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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肆壹章 誠不欺

  舜鈺不怒反笑,沈二爺誠不我欺,這大理寺的少卿、司丞及寺正,果然心思詭譎,忠奸難辨。

  她不疾不徐道:樊大人此言差矣。你哪知捉那余泰的艱險。他使足銀子,娼妓、鴇兒龜公皆把他相護,要入百花樓就不易,更況進得房內,他用短刀抵喉、還得借機酒里下藥,馮生亦是提命,一步一驚心走過。稍偏差池,怎可能還有此時站在這里,同諸位大人討功名。

  頓了頓,又道:諸位大人即不愿提起那日承諾,想必自有難言之隱,馮生單薄歷事之身,只得姑妄受之。然刑部張侍郎已去吏部替馮生討獎賞,雖不得入大理寺為官,但績效勤謹,還煩請諸位大人核過。

  語畢,掃眾人默然,再不多話,索性復又作一揖,抻直腰背離開。

  待那身影邁過門檻消失不見,楊衍瞬間沉下臉來,朝姜樊二人冷笑:瞧馮生話里陰陽怪氣,你我倒成背信棄義、恃強凌弱的小人了。

  姜海躊躇著說:‘那日馮生確實提過其愿,才肯男扮女裝去查案.......。

  樊程遠打斷他的話:姜少卿莫因馮生常隨你左右,就亂了心性將他偏袒。

  此話聽來十分刺耳,姜海目中燃火,粗著喉嚨嚷:樊程遠,我可無甚么斷袖之癖,你有此瞎想的功夫,不如勤鉆政業,馮生仔細說起來,有時辦得事可比你得體.......。

  樊程遠頓時老臉紅脹,欲待駁斥,楊衍已硬聲叱責:為個歷事監生,你倆品級大員在此爭斗,不覺有辱斯文麼?

  訓得二人訕訕,他繼續道:那日是有承諾,可也并未說即刻兌現,入吾大理寺為官,馮生還待考察,現即然刑部都替他去討賞,若吾等無所表示,倒顯無容人之量,給他績效勤謹就是。

  即揮手讓他們退下,案卷有些看不進,端起茶盞亦吃的無味,想起在百花樓吃徐炳永的餞席時,乍見馮舜鈺時的驚鴻一瞥,竟是比女子還嬌柔水媚。

  看著馮生朝自已過來,卻被沈尚書半道劫去,強抱坐于腿上,挾筷哄他吃糕餅,喂他吃薄酒,甚或至后一把抱起去臥房尋歡。

  他冷眼旁觀,滿心皆是鄙蔑,卻含雜一縷說不出的滋味來,待要去捕捉時,又嗖的消逝無蹤了。

  姜海剔著牙、哼著小曲,穿過秋葉式洞門,瞟到舜鈺同四五新來歷事監生,圍著池塘看稀奇,他也探頭張望,難得天氣晴好,一塊圓石上,一只烏龜攤著白肚皮,在曬日陽兒。

  他便朝舜鈺招手,舜鈺撇了眾人,笑容滿面的過來,問他有什么事兒吩咐。

  姜海覷著眼看她臉色:倒是高興,可是心底氣平順了?

  舜鈺依舊笑道:這里人性險薄,色厲內荏,秉的是毀譽出其愛憎,威福發于喜怒此等主張,我不過區區歷事監生,如浮萍無根,落花無塜,被人推來搡去的,自認穢氣就是。

  瞧這話說的,還是摒著口惡氣哩。姜海低聲撫慰她:我悄悄講給你聽,你也不用上火,績效勤謹是板上釘釘的事,你只要勤勉歷事,多建功績,入大理寺為官只是時日問題。

  承大人吉言。舜鈺恭敬回話,神色看不出喜怒來。

  姜海笑嘻嘻的去抓她的手。

  舜鈺警覺,迅速把手背至身后,咬著下唇瓣不高興:大人這是作甚?

  小桃子慣會裝,沈大人摸得,他就摸不得?

  姜海收回手,看著她道:躲甚,我又不好龍陽。你的手可休養好了?

  大人有話直說就是。舜鈺醍醐灌頂,暗忖他這般脾性傲慢又暴躁的,能忍到此刻,果然是有求與她。

  聽得姜海說:我那幅《游春圖》,尋過京城有名的裱畫者來看,畫上有倆小洞,我問他們如何修補,說拿一層絹補上即可,你覺得該如何是好?

  自然也有說更繁復的法子,卻要價甚高,他委實肉痛。

  舜鈺認真道:圖簡單省事自然是貼張絹把洞堵上即好。可《游春圖》是名家書畫,大人定想私藏千古罷。那絹絲連帶,一個洞串一個洞,即便背后貼上絹,洞口還在,四五年后,兩洞必然接上,破損成大洞,此時若想修復。需將貼上的背絹,與原絹揭離重裱,可惜呢,當初為將兩絹合成一張,需用很厚的糨子才行,而此已難將兩絹再分開,這畫算是徹底毀了。

  姜海聽得心驚肉跳,只覺她說的很有道理,終嘆息著說:舜鈺啊,此畫我也不敢尋旁人來裝裱,你手若好了就幫我一次,到時必有重謝。

  舜鈺只是搖頭:那畫兒價值萬金,馮生才疏學淺,怎敢輕易賣弄,京城藏龍臥虎,姜大人只要肯出重金,必有能者出沒。

  姜海哪里肯呢,此時只把舜鈺認準,好話壞話說的口干舌燥,卻見她面色平靜,不緊不慢地總有話堵回來,就是百般的不情愿。

  姜海脾氣磨盡,驀得臉色鐵青,直指著舜鈺鼻子,問她倒底想怎樣。

  舜鈺卻也不惱,微微笑道:等馮生何日入得大理寺為官,到那時在為大人裱畫不遲。

  恰這時蘇啟明尋來,囑咐她趕緊去刑部提回案卷。

  舜鈺正思忖該如何脫身呢,朝姜海作一揖,急忙忙走了。

  吏部衙府前,沈容同侍衛正在準備轎馬,忽一瞟眼,看見平日里每每打門前過,都驕傲的跟個大公雞似的馮舜鈺。

  他其實,簡直寵溺到不行,那沒志氣的沈桓,更是把他百般討好。

  但你瞧他,總冷清個臉兒,每每見到他們,跟避如蛇蝎似的,一點情面都不領。

  不過今日倒有些古怪,他環抱著肩,安靜看著少年一步三停的沿著臺磯而來。

  舜鈺其實也有點怕沈容,曉得他并不待見自已,她要去刑部,順路過吏部,就想張望著看沈桓或徐涇可在。

  哪想竟都不見影,只有沈容站得挺直,覷著眼頗戒備的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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