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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贈予格格”

  紫云與馮霽雯下意識地轉過了頭去。

  聽聲音便猜到是誰了,可真的瞧見來人當真是伊江阿,二人還是忍不住一怔。

  他穿著一身柳黃色圓領袍,辮子梳的光亮,一手拄著拐杖,一手舉著方才自攤老板手中奪過的兔子燈,臉上的神情是一貫的嬉皮笑臉。

  見馮霽雯與紫云望過來,他又咧嘴“嘿嘿”笑了兩聲,向馮霽雯打了個招呼:“嫂子——”

  “你腿傷還沒好,怎么就跑出來了?”馮霽雯意外地笑著問道。

  紫云則盯著他那條不敢落地的腿看了好半天。

  瞧著還真挺嚴重的。

  永貴大人下手怎恁地狠?

  “不打緊!都好得不離十了!”伊江阿滿臉的不以為意,繼而又拄著拐杖往前跳了兩步,在紫云眼前晃了晃手里的兔子花燈,嬉笑道:“格格喜歡這只燈?”

  見他不管什么時候瞧見,皆是這幅沒正行兒的模樣,紫云本到嘴角想要問一問他腿傷恢復的如何了的話,便就說不出口了,只是撇了撇嘴,伸手就要去奪那只兔子燈。

  卻被伊江阿快了一步躲開,她抓了空兒。

  “這燈是我先瞧見的!”紫云豎眉瞪眼。

  “可是我先拿到的啊。”伊江阿嬉笑著,一臉理所當然。

  “你…”紫云氣惱道:“你怎么一見面兒就跟我作對?”

  他跟她有仇吧!

  伊江阿聞言臉上的笑意逐漸卻淡了淡。

  待她成了親,只怕日后就連見上一面都是難事了。

  他哪里還舍得同她作對啊。

  手里的兔子燈俏皮可愛,同她倒真有幾分相像。

  一瞬間,伊江阿心中諸多情緒閃過,最后只余下一片苦澀之意。

  他將這些無法言說的苦澀感壓下,笑著自懷中取出了一枚墜著纓繩的紅玉玉佩來。

  他將拐杖夾在胳肢窩下面,有些費力地用一條腿維持著身體的平衡。

  而后動作看起來有幾分笨拙地將玉佩系在了燈上,遞到紫云面前。

  還在氣頭兒上的紫云皺眉不解地看著他的動作。

  “這燈是格格先瞧上的,還給格格。”伊江阿笑著說道:“這如意結玉佩,是我贈予格格的,愿格格日后平安如意——”

  贈她?

  還忽然說這么好聽的話…

  紫云一愣過后,滿臉狐疑地看著他,道:“無事獻殷勤,好端端地你送我玉佩作何?”

  話罷又道了句:“別人瞧見了還以為是私相授受呢!”

  馮霽雯在一旁聽得忍不住眼角一抽。

  這旁邊還有外人呢,這丫頭還真是敢說啊…

  伊江阿倒難得地沒有借機逗貧,只是神情不明地笑了一聲,搖頭道:“這塊玉佩早早便找人雕好了,是送與格格當作成親賀禮的——”

  成親賀禮…?

  紫云聞言臉色倏地一紅。

  “你怎么知道我要成親了?”她脫口而出地問道。

  可問罷之后又旋即反應了過來——伊江阿這人旁的本事似乎沒有,但唯獨消息靈通這一點,是令她不得不服的。

  再有幾日于家的聘禮便要抬過來了,想必他是在這上頭多少聽到了些風聲。

  可他送賀禮便送賀禮吧,何以這么一副一本正經的神情?

  就連笑容都變了。

  不似最初那會兒的嬉皮笑臉,而是鮮少見的認真溫和。

  他一手扶著拐杖,一手舉著系著那塊兒紅玉玉佩的兔子燈,在身側花燈燈光的映照下,眼中竟顯出了幾分她從未見過的安靜與沉默。

  看著這樣的伊江阿,紫云忽然覺得心口處涌出了一股難言的憋悶來。

  又感到分外地不自在。

  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種心境,大抵是不習慣所致。

  對上伊江阿那雙安靜卻又好似藏著許多她看不明白的東西的雙眼,一時之間紫云竟有幾分心亂如麻之感。

  她幾乎是有些突兀地轉開了頭,避開了與伊江阿對視的角度,伸手抓過被他舉到自己面前的那只兔子燈。

  “我收下了,多謝。”她語氣有些匆匆。

  馮霽雯的目光在她與伊江阿之間轉了個來回。

  卻因自個兒也沒什么感情經驗可談的緣故,故而也沒能瞧出個什么所以然來。

  說不清,只隱約覺得…怪遺憾的。

  紫云丟給了賣燈的老板一錠碎銀,十分大方卻口氣淡淡地道多余的不必找了,便對馮霽雯道:“月牙兒,咱們再往前走走吧。”

