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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來襲

  這兩個侍郎位置是剛剛出缺的,趙侯一直想要這兩個位置給家中子侄。

  但是言官這樣一鬧騰,皇帝不敢再給趙侯家的人,就讓蔣家和尹家揀了便宜。

  王毅興拿了紙筆過來,站在夏啟帝案前,一揮而就,幫夏啟帝擬好旨,然后給夏啟帝看了一遍之后,再由夏啟帝親自用璽。

  這道旨意發到吏部,只要吏部尚書也用了印,就算是成了。

  “陛下圣明!”王毅興笑著對夏啟帝長揖在地。

  夏啟帝心情好了許多,撫摸著下頜上剛剛長出來的髭須,笑著道:“王愛卿果然不愧是狀元之才,如今越發歷練得老道了。”

  “陛下過獎。”王毅興笑著又拱了拱手,“今日是七月初七乞巧節,內宮的娘娘們想必等了陛下許久了吧?”

  宮里也有乞巧宴的。

  夏啟帝站了起來,“是啊,這些事情總算是辦完了。”他懶洋洋地撐了個懶腰,跟王毅興一起離開御書房。

  在宮里的拐角道上,兩人分道揚鑣。

  夏啟帝去內宮,王毅興出宮去了。

  從皇宮里出來,王毅興翻身上了馬。

  跟著他出門的小廝忙跑了上來,扶著韁繩問他:“王大人,咱們回家嗎?”

  王毅興瞇著眼打量了一下前方明亮燦爛的地方,沉吟不語。

  那小廝順著王毅興的眼神也往前看去,見是那燈會的地方,忙道:“大人,要不要去燈會?今日京城里很多世家大族的姑娘們都出來了,那邊很熱鬧呢!”

  王毅興搖了搖頭,“不去了,回家。”說著,勒馬前行,往他自己的宅子跑去。

  跑到那燈會附近的地方的時候,他卻“吁”的一聲,猛地勒緊韁繩,將馬停了下來。

  在那片空地上,滿滿當當停滿了世家大族的馬車。

  他一眼就看見,里面有神將府的馬車。

  …她原本就愛熱鬧,最愛花燈…

  王毅興抿了抿唇,馬上改了主意。

  他從馬上下來,將韁繩扔給小廝,“看著馬。”自己卻快步走進了燈會的那條街。

  雖然已經夜深了,但是街道上依然人很多。

  姑娘媳婦們穿戴著鮮妍的衣飾,三五成群,在家里長輩和下人的陪伴下,在花燈前駐足,在燈謎攤子前圍觀,還有的人專注地抬起頭,看著不時從半空中揮撒出來的花瓣出神。

  王毅興一個人漫步走著,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漫不經心地劃過一張張喜笑顏開的笑臉,嘴角帶著一股淺淺的微笑,和煦溫潤。

  周懷禮跟著吳嬋娟走過一個個花燈,一個個燈謎攤子,卻看見她依然悶悶不樂,一只手不時揪著衣帶,豐潤的雙唇嘟得能掛上一個小油瓶。

  周懷禮嘆口氣,終于直言不諱地道:“表妹,你別再想了。”

  吳嬋娟猛地抬頭,“表哥,你什么意思?!”眼里有股驚慌,像是小孩子,擔心心底的秘密被人發現,連忙極力隱藏。

  周懷禮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吳嬋娟。

  魅惑的重瞳黑幽幽地,看人一眼就讓人心尖子都發顫。

  在這雙重瞳前能夠自持的男人很少。

  周懷禮心里一動,忙收斂心神,輕聲道:“都已經過去了。我大哥已經成親,而且對他的妻子如珠似寶,一絲委屈都不肯讓她受。——就算是你嫁給他,你也未必有他對盛大姑娘的心思。”

  這話說得太直接了,完全不留情面。

  吳嬋娟又羞又氣,跺了跺腳,惱道:“表哥!你胡說八道什么?!我什么時候…什么時候…”話沒說完,眼里卻已經涌上了盈盈的淚水。

  那雙重瞳更加魅惑動人。

  周懷禮忍不住掏出帕子給她拭淚。

  “四娘!四娘!你在看什么?”蔣二娘好奇地走過來,“我們在等你猜燈謎呢!”

