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個黝黑洞口完全展露,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氣洶涌而至,穆長寧和宮無憂只是皺了皺眉,靠暖玉御寒的向天磊二人猛地打了個哆嗦,顫抖不已。*隨*夢*小*說w.suimeng.lā
“好冷!”霍心抱起胳膊搓著手臂,朝這深不見底的洞口望進去。
尋寶鼠在腳邊又叫又跳地轉圈圈,霍心不由跟向天磊面面相覷。
本來只是想挖兩塊寒冰玉,不成想竟誤打誤撞發現了這個深坑,深埋在厚厚的冰層之下,誰都不知道這個洞口將通向何方。
未知的東西總是充滿危險,但也同樣充滿誘.惑。
向天磊看向穆長寧和宮無憂,面帶詢問:“穆道友、宮道友,你們怎么看?”
穆長寧目光怔怔,深深望著面前這一團化不開的墨色,冥冥中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要抓著她拉進其中,又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召喚著她靠近。
洞口吹出的風聲凜凜,寒氣逼人,到底讓她腦中清醒幾分,而這一清醒,原先那種莫名的沖動,頓時便煙消云散了。
“穆道友?”向天磊又喚了聲。
她回過神,訕訕問道:“怎么了?”
霍心一臉期盼地看著她:“我們想進去看看,你覺得怎么樣?”
進去嗎?
穆長寧微微斂眉若有所思,隨后答道:“我無所謂。”
三人又看向宮無憂,宮無憂微微瞥一眼洞口,道:“至多半日。”
“半日?”向天磊不解:“宮道友此話何意?”
穆長寧瞧了眼這洞口,邊沿被融化成雪水的地方重新凝結成了薄冰,空中落雪堆壓下來,不出半日,這個洞口便會被重新堵住。
從外向內破冰,遠比從內而外方便得多,何況這個洞有多深不得而知,若是進去里面的時間過長,沒有尋到其他出口,接著又沒了退路,這是件很危險的事。
宮無憂言簡意賅解釋了一遍,向天磊和霍心沉默片刻,點頭道:“好,半日無果,便出來!”
達成一致后,穆長寧在洞口周圍布了幾重隱匿陣,霍心看著她布陣的手法,眸光大亮,“穆道友你還精通陣法啊?”
“略懂而已,算不上精通。”
霍心笑道:“穆道友不用謙虛,我和師兄也略通陣道,不過和穆道友比起來,實在是拿不出手了。”
百煉谷以煉器著稱,煉器陣法不分家,許多煉器師都會在煉器之時刻畫陣法,不過他們刻畫的都是輔助類小型法陣,卻并不擅長這種大陣。
穆長寧淡淡一笑未再作答,一切準備就緒后,四人縱身躍入洞口。
確實如原先預料的一樣,這個洞很深,四人下墜了半刻鐘才算最終腳踏實地,周圍一片暗黑,頭頂的微光幾乎看不見,寒意直往骨頭縫里鉆,穆長寧有混沌陽火,宮無憂有碧血金蠶蠶蛻,二人尚且無事,向天磊和霍心卻凍得直發抖。
“這,這里的溫度,比得上極北之地的內圍了,暖玉也承受不住。”
向天磊斷斷續續地說著話,不得不運起靈力周轉防寒,這才好受些,可若是這般下去,靈力早晚是要耗盡的。
他看了眼恍若常人的穆長寧和宮無憂,心中暗嘆果然她們不是一般人,再次慶幸運氣好遇上了她們,否則就自己和師妹二人小命不保不說,也不會有出現在此地的可能。
所幸只是在這里面待上半日,若靠回氣丹輔助的話,勉強能夠應付。
然而接下來他放出神識,竟發現這里面隔絕神識的探查,心中不由一慌,“怎么會?神識用不了?”
穆長寧隨手取出一顆夜明珠,瞧了眼這個甬道的石壁,這回向天磊和霍心倒抽一口涼氣,就連宮無憂都不由面露異色。
云母石,大大小小無數的云母石鑲嵌在石壁上,或者說,這是云母石構成的一層巖層。
云母石本就是最堅硬的礦石之一,另外還有一個特點,阻隔神識探查。不是他們用不了神識,而是他們的神識被這云母石層阻斷了。
“天,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云母石!”