  馮霽雯點頭,下意識地看了前方不遠處在幾棵煙柳下站定、正同幾個歐遇著的書生打扮模樣的年輕人笑談著的和珅。

  她跟紫云便朝著和珅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行了約有二十來步遠,卻見紫云忽而頓足,回頭望去。

  馮霽雯也跟著她轉回了頭。

  這一瞧卻是瞧見伊江阿仍帶著小廝站在原處,并未有跟上來。

  見紫云轉回頭,他似有些意外,微微動了動唇角,露出了笑意來。

  “你站在那里作何?”紫云皺眉問。

  問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伸手指向和珅和琳幾人,提醒般道:“他們都在前頭呢——”

  伊江阿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不可出來太久。”他笑著對紫云說道:“今晚還是趁著阿瑪去了好友家中做客,才得以偷溜出來的,再不回去的話,只怕下人們要瞞不住了。”

  紫云聞言“哦”了一聲,道:“那你早些回去吧。”

  伊江阿點頭,看了紫云片刻,張口欲說些什么,卻又咽了回去。

  最后只又有些不大自然地點了點頭,對馮霽雯道了句:“嫂子代我跟和兄說一聲兒,我先回去了。”

  馮霽雯點頭,交待了句:“路上慢些。”

  伊江阿拄著拐杖動作有些遲緩地轉了身。

  小廝攙扶著他半邊身子。

  紫云望著他緩慢離去的背影,猶豫了幾番之后,開口喊住了他。

  “伊江阿——”

  恐他聽不到一般,她的聲音聽起來頗為響亮。

  招得前方的和珅和琳等人都跟著轉頭望去。

  伊江阿身形一僵,卻并未回頭。

  紫云見狀心底一陣難言的情緒翻涌。

  同一刻,又倍感懊惱與莫名。

  他走他的,她喊住他做什么?

  她有什么話好跟他說的?

  久久聽不到她的聲音,伊江阿緊張的嘴唇都抿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沒太多勇氣,但他怕的只是妨礙到她——

  而倘若她也有同樣的心意,哪怕只是一絲一毫…他便都再沒任何可怕的了!

  他甚至攥緊了手。

  又等了好一會兒,身后總算傳來了她的聲音。

  卻是道——

  “…你慢些。”

  紫云深深看了他一眼,心底有些泄氣與不悅。

  她一點也不明白這兩種情緒是從何而起,只認為自己今晚實在奇怪。

  這個煩人精也很奇怪。

  伊江阿怔了許久。

  待他轉過頭來之際,只見紫云已走出了一段很遠的距離。

  幾名行人偶然闖入視線當中,便將她的背影都遮擋干凈了。

  平生他頭一回得知什么叫做悵然若失。

  就仿佛她從未叫住過他一般。

  城西棗林街,燈火昏暗。

  一輛顯然是臨時雇來的夾木馬車在街尾處一家不起眼的茶館前停了下來。

  馬車簾被人從里面撩開,一道清脆卻壓得低低的女聲問道:“這便是云來茶館?”

  “可不是,這地兒偏得很,不好找——但咱們整個北京城里,就這么一處叫云來茶館兒的,錯不了。”年過半百的車夫篤定地說道。

  女子又盯著那老舊的桃木招牌看了片刻,方才自荷包里取了銀錢遞給車夫,下了馬車去。

  車夫就此趕車離去,女子卻在茶館前猶豫了許久。

  茶館生意不好,此時又是晚上,店中伙計抱著拉攬客人的心思從堂中小跑了出來,熱情地笑道:“里頭有香噴噴的熱茶,還有各式點心,客官進來歇歇腳吧!”

  但這位客官的打扮著實有些奇怪。

  一身素灰色,大晚上的還戴著冪籬遮面,若說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太太或是小姐,可身邊又不見帶有丫鬟。

  女子沉默了片刻后,道:“我找人——”

  伙計一愣,旋即問道:“您找哪位?”

  冪籬下,女子皺眉反問:“沒人在此處等我過來嗎?”

