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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肆柒章 斗智勇

  或許官兵查無所獲,已打道回府?明月公子自言自語,瞥見清風像看二傻子似的看著他。 ̄︶︺sんцつ

  他心底頓起一股怒意,冷笑道:你看我作甚?所有計劃皆按預定執行,至于后果成功與否,豈非我能掌控,盟主心如明鏡,能奈我何?倒是你......。

  他指著舜鈺:罔顧盟規私帶活蠱出山,視為重罪,見者皆可誅之。但念與你同門一場,現將她殺之,我就權當此事從未有過。

  語畢,把自已的利劍朝清風擲去,清風接過,默了默,轉身緩緩走至舜鈺面前。

  舜鈺帶箬笠,披蓑衣,安靜坐在山石上,月光滑過她白皙的面頰,翦水雙瞳閃閃泛起漣漪。

  那漣漪似淌進清風的心里,人常說他的心比山石還硬,他也這么覺得。

  眸光驀然黯沉,即使沒有魅惑衣妝,這小妓娘素著清水瓜子臉兒,依舊楚楚的,讓他下不去手。

  能得清風名,皆因他殺人的動作快、狠、準,如風拂過之處,寸草不生,一人不活。

  可他現在只覺這把劍沉甸甸的,握柄的手指繃得發白。

  他是個冷酷無情的刺客,太多哀求早聽的麻木,繼而厭倦,后來他再也沒有聽過哀求聲,他的刀更快了。

  小妓娘的一句:我給你洗衣做飯暖被,你帶我走。讓他沖動的把她帶出來。

  一縷挾雜涼意的山風吹醒他的神智,人間的煙火氣,與他是個永不能得的幻夢,他的一生只配孤獨終老,躅躅獨行。

  他看著劍梢凜冽的寒氣,聽到自已在問:你是怎么來這里的?

  明月公子嗤笑一聲,想必虎獸面具下的表情很滑稽,清風不理,只看著小妓娘抿嘴不答,他堅持的又問一遍:你是怎么來這里的?

  他忽然很想聽她說話,溫良女子的嗓音,沒有刻意的挑逗風情,亦沒有驚慌惶恐,好聽極了。

  舜鈺知道清風后悔帶她出來,這會要殺她。

  慘白月光游移過他手握的劍身,尖梢凝固幾點圓黑的痕跡,是胖和尚戳心的血滴。

  或許是重活二世的緣故,面對死亡她異常的冷靜,清風不同于明月,他在尋找一個說服自己殺她的理由。

  她不能哭泣哀求,他會因這份軟弱而殺了她,她亦不能呵斥怒罵,他會因這份堅強而殺了她。

  她能做甚么呢,她唯有忐忑地回話:我是‘樂善莊’趙姑娘身邊的丫鬟,無意撞見她與閹人的奸情,被捆了賣到這里。

  再看清風嘴角抿緊,卻把手里的劍悄悄提起,舜鈺嘆口氣,她說:你要殺我嗎?請把劍尖的污血拭去罷,我的血很干凈。

  清風提起劍在衣袖上擦過。

  謝謝你。舜鈺笑了笑:謝謝你把我從聚義廳里帶出,能死在清風明月之下,是福氣。

  她又添了句:清風是這清風,明月非彼明月。

  明月公子呵呵笑的陰陽怪氣,清風神情愈發凝肅,語氣淡淡地:再過個把時辰你蠱毒會發作,我卻再沒藥丸給你解毒,那樣的死狀很凄慘,倒不如我一劍替你解脫。

  好!舜鈺很乖順的點頭。

  清風的喉結不自覺動了動,他指著不遠一棵莽蒼的松樹:你死后我會在那樹下挖個坑,讓你死得其所。

  好!舜鈺的眸瞳光芒閃爍,似乎沒有看到他將劍舉過頭:你是個好人,我想報答你。

  清風怔了怔,劍頓在空中又倏得縮回,他竟莫名的松了口氣,奇怪地問:報答我?

  舜鈺嗯著站起身來,朝山腳下俯視,黑漆漆的樹影被風吹的搖晃,受驚的寒鴉宿鳥拍著翅入了霧氣中。

  夜已深沉,山中霧漸濃烈。

  舜鈺開口道:山下官兵或許已踏上歸途;或許埋伏在那里請君入甕,不管如何,你們總要挺而走險,因為此時再不逃出去,明日天亮官兵大舉搜山,便更沒有逃的機會了。

  這與你何干。明月公子冷冷道:你那時已經死了。

  舜鈺不理睬他,接著說:讓我走在前面探路,把他們引出來,你們便可趁亂逃走.......毋庸擔憂我會泄漏甚么。她嘆息一聲:那時我蠱毒發作,恰好也要死了。

  .......這是個精妙得不能再精妙的法子!

  就連明月都不禁贊了聲:這個娼婦有些聰明。

  清風緊盯她的容顏,那神情堅定而溫善,他是不憚于躲在女人后面逃命的......可此時似乎再無它法。

  他忽然有些動容,所以聽得妓娘請求:你能把手里的劍送我麼?等我蠱毒發作受不了時,我可以自已殺了自已。

  他毫不猶豫的遞過去,見她欣喜又憨媚的把劍拿在手里,左劃右晃一番。

  他并不懼怕她舉起劍來刺他,沒有人能迅速近他的身,更況一個身嬌體弱的妓娘。

  只是這心底涌起的滋味,有些晦澀難懂。

  今日所有一切都亂糟糟的,妓娘不像妓娘,他亦不像他。

  沿著蜿蜒崎嶇的山路,舜鈺已能望見佇立夜色中的般若寺,荒涼又陰森。

  人生是一場有輸有贏的賭局,輸贏有大亦有小,大至性命,小若塵埃。

  舜鈺原本篤定沈二爺必帶官兵候在暗處,可離山腳愈近,她愈發不能確定了。

  沒有馬蹄踢踏聲,沒有車輪轱轆聲,沒有風過樹梢聲,沒有溪流潺潺聲,甚至連寒鴉宿鳥的咕咕聲都嘎然而止。

  四周實在太過安靜,安靜的讓你覺得,萬物生靈似乎皆屏住呼吸,翹首等待著甚么發生。

  舜鈺聽到自己的心怦怦跳動聲,她不知身后跟隨的刺客離有多遠,是三四步,是數十步,是百步開外,還是已悄然遁去。

  她開始自言自語,聲音不大不小:曾聽莊里嬤嬤說起過,有一個年輕的窮秀才進京趕考,住不起客店,便在這般若寺里宿下,晚間秉燭苦讀時,進來個貌若天仙的女子,只道是被土匪強搶欲做壓寨夫人,趁夜逃出到了這里。彼此青春年少好相貌,互換定情之物就成了親,第二日窮秀才醒來,才發現身邊有一堆白骨.......。

  她聽得身后有人在低笑,估摸也就十數步遠的距離,原來明月清風一直不遠不近跟著。

  一縷山風吹動樹梢,一只宿鳥凄鳴蒼林。

  原有的安靜,就在猝不及防間,猛得被狠狠撕裂,但聽地動山搖、馬嘶車動,人聲鼎沸。

  舜鈺被一片紅亮刺的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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