霍心目瞪口呆,愣了一下手里已經出現了工具,對著云母石開鑿,其余三人也同樣開始挖礦。
這云母石不愧以堅硬著稱,霍心氣喘吁吁鑿了半刻鐘,才終于摳下來嬰兒拳頭大小的一塊,反倒自己體內的靈力損耗了大半,被凍得手指僵硬發麻,愈發動彈不得。
霍心還待繼續,向天磊忙按住她,“師妹。”
他微微搖頭。
雖然掉進了寶窟,但也要看有沒有這個命拿,在這種環境下挖云母石太費事費力,還是留存著靈力為妙,誰知道前方還有什么呢?
霍心雖然不舍,可她也不是不明事理只顧眼前利益的,當即住手,服下回氣丹盡量恢復靈力。
穆長寧和宮無憂不懼嚴寒,倒是多挖了幾塊,但也沒再繼續,四人一道朝著前方進發。
尋寶鼠小白依然在前面領路,他們到底沒忘,最開始的目的還是找寒冰玉。神識隔絕了探測,這黑黝黝的甬道中,僅靠著夜明珠照亮,憑直覺感知危險。
越是往里走越冷,即便用上靈力,向天磊和霍心都承受不住了,穆長寧遞了瓶暖心丹過去。
如今絕不是推拒的時候,向天磊一面道謝一面接過玉瓶,果然服下暖心丹后能輕松許多,他不由更為驚詫,這種丹藥他可從沒聽過見過,想來也該十分珍貴,穆道友竟這樣隨意地贈出?
究竟是該說她慷慨仗義,還是財大氣粗呢?
向天磊更加好奇這二人的身份了。
尋寶鼠停在一處不動,任霍心怎么催促都不肯再前行,此時他們也走了差不多兩三個時辰了,要么盡快原路返回,從來時的出口出去,要么便繼續前行,另尋出口。
向天磊輕嘆道:“時間不多了,我們該回去了。”
還未等其余人回答,宮無憂打斷道:“等等。”
這是一路上宮無憂第一次主動說話,向天磊和霍心看了過去,雖然知道宮無憂是魔修,不過二人隱隱感覺她和一般魔修不大一樣,倒也沒對她有多大偏見。
宮無憂蹲下身,手心張開,一只通體雪白的蜘蛛爬上來,她翻手收下,走到墻角一處老鼠洞大小的缺口前,道:“底下有暗室,是個冰湖。”
穆長寧早見慣宮無憂身上各種奇奇怪怪的蟲蠱了,有時候這些小東西用來探路可比神識還要方便。
三人同樣走到那老鼠洞前,向天磊磨刀霍霍正準備把洞破開,穆長寧攔住他道:“別忙。”
她從儲物袋里拿出幾只玉瓶,一通黑乎乎的黏稠液體倒下去,洞口竟在這些液體下被腐蝕地越來越大。
“這…”向天磊驚愕地瞪眼,連宮無憂都不由瞥向她。
穆長寧也玩毒,煉毒的時候偶爾也會弄出點有強腐蝕性的東西,她都收好了,說不定什么時候派上用場了呢,在這個地方浪費靈力,還是外物更方便點。
沒過多久,這個洞口已經足以一人通過,宮無憂率先跳下去,穆長寧緊隨其后,向天磊和霍心紛紛跟上。
砰砰砰。
冰湖表面結了厚冰,幾人穩穩地落在了冰面上。
這是個碩大的石室,頭頂懸著無數冰凌,石室四壁上嵌了不少熒光石,熒光閃閃,映著晶瑩剔透的冰柱,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仿佛進入了一個冰雪世界,眩目多姿。
“看,是寒冰玉!”霍心指著四壁上露出一點小尖的冰藍色玉石興奮喊道,連這懾人的寒冷都拋卻腦后了。
穆長寧只默默瞧了眼,目光卻移到腳下。
冰靈氣如此濃郁的地方,不止能夠孕育出寒冰玉,應當還有更加珍貴的東西,寒冰晶。
她看到宮無憂的目光同樣注視著腳底,不由一笑,宮無憂望過來,同樣輕扯了扯嘴角,二人默契地破開冰面,縱身跳入冰水中。
霍心聽到入水聲,驚呼道:“咦,她們怎么下去了?”
向天磊眸光微閃,“她們應該是下去找寒冰晶了。”
“寒冰晶!”霍心一愣,“對啊,這樣的環境,極可能孕育出寒冰晶的!”
她躍躍欲試也要跳進去,向天磊無奈拎住她的后領,“小笨蛋,我們倆根本承受不了冰湖的溫度,這么下去不是送死嗎?”
