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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夫妻的來往

  兵馬疾馳在大路上,急促的馬蹄敲打在人的心上,前方一群推車挑擔的民眾臉上浮現驚慌。

  他們其中有富人有平民,馬對于他們來說是玩樂是行路的工具,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變成催命的號角。

  腳步急亂就要向兩邊逃去,隊伍中有人揮動手制止。

  “不要怕,不是賊軍。”他喊著,伸手指向前方,“這里是光州府境,有巡查戒備兵馬。”

  大家隨著他所指看去,見前方一處城鎮有旗幟飄揚,有兵馬站在高臺上,高臺上能看到奔馳的兵馬,他們沒有詢問阻攔,只是揮動了旗幟。

  推車挑擔的民眾避讓到路邊,這隊兵馬疾馳越過向前,沒有故意用馬蹄踏他們,也沒有用鞭子兵器打他們。

  “是光州府的兵嗎”

  “看著不太像啊,看起來很兇”

  光州府的兵馬看到了沒有阻攔,是不是因為這些兵馬太兇那些緊閉的城池,不抵抗比民眾們逃的更快的兵馬,他們一路見過太多了。

  他們走到城鎮外,這里的兵馬對他們核查便放了進去。

  城鎮很多燒毀砸毀的還沒有修復,不過人倒是不少,街邊的茶攤食肆也擺了出來。

  光州境內的確光景很不錯啊,還有精神和心情做生意。

  “這些巡邏的兵馬會來買水和吃食。”老板解釋,“看他們啃干糧挺不容易的,原本是想送給他們吃喝,但他們說什么也不收,只肯花錢買,又有很多逃難的人來光州府,路過買吃喝,就開下來了。”

  光州府擊退賊兵的事已經漸漸傳開了,惶惶無依的民眾便都向這邊奔來。

  “別亂想了,剛才過去兵馬旗幟是振武軍。”聽到他們的猜測,食肆的老板解釋,“看方向應該是從京城來的。”

  振武軍民眾們還有些呆呆。

  “我們光州府為什么能擊退賊軍是因為竇縣的振武軍。”看這些民眾是從光州府境外逃來的,老板更詳細的解釋,“振武軍武鴉兒的妻子和母親都在竇縣,這次解光州圍困是武少夫人親自帶兵馬來的。”

  他手搭在眼前向遠去的兵馬們張望。

  “擊退賊兵往京城報了信,這應該是京城回信來了。”

  說著又笑。

  “武都尉惦記媳婦呢。”

  誰不惦記親人呢,民眾們感嘆心酸五味雜陳的點頭。

  “不過看起來只有振武軍,沒有朝廷的天使。”老板談興很濃,“上一次竇縣振武軍擊退了亂兵,皇帝都下旨封賞武夫人和武少夫人了,來了宣旨的太監,光州府道里的大人們都陪同,那個熱鬧”

  話說到這里他的聲音漸漸消失,淮南道的觀察使已經投賊了,一半淮南道也換了天地。

  天下如此大亂,擊退了賊兵,皇帝也沒心情再獎賞了。

  今時非昔日,真是讓人感傷。

  京城只來了王力和書信,住在府衙的武少夫人并沒有感傷失望。

  武少夫人的管家姜暗與武都尉的信使王力在府衙外熱情相擁,訴說著別來的思念,宣泄著大戰過后重逢的歡喜,就像結交了幾十年的兄弟,絲毫沒有才見過兩次的生澀。

  王力被帶到李明樓跟前。

  戰事的詳情書信以及其他人的言語都已經描述過了,李明樓沒有再贅述。

  “府城這邊事情繁雜,外邊賊軍虎視眈眈,所以夫人還留在竇縣,那邊護衛很嚴密。”她說道,“我這里和京城現在都很忙亂,人手緊缺,就不送你們過去探望夫人了。”

  所以她不會讓他們有單獨見武夫人的機會,那邊護衛嚴密,潛行搶人也不要想。

  京城的事以及武鴉兒對母親妻子的關切都信里,也不需要他啰嗦。

  王力干脆利索的施禮告退。

  王力由姜暗送出去,再安排人馬依依不舍一直送出光州府境。

  這些小事李明樓并不在意,繼續和元吉看李明樓劍南道的來信,在輿圖上做出標記。

  相比于這邊的紛亂,劍南道附近很安穩,不平穩的福建才冒出頭,齊山就伸腳踩過來了。

  “齊山很厲害。”李明樓說道。

  元吉點點頭“大都督在世時也多有贊譽他,有他在,我們劍南道能輕松一些。”

  輕松嗎并不會,這個齊大都督可不是什么善類,或者說能在十年戰亂中響名的都不是善類,李明樓笑了笑“他很快就會向我們請兵支援,告訴李敏,劍南道一兵不出。”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齊心協力嗎元吉沒有疑問也沒有反對,只皺眉道“這樣做只怕會有損聲名落人口實。”

