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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又到白色下雪的季節了

  嚴家姐弟確認了請托的事兒后,就回徽省過年了。

  蕭穗給顧驁留了具體的聯系方式,包括她們蜀都軍區文工團的辦公室電話,讓顧驁有結果后隨時可以通知她。

  顧驁滿口答應,然后送嚴家姐弟上了火車。

  轉眼就是春節,在除夕前夜,顧家父子姐弟三口,順利拿到了鑰匙,也搬進了新居。

  那是一幢年前才完工和草草裝修過的房子,按后世的標準并不適合這么快住人。不過如今并沒有任何甲醛化工涂料,所謂的裝修,只是刷一下石灰而已,也就無所謂了。

  沒有乳膠飾面漆,沒有墻紙,沒有木地板,連瓷磚都沒有。墻就是石灰墻,地就是水泥地。

  不過習慣了后世防甲醛思維的顧驁,還是在搬進來之前,花了幾塊錢,去花鳥市場買了一大包竹炭(當時還沒有活性炭概念,只有用竹子燒的炭),以及七八盆文竹、藤蔓盆栽。

  整個喬遷的過程中,姐姐顧敏是最一臉懵逼的。因為她并沒有親歷那天弟弟跟陳廠長談笑風生討價還價的場面。

  所以完全無法想像弟弟究竟是如何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吹牛逼畫大餅,就把房子給要來了,還是廠里目前掌握的最好房源。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開開心心地打掃。前前后后接了幾十桶水,把里外都反復擦洗個遍。

  以顧驁的眼光,新家的衛生條件依然是不怎么樣的:廁所只有一個蹲坑,而且是水泥坑,將來也難以改造抽水馬桶。

  全家只有兩個水龍頭,廁所里那個還沒水池,是直接埋在墻上的,沖涼沖廁所都得用這個(沖涼的時候還得自己接橡膠皮軟管)。

  廚房里那個水龍頭好歹是配了水泥水池的,也是全家唯一貼了瓷磚的地方,可惜廚房本身就不是獨立的,而是放在了客廳門口。在沒有抽油煙機的時代,要靠開窗換氣,顧驁估計燒菜的時候肯定會弄得屋里烏煙瘴氣。

  然而,這些困難落在姐姐眼里,完全就不叫個事兒:“誰讓你炒蔬菜都起大油鍋了!煮煮不就好了,想要油水吃紅燒肉啊,也是煮的,怎么能讓油白白蒸發掉!”

  顧驁一想也對。

  如今誰舍得油被蒸發掉呢,真要是讓油煙機這種裝備穿越個15年提前出現,估計底層工人會把積在澄凈罐里的廢油重新倒出來做菜吧。

  這些“從大院里搬進筒子樓”帶來的額外麻煩,顧驁心知肚明,也因此讓他對新房并沒有“膜拜”程度的歸屬感,只當是個睡覺休息看電視的地方。不過姐姐的狂熱,顯然無視了這些缺點。

  如今除了國家領導人,其他哪怕是高官官員,都覺得住筒子樓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是身份的象征。

  最后,還是顧驁看不過眼,勸姐姐歇歇:“姐,差不多就行了,別累著。看你衣服都臟成這樣了,趁百貨商店還沒關門,我們先去把洗衣機買來裝好吧。剛搬了新家,那么多臟東西要洗。”

  沒想到顧敏一口回絕:“衣服晚上手洗不就行了,這么多年都過來了。東西都沒收拾好呢,洗衣機又大又沉往哪兒擺?你有這個空不如去把電視機先買了,都讀大學了,電視都沒看過。過完年收拾干凈再買洗衣機不遲。”

  顧驁再次感受到了價值觀的差異。

  不過,這次他選擇了堅持。

  姐姐可以覺得家務勞動力不值錢,娛樂才值錢,他不能這么想。

  最后死拉活拽,趁著百貨商店關門前,把姐姐拉去一起,雇了個人力三輪車,把一臺單筒洗衣機拉了回來。

  因為是國產的,只花了800塊錢。不過沒有任何自動控制程序,估計是沒錢搭載單片機吧,電動機只有一級攪動速度,沒有甩干功能,洗完還得自己擰。(全自動的要再過六七年才能國產化,目前只能花外匯買松下的。)

  不過就是這種洗衣機,在扛上樓的時候,還是惹出了好大動靜。

  同一單元里、樓下那些住客中,有市政府的公務員,就市一醫院的技術骨干醫生,還有同為市內效益最好的大國企、鋼鐵廠和汽輪機廠的中高層干部。不過這些人家至今都還沒想到把閑錢用來買洗衣機。

  汽輪機廠的一位副廠長,本來是樓里最有錢的人家,已經買了津門無線電廠的國產黑白電視。可依然讓自己老婆邊看電視邊拿搓衣板洗衣服呢——他老婆還很樂意,寧可手洗衣服,換取有電視可看。

  “這誰家的呢?居然剛搬進來第一天就買洗衣機?嘖嘖,太懶了吧,這是想十指不沾陽春水啊。”

  “聽說是制氧機廠的技術干部。”