  她并不知對方身份姓名。

  她甚至都不知道此人是男是女。

  伙計搖頭。

  “…”女子心底不禁有些煩躁,又問道:“你們這里不是云來茶館嗎?”

  “正是啊。”伙計滿心不解。

  這么大招牌擱這兒掛著呢。

  女子又問:“那今日初幾?”

  伙計郝然一笑,道:“當然是初七乞巧節啊…”

  竟還有人不知道今日過節么?

  女子的眉越皺越深。

  地點時間她都沒有記錯。

可為什么對方根本沒來  是對方忘記了同她在信上之約,還是說從始至終都沒打算要見她,而是另有所圖?

  想到這種可能,她更覺自己如今處境危險,當即便轉身欲走。

  伙計看著她欲開口留客,但思及她方才言行異常,便也就沒出聲。

  暗道一聲奇怪,正要轉身回茶館內之時,卻見女子去而復返,又折了回來。

  “給我找一處雅間兒,你仔細留意些,倘若有人來找我的話,便將人立刻帶去見我。”

  她如此吩咐道。

  伙計神情怔怔地點了頭應下,忙抬腳跟了進去。

  一個時辰之后。

  一名同樣頭戴冪籬的青衫女子自茶館中行出,重新坐進了馬車里。

  “去定府樓街,景清別苑。”

  車夫得了話,緩緩調轉車頭,朝著定府樓街而去。

  此處距正黃旗轄地還有一段不近的距離,馬車不做停留地行駛了約半個時辰,方才來到“景清別苑”前。

  這座別苑建成不過兩年而已,知道的人并不多,附近一帶也幾乎沒人知道這座別苑的主人是誰。

  金溶月卻是這里的常客。

  別苑的大門一如既往地緊閉著,丫鬟上前將門輕輕叩響。

  上前來開門的仆人對來人躬身行了一禮。

  “十一爺可在?”金溶月的聲音帶著習慣性的冷淡。

  “主子等姑娘半個多時辰了。”

  金溶月聞言,這才抬腳跨過別苑大門。

  從來都是她在等他,這回也該換他來等一等自己了。

  “十一爺約是困乏了,這會兒歇在內院中,奴才帶姑娘直接去內院吧?”

  金溶月不置可否,只帶著丫鬟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仆人會意,一路引著她往內院而去。

  永瑆卻并未歇下,只是歪在羅漢床里正把玩著一塊兒精致的西洋懷表。

  仆人退下,丫鬟也被攔在了門外。

  金溶月獨自一人行了進來。

  她微微躬身一禮,卻并未說話。

  永瑆含笑抬頭看向她,道:“月兒今日怎么瞧著不大高興?可是怪我今日出來的晚了?沒能赴你今日之約?”

  他本是答應了金溶月最遲今日下午申時前來與其相見。

  見金溶月未語,他便隨口解釋了一句:“宮中臨時有事耽擱了,你別生表哥的氣。”

  “月兒不敢。”她語氣中隱約透著一股冷意。

  見她摘下冪籬后露出的一張冷艷面龐,此刻半垂著頭隱約露出了一截玉頸,又聽她口氣清冷,出宮前飲了些酒的永瑆忽覺一陣燥熱。

  他最愛見的便是金溶月這幅仿佛誰也不能近身的清冷模樣。

  像極了一朵高貴無比的雪蓮花。

  而只要想一想親手將這朵雪蓮采擷,他便覺得興奮無比。

  他口氣不禁又軟了幾分,道:“今日乞巧節,我備了份禮物給你,你來瞧瞧喜歡是不喜歡?”

  “勞表哥費心了。”金溶月微微仰了仰下巴,又道:“但無功不受祿,禮物月兒可不敢收。”

  顯然還在賭氣。

  永瑆也不生氣,笑著自羅漢床上直起身來,來至了金溶月面前。

  金溶月微微測過了頭,避免與他正面相對。

  永瑆卻轉到她身后,雙手環住了她的身體。

  金溶月身體一僵,忙要掙開。

  “又不是沒抱過,表妹推我作何…”永瑆將頭擱在她肩上,在她耳邊吹著熱氣低聲說道。

  題外話系列:今天跟舅姥爺一起開啟了喝中藥的大門,舅姥爺苦得舌頭打結,面部扭曲,我則一鼓作氣面不改色,攻氣十足的我沒給大家丟人,請大家放心。

另外大家還沒睡的看完早點睡  晚安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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