  蔣四娘沒想到她跟著家里人在這街上轉了一圈,居然又遇到周懷禮和吳嬋娟。

  她忙將目光從周懷禮面上收回,笑著對蔣二娘道:“二姐,我在看那孩子手里的兔子燈籠。真是別致呢,瞧那眼睛紅彤彤的,像是紅寶石一樣可愛。”

  她指著剛剛從周懷禮和吳嬋娟身邊走過的一家人說道。

  那家人抱著一個小孩子在懷里,那小孩子手上就拎著一盞兔子燈籠。

  蔣二娘探頭看了看,笑著道:“還行吧,我覺得還是花苞燈籠好看。——兔子燈籠看得多了,還是花苞燈籠少見。”

  “二姐說得是,我也覺得花苞燈籠更好看。”蔣四娘笑著跟了一句,又往周懷禮那邊看了一眼。

  周懷禮卻像是聽見了這邊的說話聲,也正好抬眸看過來。

  和蔣四娘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蔣四娘有些臉紅,但還是落落大方地對周懷禮微微頷首示意。

  吳嬋娟背對著蔣四娘的方向站著,并沒有看見她。

  周懷禮嘴角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也對蔣四娘點了點頭。

  蔣四娘更不好意思了,忙拉著蔣二娘的胳膊,匆匆忙忙地道:“那邊的禮物好像好一些,咱們去那邊看一看吧。”

  蔣二娘點點頭,帶著幾個妹妹過去了。

  周懷禮笑著目送著蔣四娘的背影遠去。

  蔣四娘雖然在跟姐姐們說笑,但是卻一直覺得好像有一雙深沉的眼眸,在背后默默地看著她…

  王毅興在街上繼續走著,終于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隔著重重的人群,他看見一個穿著嫩柳色裙衫,手持青梅油紙傘的嬌小身影。

  頭上雙螺髻,一邊盤著一條金絲鉆星星發鏈,螺髻的一邊插著一支金絲鉆半月簪,如同眾星拱月一般。

  腳上踏著麂皮小蠻靴,披著月白色輕紗披風。

  雖然她沒有回頭,雖然隔著這么多人,雖然離得這么遠,但是王毅興還是一眼認了出來,那是誰…

  他負著手,站在街旁的陰影處,定定地看著那個嬌小的背影,看著她偏頭跟她身邊的人說笑,露出柔和的側臉,高直微挺的鼻子,線條柔美的下頜。手指纖纖,指著一個花燈不知在說些什么,她旁邊的女子笑得用袖子掩了半邊臉。

  許久沒有看見盛思顏了。

  這一次乍然相逢,他看見她長高了一些,也比以前胖了一些,看上去比未嫁的時候身子好多了。

  她的笑容依然純凈動人,眼神依然清澈堅韌。

  看得出來,她確實過得很好…

  王毅興一時心情很是復雜。

  她過得好,他當然是應該高興的。

  而且周懷軒,也不像是娶進門就扔在一邊不管的那種紈绔公子哥兒。

  盛思顏帶著周雁麗和鄭國公府的兩個姑娘鄭玉兒和鄭月兒遇到了,幾個人一起在燈會里逛。

  “思顏姐姐,你看這個花燈,還不錯吧?這是什么花?”鄭月兒好奇地問道。她是鄭國公府最小的姑娘,一直跟盛思顏都很合得來。

  盛思顏仔細看了看,“好像是石榴?”

  “不是吧?是小海棠花吧?”鄭玉兒也仔細瞧了瞧。

  “哦,也許是小海棠花。”盛思顏點點頭,一點都不以為忤。

  她的性子隨分從時,從來不跟人做意氣之爭。

  鄭玉兒和鄭月兒也是好性子的姑娘,因此跟她更是合得來。

  幾個人走了一圈,有些累了。

  盛思顏手里舉著青梅油紙傘,擋著那些紛紛揚揚從天而降的花瓣,笑著道:“臨出門的時候,娘非說今日可能會下雨,讓我帶著傘出來。這走了一圈,快要回去,雨還沒影子呢!”

  “是啊!做娘的就兩件事,一件是讓咱們多加件衣裳,一件就是要帶著傘。——每次出門都是這兩句話。”鄭玉兒和鄭月兒咯咯笑著說道。

  周雁麗也跟著笑,手里轉著一把竹紋油紙傘,看看盛思顏,又看看花燈,悄悄地道:“大嫂,你看那邊那個花燈上畫的美人,跟大嫂有些像哦…”

  盛思顏瞥了一眼,笑道:“哪里像了?我看跟你有些像才是真。——來,我給你買下來,等下回去掛到你房里去。”說著,她招手讓范嬤嬤過來,吩咐道:“去把那邊的那個花燈買下來給二姑娘。”

  范嬤嬤應了,去買花燈。

  就在她剛剛交了銀子,從對方手里接過花燈的時候,事情發生了。

  先是一陣轟響。

  燈會街道兩頭搭起來的大牌樓突然倒塌!