  “制氧機廠現在效益這么好了?不能吧,我上次去市里開會,見過制氧機廠幾個同行的。”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蹬人力三輪車的師傅一個人健步如飛,背負著沉重的洗衣機,蹭蹭蹭上了三樓——

  本來送貨的車錢說好了是三毛,臨到樓底下,顧驁給他加了兩毛,說一共五毛,讓他想辦法弄到樓上裝好。

  顧驁是想著,就算他抬不動,還能分點兒錢讓別人搭把手。誰知人力車師傅聽說扛著洗衣機上三樓就能賺兩毛錢,飛一樣就上去了。留下無數聽到動靜后圍觀的好奇看客,以及關于顧家人的江湖傳說。

  一切安頓之后,顧敏看著臟衣服在里面自動打轉,盡管就這么一個單調的清洗動作,依然看得流下淚來。

  買洗衣機的同時,顧驁順手在百貨商店買回來兩瓶雪花膏:“姐,以后別洗衣服了,冬天擦點雪花膏吧。”

  20歲都不到的年輕姑娘,手就已經裂了,確實讓人惋惜。

  家里本來就是買得起雪花膏和凡士林護膚油的,只是原先顧敏經常要下水,擦了也會洗掉,所以舍不得擦而已。看著弟弟新買的雪花膏,她忍不住摟著弟弟的頭無聲抽泣起來。

  顧家在一片溫馨靜謐的環境中,過完了春節,年后又買了電視機(反正現在也沒春晚,不差這幾天),盡管只能看一個頻道,老爹和姐姐還是看得很開心,連僅有的幾個廣告都不肯放過,非得每一秒鐘都盯著看。

  因為顧家表現出來的經濟實力,新鄰居都多多少少來走訪打探。老爹也很客氣,凡是上門的,都會給點兒采芝齋的點心讓大家過口。

  80年代的人,處鄰居的習慣還保持著,哪怕搬進筒子樓,依然跟大院一樣要走動。不過因為周邊的鄰居身份檔次都上來了,無論是三甲主任醫師、國企干部還是市府官員,多少都有些錢,也不會隨便嫉妒揭發別人。

  年初四這天,寒假固然還沒結束,但有些機關單位已經開始上班了(沒有黃金周)。學校里也開始有人值班。

  顧驁按葉紈留的聯系方式聯系了一下,確認對方已經回國,他覺得有些事情電話里說不清楚,就約了提前回校、去京城見她。

  老爹和姐姐對顧驁有寒假不好好休息,很是不滿,但知道他正事兒多,也就沒攔著。老爹還偷偷幫他排隊買了火車票。

  “回到京城好好念書。有實習的機會,也穩著點兒,別太出頭搶別人功勞,犯忌諱的。你呀,就是年紀輕輕不知天高地厚!有時候進步不是靠功勞就能換到的,也要花花轎子人抬人!”

  臨走的時候,老爹和姐姐提著大包小包送顧驁去火車站,老爹還不忘絮絮叨叨地傳授人生經驗,讓顧驁別太膨脹。

  “到了學校里,這些小點心別忘了給大家都分一點,但別公開分,自己一個寢室一個寢室跑,趁人少。不然太張揚顯得你炫富。”姐姐也免不了勸說。

  “爸,姐,我都知道的。行了你們快回吧,天也冷。”顧驁找到個靠窗的座位,然后對著月臺上的父女倆滿口答應著,讓他們趕緊回。

  整整一天半的座鋪,中途停了幾十站,尤其是到滬江的時候還得花兩個小時等換向、換上新的火車頭。到了金陵還得排隊,等輪到過江,也算是第一次讓顧驁感受到了這個時代火車的不易——

  上次他跟著親王的專列回來,路上至少可以少花三分之一的時間。(住下來旅游不算)

  不過,那些沒有坐票的、中途小城市站上車的乘客,也一樣毫無怨言,似乎30幾個小時站著一晃就晃到了。

  回到京城后,去宿舍辦了手續,顧驁才知道葉紈雖然回國了,卻并沒有住校。他少不了又打了兩毛錢的市內電話,約葉紈找了個地方見面。

  因為是冬天,太冷,葉紈選在了友誼賓館一樓的咖啡館。

  重新看到葉紈的第一眼,顧驁就覺得眼前一亮,被驚到了。

  剛剛從美國回來的葉紈,梳妝打扮完全又換了一副樣子,看來跟著領袖出訪、跟班拎包的經歷,也讓她開了不少眼界,連審美都變了不少。

  可惜,顧驁卻是有求于她而來。

  “葉同學,我有個忙想請你幫——我有個朋友,是南方的部隊文工團體系內的,文筆水平也很好。她想報名去一線當戰地記者…我也沒其他部隊口的朋友,就想到你這兒了…”

  葉紈臉色微微泛紅,似乎激動于顧驁終于有求于她了。

  不過,她并沒有直接魯莽的答應,而是隨著腦海里一個本能的念頭,鬼使神差地追問了一句:“我欠你的,當然應該還。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知…是男的女的?”

  “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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