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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肆捌章 生殺意

  火把若游龍蜿蜒。→お℃

  一支燃燒的急箭在夜空劃過一道長弧,如流星隕落在舜鈺的身側。

  她驀然回首,見明月清風及隨侍調轉方向逃離的背影,清風恰也扭頭看她,眸光在簇火中相碰流轉,經年就是永別。

  她淡漠的收了視線,仰起頸使勁搜尋沈二爺,前方十數高頭大馬一字排開,鞍上的將士身披銀冷鎧甲,容顏隱在蒼然夜色中。

  其中一人勒韁縱馬朝她馳來,昭顯勇猛威勢,舜鈺覺得那英姿分外熟悉,待要仔細端看時,哪想腰間竟盤來只堅硬如鐵的胳臂,也就剎那,漸近的白馬高高仰起前蹄嘶鳴,硬生生收住步子踢踏不前。

  舜鈺大驚失色,耳畔已傳來清風冷戾的嗓音,他說,我不能丟下你。

  放開我。舜鈺恨得咬牙,死命地去掰他的手指。

  我要帶你走。清風認為這個妓娘在催他逃命,實在有情有義,那硬如磐石的心頃刻軟得似細沙。

  他把舜鈺箍的更緊,不顧一切地朝身后另條山路疾掠而逃。

  馬上將軍挺起胸膛,拉弓如滿月,篷的沉響,一支箭勁直射在清風二三步前,攔他的去路。

  放開她!

  那洪亮清朗的高喊讓舜鈺倏得睜大雙眸.........是徐藍麼?!

  你見他跨高頭大馬之上,鎧甲加身,手握鵲畫弓雕翎箭,火光照亮那張濃墨重彩的面龐,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她聽得清風在冷笑,能感受他瞬間凝聚的陰狠,更睇到他袖籠里有數枚銀針寒光迸射。

  舜鈺猛得深吸口氣。

  數枚銀針已夾在清風的五指縫中,針尖淬了毒,碧瑩瑩的。

  只要抬甩起手,灑向馬上年輕的將軍,趁他與銀針纏斗自顧不暇時........。

  清風勾起唇角,這便是他與妓娘逃出生天的絕佳時機,他還真這么做了。

  他的五指才要崩直伸展的瞬間,一股劇烈的疼痛涌向四肢百骸,痛得指縫間的銀針都滑落于地,低頭,是明月公子的青銅劍,寒光凜冽的劍身刺入他的腹部,鮮血飛濺,滴在他白底青布的鞋面上。

  他晨時在城里拱橋下的小攤前,坐著吃牛雜湯,他很久沒有吃過這么美味的牛雜湯。

  一個滿臉愁苦的村婦走到他面前,從挎的竹籃里,掏出一雙簇新的白底青布鞋,只要十文錢。

  他峻眉微蹙,在做一件他喜歡做的事時,是極痛恨被打攪的,從前打攪他的人,如今墳頭已青青。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腳上,難以辨清顏色的鞋履,大腳趾耀武揚威出了頭,再抬眼,村婦背上有個竹簍,一個小娃發著燒,臉紅通通的。

  村婦千恩萬謝地走了,他穿著新鞋站起,上了拱橋,又下了拱橋,新鞋有些頂腳,或許走走就會寬松。

  他總覺哪里怪怪的。

  現在他終于醍醐灌頂,只因今日是他的生辰。

  每年這日,他會尋個誰也找不到他的地方,黑天糊地睡一覺打發過去。

  今日他終究破了例,還動了情,嘗到了心軟的代價,和受欺騙的滋味。

  他努力讓自已保持清醒,瞪著小妓娘慘白的頰腮,憤恨的眸瞳。

  看著一個穿藏青繡云紋斗篷的魁偉男子,飛身而來,將她拉入了懷,看她......竟俯在他懷里哭泣。

  原來她就是采藥人。

  這個可惡的小騙子,甚么給他洗衣做飯暖被,竟然都是誆騙人的。

  他怎麼能當了真!

  舜鈺聽到劍刺入清風身體時罪孽的聲音,有黏稠滾熱的鮮血,噴濺至她蓑衣,在潔白的手背染上紅梅。

  她前世在宮中與嬪妃爭斗,輪回轉世復仇血恨,亦是假借它物及他人之手,這般親自殺戮委實不曾有過。

  松開執劍的手,朝后趔趄數步,眼睜睜看著清風踉蹌跪地,看著他眼里泛起冷酷絕望的諷笑。

  即便他殺人如麻,死有余辜,舜鈺渾身還是止不住的哆嗦。

  背脊忽然貼上寬厚的胸膛,暖熱的掌心蒙住她的雙眸,溫和沉穩的聲音響起:別看。

  沈二爺說別看,那就不看罷......可已深深映入腦海里又該怎么辦呢?

  她輒身把自己埋進他滾燙的懷中,傾聽他有力的心跳,甭管前塵今世與這男子有多少恩怨愛恨,他總是那個最能安慰她的人啊。

  舜鈺僵硬的身子漸軟下來,她輕笑:你去哪了.....你怎么才來呢......你早些來不就好了.....殺人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嗎.....

  她不笑了,嗓音哽咽,話說的斷斷續續,卻聽得沈二爺眸光黯淡,柔腸百轉。

  對不起呵,我以為你還在山上,便先去了那里.....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了。他去捧舜鈺的腮,想看她臉上的神情,卻因她的執拗而放棄。

  再抬首冷觀受傷的刺客,被同伴救下帶走。

  他擺手阻了將兵追趕,只給沈容一個眼色,沈容會意,疾步朝消失在濃霧后的身影追去。

  胸前的人哭得他衣襟都濕了,索性一把抱起,頭也不回的朝馬車而去。

  或許是山中寒涼更兼夜雨,也或許是心力交瘁且體乏,舜鈺自回到應天府后,染恙臥榻幾日。

  遠遠近近許多事在夢里不知來處,她意識昏沉,只知沈二爺總是親自喂她藥湯,替她盥洗手臉,不再與她同房共寢,卻夜半忙完公務會來榻前坐一會兒,甚至......親她。

  他熏心,也不怕過了病氣,精致薄唇她的耳垂、頰腮,把她唇舌的苦味汲去,非要將甜蜜留下。

  明知道她此時軟弱無力,奈何他不得,只能任他為所欲為,他便愈發得寸進尺,聽他微沉的喘息,聽他溫柔地囑咐:鳳九快點好起來。

  于是乎在某個春光明媚的午后,聽得一只黃鶯兒,落在紫藤花架上啁啾。

  她推開房門出了廊前,陽光好生刺目,眼眸瞇覷了半晌,才看清團團的粉蝶自身邊翩躚飛過,一股子苦味彌漫,是侍衛那五,拿把蒲扇在扇爐子,墩在上頭的藥湯,咕嘟咕嘟冒著煙氣兒。

  一束紫色鳶尾捧到她面前,舜鈺愣了愣,抬眼,正恰到徐藍含著笑意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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