以上爵位的1169人。

　　王國騎士4655人，剩下的擁有游俠騎士頭銜的21274人。

　　也就是說如果萊恩玩命進行全國總動員的話，布列塔尼亞可以瞬間爆出接近30000名騎士，這對目前900萬人口的騎士王國來說，已經是極限了。

　　那么，這4655名王國騎士（實到庫羅納約4100人）中，有多少是堅定支持萊恩和湖中仙女的呢？

　　人數不多，僅有21。

　　那么有多少是自由布列塔尼亞派系的呢？

　　也不是很多，差不多是33。

　　最多的騎士目前可以說全都保持著中立態度，他們一方面無法接受湖中仙女居然是精靈神的事實，但是另一方面就像是休巴爾德公爵面對的那樣，可以說沒有湖中仙女就沒有布列塔尼亞，在糾結和痛苦之中，大部分騎士保持中立。

　　所以接下來的騎士大會就無比重要了，這將決定布列塔尼亞是否分裂，這將決定是重整腳步再出發，還是徹底陷入內戰。

　　“親愛的，坎貝爾公爵和吉哈德公爵正在瘋狂地拉幫結派。”維羅妮卡坐在距離萊恩不遠處的沙發上，女議長頗為輕松地喝著熱飲，懶洋洋地說道：“你怎么不趕緊去拉攏民心啊？”

　　“…”萊恩白了維羅妮卡一眼，太陽王搖頭：“那樣反而落了下乘，我是國王。”

　　“嘖嘖嘖，我們家親愛的是國王。”維羅妮卡譏諷地說道：“告訴我，萊恩，你這個國王當得也是夠辛苦的，你已經兩天沒睡了吧？自從你當國王之后，有過過一年的舒服日子么？整天就是打仗、內政、外交，無窮無盡的公務，我沒當過國王，但我看很多大貴族也都沒像你這么累過，你都是半神了！”

　　“人要為自己而活，但是人不能僅僅只為自己而活。”萊恩從厚厚的卷宗之后探出頭，然后搖頭：“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

　　“那就不要多說。”維羅妮卡雙手叉腰，女議長氣勢胸胸：“你的皇家軍團不就正在城外？還有冷溪近衛團和老近衛軍！調進城來！那個什么艾曼諾莉陸地巡洋艦也給我開進來，把所有反抗者、不滿的、膽敢挑戰你權威的，通通碾碎不就完了！”

　　萊恩：“……”

　　太陽王有些厭煩地揮了揮手，示意你不懂就不要亂說。

　　調軍隊進城鎮壓這些叛亂貴族還不容易，別說他的皇家軍團，就算只有他一個人和那十個灰騎士新兵，再加上湖中仙女直屬的布列塔尼亞之子的魔法騎士們，就夠鎮壓叛亂貴族了。

　　然后呢？1200個王國騎士沒有死在對抗敵人的路上，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那些中立的騎士們會怎么想？整個舊世界會怎么想？布列塔尼亞的平民們會怎么想？

　　再者，這些“自由布列塔尼亞”騎士們已經前來首都開王國騎士大會了，人家同意跟你走上談判桌了，萊恩要動刀子，那么他到底是奸奇神選還是恐虐神選？

　　這令萊恩也感到很糾結，由于放棄了“新世界”的計劃，湖中仙女現在當然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布列塔尼亞人，我就是來收債的，你們吃了我的，用了我的，拿了我的，當然要履行權利和義務，整個王國都是我賜給你們的，你們難道真以為不用報酬了？

　　只是女神過癮了，留下來的爛攤子必須要由萊恩來收拾，這33的反對者，就是1300名經過軍事訓練和證明過自己的王國騎士精英，如果按照這個比例來算，他們的背后就是將近10000名布列塔尼亞騎士！

　　如果把他們都“鎮壓”了，萊恩拿什么打接下來的戰爭？

　　還有那些中立的騎士們，都在等王國騎士大會，等萊恩的表態呢，萊恩可以想象到，為什么這么多騎士中立？為什么大家現在都不說話？

　　還不是因為萊恩潑天的威望和強大的實力，愿意等他一個解釋。

　　可現在萊恩也很苦惱，他反復推演了很多次，都找不到一個能夠不流血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他絕不可以妥協，但也不愿意對這些人下屠刀，就像休巴爾德公爵一樣，他們都是好樣的，不應該死在自己人手中。

　　所以，怎么辦？

　　到了當天晚上，王宮之內，萊恩就坐在自己的臥室里，苦思著辦法。

　　敲門聲響起：“萊恩，您在里面么？”

　　“我在，蘇莉亞。”

　　盛裝打扮的王后走了進來，她看著萊恩：“親愛的，有客人。”

　　“客人？”萊恩下意識地問道：“是女士？”

　　“不，是國王陛下。”蘇莉亞輕聲說道。

　　“國王？陛下？”萊恩迷惑不解：“哪個國王陛下？矮人？精靈？”

　　“都不是，是我們的，國王陛下。”蘇莉亞笑了一聲，出去了。

　　我們的國王陛下？萊恩的瞳孔緊縮。

　　房門打開了，一個綠色的光影走了進來。

　　“太陽王，我覺得今天是個好時機。”

　　“我想我們應該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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