  也對,那一世劍南道就是靠著英勇善戰扶弱助鄰獲得了很好的名聲。

  遇到危難大家都會向劍南道救援,劍南道可以隨意的進入其他人的兵馬地盤,得到了地盤,得到了信任,一呼百應只不過損耗了劍南道的兵馬,聲名加注在項云身上。

  那這一世就反過來吧。

  李明樓道“讓隴右出兵。”

  隴右與劍南道一體,隴右出兵就等同于劍南道出兵,這個安排沒有問題,元吉點頭,不過,總覺得小姐語氣有些古怪,他看過來,李明樓已經站在輿圖前,端詳著李明玉的所在。

  李明玉所在的山南西道不太安穩。

  “大公子在這里征戰協助,兵馬都聽從山南西道調派。”元吉委婉提醒,“是不是該我們自己立旗了山南西道一封接一封的向朝廷表功。”

  李明樓搖頭看著輿圖“這就是在為我們自己做的,現在山南道平叛也不是非我們不可,他們怎么可能讓我們來這里搶功勞一定會把明玉趕出去。”

所以現在是占地盤,那接下來還會有搶地盤的時候元吉神情復雜,世道不僅僅是安康山叛亂嗎  李明樓回頭看了元吉一眼,沒有再解釋。

  接下來皇帝就要死了,天終于塌了,表功無處可表,那時候手握重兵的大都督將官們想法就不同了,做法也就不同了。

  人人將為自己而戰,誰厲害誰就說了算。

  但現在還不行,還有規矩還有限制還要禮尚往來。

  皇帝什么時候死呢李明樓凝神想著,那一世叛亂之后,調集各地兵馬平叛,但兵將們有很多怨氣,再加上安康山的煽動,越來越多的兵將咒罵羅氏,認為叛亂都是因為羅氏禍國引發的。

  為了安撫兵將,也為了揭破安康山造反的謊言,羅氏一門被誅殺,羅貴妃也被一條白綾縊死,然后皇帝就死了。

  有說是皇帝心痛而亡,也有說是被貴妃的死嚇死了,最終的說法是皇帝病重不治而亡。

  但現在不待調集很多兵馬就到了京城,這在那一世是沒有的。

  “小姐。”

  元吉的聲音打斷了李明樓。

  李明樓坐在桌前收回神看他。

  “姑爺的信你還看嗎”元吉問,“還是我安排人給金桔送去”

  姑爺,李明樓這才看到自己的手敲在一封信上,王力剛送來的她的丈夫寫給她的家信。

  因為母親眼盲,所以給母親要說的話都在寫給妻子的信上,妻子看完再讀給母親聽,當然妻子也可以不看,畢竟這個妻子有很多人給她寫信。

  李明樓敲了敲信,他還真堅持寫家信了啊。

  “我看一眼吧。”她說道,兩根手指伸出打開了信。

信寫的并不多,薄薄兩張紙,詢問了一些早已經說過的光州府戰事,由此表達他的擔心贊譽,然后又寫京城的日常,朝堂如何慌亂,民眾如何不安,京城怎么戒備,他不知道該怎么做,只能去請更多的大將們兵馬們來看的無聊打哈欠的李明樓坐直了身子,她才不信他說的鬼話,她只看到一件事,那些兵馬是他誆來的  前世里并沒有兵馬主動到京城。

原來是他改變的細節,那被哄騙去的兵將們就沒有那么多怨氣了吧  李明樓認真的看著接下來信,寫了京城朝廷安穩了很多,民眾也安心,你們在外危險辛苦這話當然也不用理會,只要明白內里的意思是兵將們和朝廷相處愉悅就行。

那這樣,羅氏是不是不會死了皇帝也不會死了但為什么上一世不是這樣上一世武鴉兒也在京城啊  李明樓坐不住了站起來踱步,一旁的元吉沒有詢問,安靜的侍立。

想不通想不透,或許是因為他的母親沒有死,所以行事跟那一世不同了,總之,命運是不是變了  李明樓停下腳抬頭看到輿圖,視線落在一個方向。

武鴉兒改變了一些命運,她何不也趁機試一試比如另外一個人的命運  中五推門進來,看到屋子里很安靜,李明樓站在輿圖前,元吉站在桌案前,一個看輿圖,一個看文書,不像是在商議什么大事啊。

  “大小姐。”中五施禮,打破室內的安靜。

  李明樓轉頭“中五,我們要盡快的速度趕到一座城,然后擊退圍城的三千兵馬,需要多少人馬”

  淮南道又有哪座城被圍攻了嗎自從解了光州府之困,竇縣振武軍的聲名宣揚了出去,附近很多戰戰兢兢的州府紛紛派人來求援,恨不得把振武軍都請到自己所在,光州府當然不同意,振武軍也做不到。

他們現在只能穩住光州府境內,并沒有可以罩住半個淮南道的兵馬,如果要去救援某一城,就要冒著光州府失守的風險,是什么要緊的地方讓小姐準備如此冒險  中五道“那要看距離有多遠,還要看是哪里的兵馬。”