  接連不斷的轟響傳了過來。

  大牌樓上掛著無數盞紙扎的燈籠頓時燒成一團。

  先前在大牌樓下面站著的人群最先遭殃,都被壓在大牌樓底下,被那沉重的橫梁和柱子砸得頭破血流,臂斷腿折。

  在半空中燃燒的燈籠如同流星一樣一個個往下掉,砸得街上的人奔走飛跑,驚叫哭嚎。

  街頭街尾兩個牌樓倒塌,也將這條街正好封了起來。

  從外面趕過來救助的人一時進不去,在里面的人也一時出不來,尖叫聲更是此起彼伏。

  周懷禮帶著吳嬋娟正好走到一座牌樓附近。

  那牌樓倒塌的時候,周懷禮猛地抬頭,發現了異狀,迅速拉著吳嬋娟后退。

  倉促間,他眼角的余光瞥見蔣家的幾個姑娘也正往前笑盈盈地往這邊走過來。

  “停下!那邊不能去!”周懷禮沖了過去,大聲叫道,然后一手拽著吳嬋娟的胳膊,一手拉著蔣四娘的胳膊,將她們一起往后死命拽了一下。

  又是一陣巨響,這條街上半空中掛著的花燈繩子不知道被誰砍斷了,無數花燈像石頭一樣往下面掉。

  周懷禮來不及多想,一頭將兩個姑娘護住,用自己的肩背抗住了從天上掉下來的花燈。

  “多謝周四公子!”蔣家的下人終于滿頭大汗地趕了過來,護住了自己家的姑娘。

  蔣四娘從周懷禮的懷里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又拉過他的身子,看見他背后被花燈熏得焦黑的后背,“你…”

  她話未說完,就被蔣家的一個婆子伸手將她拉了過去,一行人護著他們蔣家的三個姑娘迅速退到一處院墻邊上。

  盛思顏帶著周雁麗,還有鄭玉兒和鄭月兒,在神將府和鄭國公府兩處的下人和侍衛的簇擁下,往一處民居的大門前退過去,企圖避開這亂糟糟的場面。

  這么多人奔跑碰撞,一旦被撞倒在地上,會被后面的人群踩踏致死…

  可是他們剛剛在那處民居的大門前站定,那門突然從里面打開,一群穿著黑衣,手持著明晃晃樸刀的蒙面人從里面沖了出來,揮刀就往盛思顏他們這群人頭上砍過去!

  鄭國公府的下人沒有神將府的侍衛厲害,霎時就被那些黑衣蒙面人砍翻幾個,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神將府的侍衛連忙將這幾個姑娘圍在中間,護著他們往別處逃去。

  沒想到沒跑多遠,又一處民居打開了,又是一隊黑衣蒙面人沖了出來,砍殺街上的行人。

  衣著普通的平民百姓倒是沒有人追殺。

  只有穿著錦緞綢衣的富貴人家的人才會被追砍。

  這是怎么回事?

  盛思顏細心地發現了這個現象,微微蹙起了眉頭。

  王毅興見狀,顧不得多想,迅速往盛思顏那邊飛奔過去,幫她擋住了幾波黑衣人的追殺,自己身上也挨了幾刀。

  可是從民居里冒出來的黑衣人越來越多,街上受傷的人也越來越多,一個個倒在血泊里,將沒有燒起來的花苞燈籠染得血紅。

  整條街上如同阿鼻地獄一般。

  漸漸地,街上沒有被放倒的人群,只剩下少數幾撥人。

  那些護著主子的侍衛已經渾身是血,但依然悍不畏死地擋在主子身前。

  那些黑衣人殺紅了眼,撮唇一聲長嘯,手持血淋淋地樸刀,往盛思顏他們這邊先圍過來。

  自始至終,盛思顏他們這一群人承受的壓力是最大的,而神將府的侍衛殺的黑衣人,也是最多的。

  “敢殺我們兄弟!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大家伙兒一起上!”為首的黑衣蒙面人怪叫一聲,往他們這邊撲了過來。

  嗖嗖嗖!

  突然一處如急雨般的箭簇從四面八方往他們這邊疾射過來。

  站在最前面第一排正要舉著刀沖過來的黑衣蒙面人連吭都沒吭一聲,便被這急雨般的箭鏃射得撲倒在地上。

  盛思顏抬頭,看見一個個殺氣騰騰,手持重弩的玄甲軍士,從屋頂跳了下來,如同殺神一樣,將圍著他們的黑衣蒙面人瞬間殺得干干凈凈。

  軍士中領頭的那個人手中長刀連閃,面罩寒霜,落在他們跟前。

  “懷軒!你回來了!”盛思顏驚喜地叫道,看著周懷軒來到她身邊,伸臂將她攬住,抱著她騰空而起,躍上了屋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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