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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四、劍訣重練

  劍光并不奪目,如小枝本人一樣,微微黯淡,又在最暗的邊緣泛起危險的光。

  殷翎兒瞳孔微縮,指尖猛地收緊,劍影分化成無數道。

  兩刃相接,他腳下禁不住后退幾步。小枝順勢落下,抬腿就踢向他的側臉,又在他躲避之際收劍,反手橫拍,直接將他逼退直墻角。

  行璽,攝政,出憲。

  三式連出,一擊得手,她不給殷翎兒留一點還擊的機會。

  劍勢浩浩蕩蕩,連綿不絕,殷翎兒不斷鑄劍抵擋,但還是被猛烈兇狠的攻勢壓制住。

  漆黑劍蠹甩出虛影,似要擇人而噬,他匆忙抬劍抵擋,終有一擊未能接下。

  守空這一招之后,小枝追得更緊,藤蔓直接撲來將他整個人裹住。

  “咔嚓!”

  脆響之后,他藏在身上的玉佩碎裂了。

  殷翎兒揮劍斬開藤蔓,抖落身上的葉片,臉上有點苦惱,也有點欣慰。

  紫微離合訣,本是圣王劍,如今卻是梟雄劍。

  這種不存圣意的劍勢,反倒更能發揮威力。

  小枝看著地上的碎玉,胸口劇烈起伏。她大口呼吸著,顯然還沒從最后一串連招的巨大消耗中緩過來。

  她握緊喇叭花,也不知是它在顫抖,還是手在顫抖。

  “贏了…”她愣愣地道,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劍身上的五蠹漸漸淡去,喇叭花又恢復了幽藍清透的光。

  她應該是天生與圣人、圣王八字不合,所以五蠹入劍誅滅圣意后,紫微離合訣的威力才完全發揮出來。

  “我問最后一個問題。”殷翎兒雖然輸了,但看起來比她輕松,畢竟他自小修道學劍,底子更厚,“你的玉佩到底藏在哪兒?”

  “不告訴你。”小枝說。

  殷翎兒苦笑,清秀的面孔上泛起為難之色:“我回去之后,恐怕又要被父親訓斥了。”

  小枝鼓勵道:“沒事,下次再贏回來。”

  “嗯。”殷翎兒點點頭,笑容中也不見沮喪。

  他告訴小枝,他輸了之后,應該會被分到方諸前線。

  近日,北海上妖獸蹤影頻現,碧海幽闕與沈家都有不少傷亡。也不知王獸無悌是怎么把這些妖獸偷運過去的。

  小枝松了口氣:“還好還好,忘姑和天陰君在那邊,不算太危險。”

  殷翎兒點點頭。

  兩人又聊了幾句,直到雷壑道鐘聲響起,殷翎兒才依依不舍地跟小枝道別。

  小枝摸著喇叭花看了很久,上面已經沒有蠹蟲的痕跡了,可她還是覺得不安。

  拂月公子在傳劍術之前就說過,紫微離合訣不適合她。因為“紫微”是帝星,“離合”又為斗,若不以圣王大德御之,很可能修成桀紂似的暴虐劍意。

  而蠹術與圣王相克,她很難用圣王之意御劍。

  “還是去問問公子吧…”小枝嘆著氣往外走,手里小心翼翼地撫摸喇叭花。

  未走出雷壑道,她又被一名長老叫住,說是謝迢仙尊找她。

  見謝迢時,他孤身一人坐在桌案后,手撐著頭,好像在看什么書簡。

  室內昏暗,他白發如瀑,幾乎要亮起熒熒微光。

  小枝邊走上前,邊悄悄觀察他。若細看五官,就會發現他眼梢平直,不見絲毫傲意,高鼻薄唇,眉目疏淡,也不是特別尊貴威嚴的長相。

  那種攝人的威儀,應該是由氣質帶來的吧。

  謝迢放下手,抬起視線。

  小枝見他眼下空清,含鋒不露,不由有點發慌。

  “你用了天河欲曉?”謝迢語氣平淡,聽不出是在質問。

  小枝很不自在地點頭。

  “以后不要妄動。”謝迢站起來,腰間佩劍寂然無聲,小枝盯著那柄劍看了很久,心知是蜀山神劍的劍影,但總覺得不如天河欲曉。

  謝迢朝她走來:“來,我給你加固禁制。”

  小枝驚恐地看著他。

  之前幾次加固禁制都痛得要死,她可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這么想著,謝迢已經解下了右手纏縛的白紗。那只常年被白紗纏縛的手膚色略白,上面涌流著細密的金色紋路。

  謝迢換右手握劍,將劍鞘抵在她腿側,真氣通過神劍劍影灌入,痛得她倒退一步,靠在梁柱上滑落跪地。

  謝迢皺著眉道:“免得你以后亂拔劍,這次封牢了些。”

  小枝只是默默點頭。

  謝迢眉頭皺得更緊了。

  小枝見他遲遲不說話,不由小聲問:“我能走了嗎?”

  “去哪兒?”

  “去向公子請教劍術上的事情…”

  謝迢也看了她與殷翎兒的斗法,知道她心有疑惑,所以不再多留:“去吧。”

  他伸手扶小枝,小枝擦了擦手想牽,但腿已經自己站了起來。

  這兩件事是同時思考,同時做的,小枝能清晰地感覺到心里兩種涇渭分明的情緒。

  謝迢冷淡垂眸,將白紗一點點纏回去。

  臨走前,他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拂月公子若有言行失儀,記得跟我說,不要順著他。”

  小枝離開雷壑道走了好遠,心中的壓迫感才稍稍下去點。她無意間攥了攥手,手心里全是黏膩的汗水。

  言行失儀…

  她搖了搖頭,到竹樓面前,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樓內清幽悄寂,空氣中浮著草木淡香,讓修行枯木訣的小枝感到十分舒適。兩只白鸞呼嘯而下,緊緊纏在她身側打轉,她不由笑著摸了摸兩只傻鳥。

  “它們倒是想你想得緊。”

  拂月公子的聲音從花架后傳來,他手里捧了不少半枯的花瓣,正坐在一大串紫藤花下調花茶。

  “公子…”小枝謹慎地施禮,有些不敢看他。

  拂月公子換了身月白色長衫,外面是緇衣薄袍,長長地拖曳及地,和紫色小花鋪在一起,看起來很隨意。

  “怎么?”拂月公子聽出她心神不定,“這次出去,又發生了什么事嗎?”

  小枝沒提婆娑門的事,只講了自己和殷翎兒的對戰。

  “到底還是讓你走上這條路了。”拂月公子微微側過頭,柔軟的發絲從肩頭滑落,與他遮眼的絲帶交纏在一起。

  小枝聽他口氣平淡,心里很不放心:“公子,枯木訣和紫薇離合訣同修,到底哪里不好?”

  “對你倒是沒哪里不好,就是對別人可能不會太好…”

  拂月公子說得含糊,他用那只淺褐色的眼睛看了會兒小枝,思索道:“這樣吧,你把會的劍訣,全部重新練一遍,讓我看看你的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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