他輕嘆道:“找到寒冰玉已經不錯了,沒有她們二人,我們也到不了這里…”
即便有混沌陽火,穆長寧在下水后都忍不住一哆嗦,過了幾息適應了溫度,拿出避水珠,在池底翻找起來。
寒冰晶中蘊含的冰靈氣是寒冰玉的數十倍不止,就相當于將數不盡的冰靈氣凝縮到了小小一塊晶玉里,因此有寒冰晶的地方,冰靈氣會濃郁許多。
二人細心感受著冰靈氣,在池底一寸一寸地翻找。
穆長寧還有望穿幫著感應,很快挖出一塊鴨蛋大小的冰藍色晶玉,宮無憂放出幾條小水蛇,也順利找到了寒冰晶。
湖中的水是流動的,這說明這片湖通往了某個地方。
穆長寧收回避水珠,在水中感受著湖水的來向,猛然睜眼,一股龐大的威壓在靠近,隔著數不盡的距離,都能感受到對方無與倫比的靈威。
宮無憂面色一變,二人爭相手忙腳亂地往冰面上去。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霍心剛想說一聲“你們出來了”,卻見那二人臉色慘白如雪,神色驚惶。
穆長寧大喊道:“快跑!”
話音剛落,冰面就被撞開一個巨大的口子,伴著“咔擦咔擦”的聲響,湖面冰層出現無數裂紋,將腳下的冰面分裂成漂浮的浮冰,站立不穩,穆長寧和宮無憂的身子更是被直接撞飛,重重摔在石壁上。
“寧寧!”望穿不由驚呼。
而在向天磊和霍心的眼中,只看到一個巨大的頭顱從冒著寒氣的水中浮出來,剛剛好不容易穩住的身子,幾乎下一瞬就要軟倒。
“哪來的小老鼠?”
那高階妖獸口吐人言,銅鈴大的眼睛陰測測地盯著他們,閃著幽幽綠光。
穆長寧聽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忍著全身劇痛,睜眼一看,在見到那巨大的蟒首張開血盆大口,要將向天磊和霍心二人吞下時,出聲大喊:“陵水妖王!”
那蟒首忽的一頓,眼睛微斜,在看到穆長寧時顯然一愣,片刻之后,縮回了脖子,幽幽看向她,“你怎么到這來了?”
陵水妖王的聲音不辨喜怒,穆長寧也摸不準它是什么意思。
但總歸遇上陵水妖王,比遇上其他高階妖獸要好些。
“陵水妖王,我們無意闖入,不知此處是您的地盤,多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穆長寧無比誠懇地說道。
被嚇得腿軟腳軟全身發抖的向天磊和霍心慘白著臉,腦袋一片空白,此刻連震驚的心情都沒有了。
在九階妖獸面前,他們形同螻蟻。
倒是宮無憂喘息著看了穆長寧一眼,默然垂下眼瞼。
陵水妖王雙眸微瞇,似是考慮了片刻,隨后說道:“你走可以,他們…”
“他們是我朋友!”穆長寧舉手保證:“我們以心魔起誓,絕不會將此地此事透露給旁人半字,如有違背,神魂俱滅,永生永世,不入輪回!”
三人愕然,覺得她說得似乎有些重了,旋即一想現在這么個情況,說得不重一些,如何讓這高階妖獸信服?
向天磊霍心連忙以心魔起誓,宮無憂也同樣做出保證。
陵水妖王哼哼一笑,“可是本王不信怎么辦?”
“…”穆長寧無言以對。
她與陵水妖王其實沒什么交情,唯一的交集大約是孟扶搖,在云龍山脈的那四年,若不是孟扶搖交代,陵水妖王才不會對她客氣。
一陣靜默之后,陵水妖王忽然一怔,幾道流光打入四人腦中。
穆長寧查探后發現,這是某種禁制,一旦他們有將此地之事告知別人的沖動或是想法,這禁制就會直接要了他們的命。
“現在,馬上滾!”陵水妖王轉個身又回了水潭底,尾巴拍打出一片水花。
四人不敢再做停留,連忙沿著原路返回。
而在與此相隔數里的一座冰室中,陵水妖王化作了一個青衣男子翩然而落,朝不遠處那個紅衣男子頷首抱拳道:“人已經走了。”
那紅衣男子正是已經離山數年的孟扶搖,他站在一口冰棺前,淡淡“嗯”了聲,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掌撫過冰棺,輕笑道:“小丫頭還跑到這里來了…”
陵水妖王默然片刻,道:“妖獸大軍已經準備就緒,主人…”
“不急。”孟扶搖唇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淡淡說道:“再等幾日也無妨。”
陵水妖王再沒話講,噗通一聲跳入水中沒了蹤影。
孟扶搖撫摸著冰棺的棱角,極盡小心翼翼,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冰棺中的人,良久,輕聲一嘆:“姜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