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衍頓時…
若是孫蔚尚派人去攆顧淮山,當時顧淮山沒有殺人,而是理直氣壯的來質問孫蔚尚究竟為何如此,然后孫蔚尚提及此事,顧淮山一口否決,會不會,就是不一樣的結局了?
“你從哪聽到的傳言?”
孫蔚尚看著趙衍,“顧淮山都承認了這件事,這就不是傳言了,既然是事實,我從哪里知道的,重要嗎?”
孫蔚尚素日和趙衍說話,絕對的畢恭畢敬。
今日卻是因為心頭悲憤氣惱怒火叢生,明明是對顧淮山欲要殺之后快,可看著趙衍,這個怒火就是忍不住的向上躥,仿佛趙衍就是顧淮山一樣。
說出的話,也就格外的生硬。
“當然重要,一件被遮掩了一年多的事,突然有人告訴你,于你而言,是殘忍的真相下怒火中燒,可于本王而言,就不得不懷疑,告訴你這件事的人,另有居心。”
孫蔚尚是個絕對精明的人,趙衍也不遮掩隱瞞,半真半假,道出緣由。
孫蔚尚看著趙衍,片刻,就將今兒蘇瑜到珍品閣一事告訴了趙衍。
“蘇瑜?”趙衍驚得雙目大睜,“你說,是鎮寧侯府的蘇瑜告訴的你這些?”
孫蔚尚點頭,“嗯。”
心頭徒然升起驚恐,趙衍實在難掩面色發白。
蘇瑜…腦中蘇瑜的身影倏忽清晰。
當初陸清灼和蕭悅榕在他面前信誓旦旦說,蘇瑜對她們言聽計從,他們設計誆騙蘇瑜,要她嫁給他,結果如何…結果陸清灼未婚有孕鬧得滿城風雨,他的聲名受損,不得已下速速成親。
當日皇后宮宴,他撞上蘇瑜和趙徹私下說話,蘇瑜開玩笑時就和他提起,讓他娶了雍陽侯的嫡女為妻。
結果,皇上賜婚,三日后他與顧熙就完婚。
陸清灼生辰,顧熙胡鬧一場,而她的目標,正是蘇瑜。
顧熙魯莽不夠沉穩是其一,可若蘇瑜稍微忍讓一二,不那樣和顧熙針尖對麥芒,顧熙的怒火,不就激不起來了嗎?
還有自己書房丫鬟所回稟的,蘇瑜竟是對他府邸路徑人事了解的一清二楚。
再想到,一貫和皇子們并無多少交集的蘇瑜,卻是自那日皇后宮宴之后,和趙徹走的格外的近。
現在,蘇瑜又告訴孫蔚尚這樁被嚴嚴實實遮掩了一年的舊事!
種種跡象串聯在一起,趙衍的心像是被撕開一個口子,不安驚栗紛涌而來,密密匝匝的砸向他。
蘇瑜到底要做什么?
她是知道了什么還是…
自己的身世,始終是趙衍心頭橫亙的一柄刀,這么些年,他時時刻刻過得小心翼翼低眉順眼,明明頂著皇子的頭銜,卻不敢像其他皇子一般耀武揚威,甚至從不敢主動索要什么。
成年之后,開牙建府,搬離皇宮,日子還要過得輕松些。
小時候,在宮里…不說其他,他甚至都不敢像趙徹一樣在皇后面前撒嬌。
每次見到蘇瑜,都如臨大敵。
但凡皇后或者趙徹同蘇瑜多說一句話,他都緊張的要命,唯恐他們瞧出什么端倪來…
可現在…
皇上派了宋嬤嬤到他府邸,皇后突然稱病不再見他,而蘇瑜…莫非,他們知道了什么?
可若當真知道了,為何還能由著他繼續做皇子?
到底是哪里出了紕漏…發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種種念想猶如狂風暴雨侵襲,趙衍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腳深一腳淺的離了孫蔚尚的府邸。
只知道,他前腳一走,孫蔚尚立刻帶人直奔京兆尹衙門,連夜擊鼓。
隨從在耳邊提醒,“殿下,孫蔚尚去了京兆尹,怕是方大人連夜就要將顧淮山捉拿歸案。”
不說一年前的舊案,單單眼下的命案,足夠方訣治了顧淮山死罪。
夏末的夜里,微風輕拂,吹動著趙衍一腔的驚懼不安。
之前他還猶疑不定,可方才孫蔚尚一句話,卻是讓他拿定主意。
“顧淮山都倒臺了,殿下還與他有來往,這樣的交情,實在不淺。”
孫蔚尚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底的神色,分明是閃爍。
他與顧淮山交情不淺,卻偏偏不與顧淮山的女兒圓房…這種自相矛盾他一度以為可以瞞天過海。
可現在,他猶如夢魘之人驚醒一般,一件一件捋著這些事…..
外面的謠言都傳的滿天飛了,他竟然還妄想能自圓其說!
狠狠捏了拳頭,深吸一口氣,吁的吐出,趙衍對隨從說:“方訣若是捉拿顧淮山,顧家人若是登門找我,只說我不在,一律攔下。”
隨從應命。
趙衍轉身上轎,一臉冷色。
顧淮山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了。
不論蘇瑜知道了什么,她就算有天大的證據,皇室血脈,事關重大,若無當事人親口承認,他也一樣還是獨一無二的三皇子,皇后嫡子!
一個暗流涌動的夜晚褪去,翌日一早,天光大亮,吉星服侍蘇瑜用過早飯,才在廊下戲弄八哥,吉月就急急行來,“小姐,京兆尹的方大人,昨兒夜里,連夜將顧淮山抓了起來。”
蘇瑜正給八哥換水,聞言,動作一頓。
這么快?
她原想著,從孫蔚尚得知真相,到顧淮山被逼自亂陣腳,再到方訣動手抓人,怎么也要七八天的時間。
沒想到,居然僅僅一夜的功夫?
“為何抓他?”將八哥的小水盞蓄滿水,轉手將水壺遞給吉星,接了手帕一面擦手,一面行到梧桐樹下的藤椅上,蘇瑜道。
京兆尹抓人,為表公開公正全程透明,方訣總會讓人將案件大概經過緣由寫于紙上,張貼黃榜,公示數天。
吉月便道:“說是顧淮山現在住的宅子是孫蔚尚贈送的,孫蔚尚要攆走顧淮山收回宅子,顧淮山惱羞成怒,殺了孫蔚尚派去的人。”
蘇瑜頓時…
顧淮山居然殺了孫蔚尚的人?!
他還當他是雍陽侯呢?還是以為趙衍永遠能庇佑他相安無事呢!
蘇瑜心下冷笑,卻是倏忽腦中電光火石一閃…不對!
顧淮山被貶為白身,可卻依舊養著幾個死士在身邊為他做事,可就算他的死士得力,孫蔚尚作為珍品閣的老板,手下不可能全是酒囊飯袋。
更何況,沈慕說了,孫蔚尚是北燕細作。
作為細作,他身邊,就更是暗藏著高手。
再者,在此之前,顧淮山和孫蔚尚私交甚好,顧淮山有死士,孫蔚尚一定知道。
現在,孫蔚尚知道了王悅欣之死乃顧淮山所為,恨顧淮山恨到骨子里,怎么出手卻是輕飄飄,只是派了人將他攆走,而派去的人,還都不經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