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對戰,謝迢只看到這里。
“入世一事,你能做得了主嗎?”他問雎姬。
“能。”雎姬甚至能聽見鮮血涌動的聲音,她咬牙道,“我能!”
她必須能。
“好。”謝迢點頭,吩咐一旁的長老,“請宋機去一趟南疆吧。記得派九旒使到三尸教拜訪,探探教中情況,然后讓塵囂道視情況安排任務。”
“明白。”長老匆匆離去。
臨走前,他看了一眼演武室戰況,臉上不由浮出訝色。
小枝藏身重重藤蔓之后,在心中將“學蠹”、“言蠹”、“劍蠹”、“御蠹”、“工蠹”,五蠹全部過了一遍。
她現在更喜歡用劍,五蠹只作為應變之法,很少單獨拿出來對敵。
眼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殷翎兒鑄劍一柄,立于空中,抬手指向小枝,劍便朝她飛去。小枝繃緊小腿,劍尖逼近時直接按劍一躍,凌空翻了出去。
“反應還是這么快。”殷翎兒笑道。
學蠹留在劍上,殷翎兒揮手,這柄劍散去,又掐訣念咒,一模一樣的新劍被鑄成。
小枝暗嘆不已。
殷翎兒知道要防蠹術,所以所有劍都只用一次,還是要想辦法近他身才行。
小枝握緊喇叭花,立劍于前,薄冰似的幽藍分割她的面孔,點點黑色的劍蠹開始浸染劍身。
“離式,行璽!”
離合為斗,劍蠹操戈,一式“行璽”如天子出征,決然不可違逆的劍意朝著殷翎兒攝去。
殷翎兒面色沉穩,并指輕劃,面前再度鑄出幾道劍影。他鑄劍是后手,可以試著捕捉喇叭花的軌跡,然后用新劍接招。
喇叭花與劍影鋒芒相接,一道沉厚浩然的劍氣隔空灌入小枝體內。
她捂緊心口,踉蹌著后退幾步,立即召回喇叭花,用它撐住身體。
平時對練,殷翎兒從未下過這么重的手。
“咦?”殷翎兒一招得手,反而露出驚異之色,“你的玉佩不是藏在胸口嗎?”
從開打到現在,小枝一直優先保護胸口,讓殷翎兒錯以為她的玉佩是藏在胸口的。
“在下面。”小枝提了提衣擺。
殷翎兒愣了愣,迅速臉紅起來。
投影前,長老們又開始打量天陰君的臉色。
小枝放下衣擺,手中長劍在地上一劃,留下淺淺的痕跡。
殷翎兒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在地上劃了五條痕跡。
五條痕跡都是黑色的,細看之后才發現它們是由蠹蟲構成。這五條黑印擺在地上,歪歪扭扭,也不像什么陣法。
殷翎兒一時有些琢磨不透,他抬手掐訣,大片劍影出現,在他面前防得密不透風。
小枝再次抬起劍,起手式與之前無異。
但是,莫名地,周圍忽然冷下去幾分。
殷翎兒透過劍影,看見五道蠹蟲的痕跡漸漸淡去,小枝手里的長劍由幽藍變作漆黑,劍身爬滿了蟲子,密集地蠕動著,似乎正試著往堅硬的劍身里鉆。
殷翎兒心生警覺,立即抬手一劃,無數劍影破空而出,直接朝著小枝飛去。
這片劍影與之前不同,每一柄劍都獨一無二,乃是仿古時名劍鑄成,取其所長,萬劍齊發,氣勢如奔雷般浩蕩。
小枝不躲不閃,只是立起劍,輕聲跟喇叭花說道:“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她手中的劍正在戰栗。
五蠹之術逐漸侵蝕劍身,當小枝默念《紫薇離合訣》的劍訣時,周圍嚴酷森冷的氣息越來越重。
第一道劍影掠至小枝面前。
“離式,攝政!”
劍訣照出不誤,但這次劍身未動,忽有五道黑色虛影從劍上抽出,眨眼就將飛來的劍影吞噬。
“這是…”殷翎兒皺了皺眉,雖然是同樣的劍訣,但劍上的“氣”已經完全不同了。
投影前,天陰君拂袖道:“胡鬧!”
他臉色微沉,看向謝迢的目光微帶質問:“你指導她劍術嗎?”
“拂月教的。”
“教她以蠹術誅圣王之意,成桀紂之心?”
“這就不清楚了。”謝迢緩緩說道,“反正殷翎兒難贏。”
“謝迢,你小心養蠱自噬。”
天陰君向眾人道別,干脆利落地轉身離去。
他走在雷壑道,越想越覺得這事兒有謝迢一份。
剛才,小枝一開始準備蠹術,謝迢就直接沒看投影了。他肯定已經料到她的戰術,知道翎兒此局難贏。
沒準就是他教的。
說起來…
小枝對謝迢也有些過于了解了。
考核前,小枝悄悄告訴雎姬,見了謝迢要提“入世”一事,天陰君在旁聽見了。仔細一想,眼下婆娑門這局面,除了入世傍上神山之外,還真沒別的好辦法。
后來雎姬見謝迢,提到入世后,謝迢也確實謹慎考慮了。
“這兩人到底怎么回事…”天陰君想不明白。
他離開后,演武場內的戰局才剛剛白熱化。
殷翎兒將大片劍影歸一,形成一柄彎曲尖銳,形似長刀的劍。他握劍入手,劍芒斬開黑色虛影,但剛一接近小枝,又被藤蔓阻住。
現在小枝身邊就像泥沼似的,無數術法盤踞,一旦陷入就有可能被三式劍訣強攻。
殷翎兒小心地試探幾次,均未能得手。
無奈之下,他只得再次分散劍影,以量取勝。
伴隨著稀里嘩啦的聲音,藤蔓被無數劍影斬開。這一次,他終于看見了藏身暗處的小枝。
她在半空之中。
藤蔓懸落,纖巧地勾住黑色長劍,小枝坐在劍上,像坐秋千似的搖晃著。
殷翎兒眼睛一亮,眨眼飛劍出手,直接朝小枝而去。
小枝猛地仰頭,整個人從劍上翻下去,除了藤蔓之外,還有幾條黑色虛影將她勾住。
這一劍竟然落空。
殷翎兒所修劍訣雖然不像《紫微離合訣》一樣,一式必中,但也鮮少像現在這樣完全落空。
小枝抬腿勾住劍,又坐了回去。
“你自己告訴我的。”小枝從上方看向他,“筑基期劍訣不強,隨便躲躲就行。”
她說話時,殷翎兒并未掉以輕心,他又鑄一劍,再度并指虛劃,飛劍如龍擺尾般朝小枝飛去。
這一劍寒涼鋒利,竟然是仿喇叭花鑄成的。
小枝紋絲不動,一劍貫穿她的腰側。黑色蠹影緩緩蔓延,根須扯住劍影,將它從傷口拉出來。
殷翎兒知道自己又上當了,玉佩應該也不在她衣下。
“如果躲不過,隨便挨挨也行。”小枝拿他的話解釋,忽然合掌一拍。
所有藤蔓攏起來,小枝騰空躍下,握住劍柄,持五蠹虛影猛墜,悍然一劍劈向地上的殷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