  淮南道兵馬,跟浙西兵馬不一樣。

  李明樓道“沂州,范陽軍。”

  中五倒吸一口涼氣,一時間不能回答問題。

  李明樓視線回到輿圖上,伸手指著沂州“昭王在這里,他有危險,安康山會讓人圍殺他。”

  中五堵住喉嚨的口水咽下去,凝神看著輿圖道“沂州要跨過淮南道,武寧道,要是抄近路還要穿過宣武道,快馬行軍距離不是最大問題,范陽軍”

  他攥了攥拳頭,范陽軍和他們淮南一南一北從未打過交道,但李奉安說過,大夏衛軍多荒廢,有兩軍不可小瞧,一個是朔方漠北,一個就是范陽。

  跟范陽軍交手,不能跟前一段那些連安德忠浙西主力都算不上的游兵散將相比。

  中五深吸一口氣“真要打也不是打不了,但民壯們就算不上主力了,要抽調我們劍南道所有的為主,還要調來中齊他們。”

  中齊是嫁妝軍,借著尋找嫁妝留在許州,正在那邊混的風生水起,想必用不了多久,忠武軍能唯他們馬首是瞻。

  那就要放棄那邊的地盤了,而且光州府也要放棄,余下的力量只能保證竇縣安穩。

  李明樓沉默。

  不拿下一半的淮南道,休談保住竇縣。

  這不是一天兩天的戰亂,接下來只會更亂,安康山的叛軍也會越來越壯大兇猛。

  此時退,便再無向前的機會。

  元吉看出李明樓的不舍,這是小姐盡心盡力拿到手里的,他低聲道“大公子那邊人馬也可以支援,只是太遠了,需要時間。”

  李明樓搖頭,恰恰欠缺的就是時間。

  姜暗此時進來,看到屋子里的安靜和中五元吉臉上的凝重有些不解,忙回稟了“已經將姑爺的人送出了光州府,竇縣那邊也都沿途警戒著。”說罷便要退出去,免得打擾他們,剛邁腳就聽李明樓哈了一聲。

  屋子里的三人都抬頭看著她。

  李明樓伸手指輿圖上京城的位置,聲音里帶著笑意“真是糊涂了,我有丈夫呢。”

  街道上一隊兵馬疾馳而過,京城的民眾退避兩邊,沒有咒罵也沒有驚恐詢問,從去年到現在京城跑兵馬也似乎習慣了。

  中厚從門口轉過身臉上卻是驚訝“我竟然看到中五了。”

  院子里的男人們也很驚訝“你看錯了吧他怎么能來京城”

  中厚中五幾人當初在梁振門外跟振武軍的人碰過面,為了以防萬一,中厚連門都不出。

  又有人從門外閃進來“中五跟姜名來了,喬裝打扮做姜名的隨從。”

這是在街上探查的眼線,他肯定不會看錯,院子里的男人們都很驚訝,又有些不安,姜名是負責給武鴉兒來往的信使,武鴉兒派人去了光州府看望武少夫人,武少夫人也讓人來探望丈夫是很正常的,但什么事會讓中五冒險前來  武鴉兒的門前,還沒歇息的王力也是滿臉驚訝迎出來。

  “姜名兄弟,你要來怎么沒跟我們一起作伴”他喊道。

  姜名跳下馬搭住他的肩頭,耳語低聲“原本沒說讓我來,你們才走,少夫人想到一件事急著要跟都尉說,催著我們來了,夫妻兩個不住一起,就是不方便。”

  這是想念丈夫了王力哈哈笑了“那就只能你我辛苦多跑腿。”拍著他的肩頭,“快進去吧,都尉再忙少夫人的事也要立刻見。”

  姜名笑著簡單整理了下頭發衣袍,回頭看隨從們“你們在這里等著。”

  王力掃了一眼,有眼熟也有陌生的,隨從兵馬護衛們也不一定每次都一樣,招呼其他人“帶兄弟們去喝碗酒暖暖身子。”

  雙方的人應聲是,像親兄弟一般熱情的勾肩搭背,中五將帽子往下拉了拉,看著姜名跟著王力進去了。

  姜名走進廳內,廳內坐著七八個人,桌案上散落著各種文書,架子上懸掛著輿圖,正中的地面上擺著軍圖,顯然議事被打斷。

  姜名俯身施禮。

  武鴉兒并沒有寒暄“少夫人可還好”

  姜名拿出一封信雙手呈上“夫人和少夫人都好,少夫人讓我來問都尉借三千兵用一用。”

  他的來意說的如此干脆利索,廳內的男人們都沒反應過來。

  武鴉兒也愣了下“借兵”

  姜名垂手后退一步抬起頭,像個愁困田地收成的老農“是啊,少夫人人手不夠用,日子有些難。”

  “我”廳內有男人站起來瞪眼,喊出一聲我,又咕咚一聲坐回去,似乎吞咽了什么,最后聲音含糊,“天真是暖和了。”

  姜名點頭贊同“菜花都開了呢。”

還是沒兩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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