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瑜上前,剛要行禮便被皇后扶起,趁勢,她扶了皇后的手,“我來瞧瞧母后。”
皇后輕拍她的手背,“放心,沒事的。”
蘇瑜抿唇一笑,“平貴妃娘娘還真是跋扈,一點不把母后放在眼里。”
皇后一臉正色,“后宮就是如此,誰得寵,誰的母家勢大,誰便脊梁骨挺的直些。”
“鎮寧侯府一倒,眼下,能和齊家抗衡的,也只有威遠將軍府,可惜,沈晉中是個武將,一年的時間,多半都在外,并不入朝,朝堂上,倒是齊家一家獨大了。”
皇后倒是不震驚蘇瑜的見解。
畢竟,在此之前,作為鎮寧侯府的大小姐,這些官場之事,她多少也會了解些。
吁的嘆了口氣,轉頭朝身側貼身婢女睇了一眼。
婢女會意,當即落慢了步子,不遠不近跟在后面。
“之前,鎮寧侯府站隊我這邊,我還覺得,你皇兄總算有了堅硬的后臺支撐,那時候,趙衍也有雍陽侯府的幫襯,多少對你皇兄而言,都有助益,誰承想,趙衍和顧淮山,是那樣的貨色,而鎮寧侯府,又叛亂,做出這種不臣之事,狼子野心,著實可惡!”
蘇瑜…
恨恨落下最后一句,皇后忽的頓下步子,一雙眼睛,充滿赤誠,抓著蘇瑜的手,道:“瑜兒,你知道嗎,我們必須盡全力讓你皇兄登基,若是二皇子登基,到時候,且不說我,單單你們兄妹的處境…”
“母后,我知道,只是…”迎著皇后的目光,蘇瑜只覺得自己的話,說的順其自然,連一點心理掙扎都沒有,“只是我的身份,實在特殊,更何況又是一個女子,也無半分勢力,如何幫皇兄。”
這樣試探皇后的話,蘇瑜說的心平氣和。
她的母后,她重生一世最大夢想期盼的人,她最為牽掛的人,她用盡謀算扳倒趙衍只為了皇后,這個時候,她卻是這樣理直氣壯的試探。
試探她的心意。
眼底,帶著真誠的目光,心里,卻是懷著鬼胎。
蘇瑜簡直覺得現在的自己,讓她陌生,又讓她興奮。
從什么時候開始…
好像,從與赫蘭琦喝酒開始,從與秦銘被截殺開始,從知道許多糾纏不清的真想開始,她的心,就一點點的變硬。
只知道權謀。
現在,對皇后如此,那轉頭,對沈慕…會不會也是如此?
當時,她幡然醒悟,她不要任人宰割,她要做那執掌生死大權的人。
難道,她就要變成和皇上一樣,冷血到連親人都要算計的人?
皇后拍著蘇瑜的手背,面上的笑容愈加濃盛,“傻孩子,你方才都說,在朝堂上,能和齊家抗衡的,唯有威遠將軍府,母后可是聽說,沈家那孩子,為了救你,不遠萬里奔赴云南,吃了不少苦吧?”
剛剛還在心頭千回百轉的琢磨自己的改變,聽到皇后這句話,蘇瑜翻滾的心事,一瞬間平靜。
果然!
“可是,母后,我不喜歡沈慕。”蘇瑜蹙眉低首,道。
皇后抬手,替蘇瑜整理了一下鬢角碎發,儼然一個慈愛的母親,“傻孩子,我們女人,哪有那么多喜歡和不喜歡可言,太奢侈,母家的榮耀,自身的榮耀,才是最為重要的。你想想,若是徹兒不登基,這皇位,將來落到趙鐸的身上,你縱然現在嫁給喜歡的人,能過好嗎?”
略一嘆息,皇后又道:“為了你的身份,為了你能過得舒服,你皇兄在陛下面前百般懇求,陛下才答應建公主府。你皇兄才是真正疼你,和你一母同胞的親人。”
“可嫁給沈慕,我若是過得不開心怎么辦,他若是對我不好怎么辦?”
“等你皇兄登基,他還敢對你不好嗎?”皇后一臉笑容,笑得那樣的溫暖,“母后怎么會害你。沈慕這孩子,能不遠萬里去救你,可見他心里喜歡你,家庭背景又實在是好的,對你皇兄,又有大助益,這樣的婚事,便是最最適合你的。”
“可是…”
皇后笑著阻斷蘇瑜,“沒有可是,你和沈慕的婚事,早在你還未回京的時候,我便向陛下提了,他也應下了。”
饒是此時根本就是她在存心試探皇后,可聞言,蘇瑜還是忍不住震驚看向皇后。
皇后撫著蘇瑜的臉頰,滿目柔情,“你想想,縱然你貴為我嫡出的公主,可被劫持數月,你的清白,誰能說得清,就算南宮驁沒有將你如何,那秦銘呢?秦銘可是個徹頭徹尾的無賴,寒門出身,沒有一點規矩教養…”
皇后的話,讓蘇瑜心頭涌起莫大的痛。
這是她的母親!
她被劫持,第一次見面,皇后對她說的話!
身為皇家的人,莫非人人都是如此…冷血?
眼見蘇瑜眼底涌起的神色,皇后一嘆,愛憐的撫著她的臉頰,“你是不是覺得母后的話,太過尖刻,太過冷酷無情,可是,孩子,這樣冷酷無情的話,唯有母后才肯對你說,旁人的話,縱然再好聽,那也是為了討好你,只有母后才會對你說實話,讓你認清現狀。”
“認清現狀?”
“沈慕肯不遠萬里去救你,讓他娶了你,不好嗎?既挽救了你的名聲,又替你皇兄拉攏了威遠將軍府。”
蘇瑜看著皇后,心頭思緒萬千,卻是只轉瞬點頭,“我都聽母后的。”
這一句話,只有她自己明白,她說的有多麼的濃情又多么的冰冷。
皇后笑意融融,“好孩子,走,我們去和你皇兄說話,一會兒讓你皇兄親自送你去公主府。”
“我能住了嗎?”蘇瑜跟著皇后朝寢殿而去。
“當然,你今兒進了宮,有了我的許可,自然就名正言順的能住進去了。”
蘇瑜只覺,秋日的暖陽,沒有一縷能照到她的身上。
屬于她的日光,如今,只怕唯有沈慕能散發的出。
渾渾噩噩,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又哭又笑費盡力氣裝出一副孝順女兒恭順妹妹的樣子,在皇后和趙徹面前都說了些什么。
時光飛逝,轉眼便是暮色時分。
在皇后處用過晚飯,趙徹送蘇瑜去公主府。
御書房里,皇上依舊陰著臉一言不發,從方才離了皇后處回來到現在,坐在寬大的椅子里,他連個姿勢都沒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