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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陸壹章 非良配

無線電子書    國子監緋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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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飛飛原是江湖賣藝人,自學得一手圓通滑溜的本事,曉得這是在將他為難,眼骨碌一轉,拱手陪笑道:小的雖掌班主職,僅管衣食起居跑場此類雜碎,能做優倌藝人主的,當然是各位爺們,不如我去叫小桃紅過來,爺當著她面點戲就是。

  說著鞠個禮,一顛一顛直朝后臺去了。

  徐藍朝崔忠獻看去,蹙眉道:戲有千出,人有百態,生倌上能扮皇后貴妃,下能裝娼妓丐婆,只有人挑戲的,哪有戲挑人之說。

  又問舜鈺:你若愛聽這折,稍刻讓小桃紅唱來聽就是。

  崔忠獻臉一沉,小兒多無賴的神情:我就不愛她唱此出,你們想怎地?

  徐藍倒笑了:這可是在我府上,不是你魏國公府,豈容猴子在此稱霸王?

  猴子!小七聽得津津有味,插嘴問:是孫悟空那只猴子么?

  那是抬舉他!徐藍不屑,把一碟桂花糯米糕遞給舜鈺:這桂花是開最香時,我打下來的,很是糯口,你嘗嘗?

  崔忠獻臉更黑了,看馮雙林不曉得去了哪里;傅衡笑著不嫌事大;徐藍不買帳;楊小朵又遲遲不來。

  郁卒的吃茶,恰見舜鈺張小嘴咬口糯糕,吃的香甜,在那眉開眼笑。

  豬啊!就知道吃。崔忠獻滿嘴嘲諷,目光卻挑釁的盯著徐藍。

  徐藍眉凝眼深,雙手交握,把指節弄的嘎吱作響。

  窩在房梁上賞月的綠鸚鵡正打盹,忽聽此聲剎時精神抖擻,扇翅落于桌沿邊,嘶啞著嗓子吼:打!打!打!打破格子眼,推倒錦屏風,扯碎錦裙襴,搶去八珠環,揉碎一枝花,此仇不報非君子!

  ..........!一眾瞠目結舌。

  崔忠獻疑惑道:此禽獸怎還活著?

  綠鸚鵡聞眾笑,曉得不妙,呱一聲低飛起,從楊小朵的肩側撩過,鉆珠簾逃之夭夭。

  楊小朵唉喲的驚叫,滿頭珠翠搖顫,被翅尖勾出一縷青絲來,散在胸前。

  被這一唬,待回過神來,又一笑,即便到了徐藍這桌前,也不急著行禮,只顧抬頭整理鬢發。

  她畫著花旦妝面,里著黛青短衣,外罩水紅色坎肩,腰肢松松系根四喜帶,下著鵝黃絲綢褲,撒著褲腳,趿雙簇新的鴛鴦繡鞋兒,更比嬌花多分俏。

  但見那明眸流盼橫波來,讓人覺她正瞧著自已,美人垂眸、總令人貪欲孳起。

  她忽兒笑著開口,嗓音若七月熟的水蘿卜,脆生生的味兒:聽講有人點我唱翠屏山,有人又阻著不讓,班頭躲懶怕事,只差我自個來問,后臺早以掀簾把這里望,自古嬌娥愛少年,我便耐心再問一句,這翠屏山可要唱一唱。

  舜鈺聽她說話也跟念白一般,只覺新鮮。

  暗忖聞她于京城內、被邀府宅樓苑唱戲不絕,身價可謂隆厚。照理若想離飛飛飛自贖而去,應是不難。

  聽徐藍道:舜鈺你可要點翠屏山?

  她回轉心思,搖頭笑道:我倒無謂,由著崔兄點就是。

  難得見崔忠獻臉紅又認真的模樣,一改平日里浪蕩散漫之氣,想想道:唱一曲《鳳還巢》可好?

  楊小朵笑了笑:那多是正旦扮,我唱不來。

  崔忠獻想想說:不如點個《打花鼓》?

  楊小朵把嘴兒抿成彎月牙,嗤一聲搖頭:這種民間小調伴嗩吶唱,好不聒噪,你找旁人唱去。

  崔忠獻又點了別的幾折戲,楊小朵總尋理由不肯。

  是個菩薩也有幾分泥性,更況他高門大戶兒郎,遂冷笑:元稹才說過,只有人挑戲,哪有戲挑人之說,你在此推三阻四的,又是何道理?

  想想,從袖籠里掏出個錦包來,解開一撒,滿桌豁瑯瑯的錢響,又道:這總能唱了不是。

  楊小朵臉一白,飛飛飛卻瞧紅了眼,疊聲的陪笑:能哩能哩,小桃紅各種旦角都唱得好。

  楊小朵一跺腳,咬著牙道:我嗓子啞了,今只唱翠屏山,愛聽不聽。我已拿東家的錢,你又撒把錢出來,算個甚么事。行有行規,道有道矩,莫來斷我小桃紅的財路。轉身便扭著腰肢兒去了。

  飛飛飛眼見煮熟的鴨子在自個眼前飛了,面龐閃過一抹狠戾,話不多說,鞠個禮退下。

  戲看半巡,舜鈺茶水吃多要去溷廁,丫頭領到廊下,指著前過月洞再走十數步即可。

  舜鈺抬階而下,十五圓月,大如銀盆,映的滿園清輝熠熠,才出月洞,隱隱聽的斜徑深處,有嘁嘁咕咕的說話聲,再細聽,倒似馮雙林的聲音,有些疑惑,徐藍等幾在廳里聽戲,他在此應無熟人才是。

  有些微好奇,她放輕腳步挪移過去,躲一簇芭蕉葉后,前五六步處背站兩人,幸得夜色明朗,除馮雙林外,另一身女子裝扮的,竟是楊小朵。

  舜鈺頗為吃驚,暗忖這倆人怎會熟識,靜聽馮雙林道:崔忠獻為高麗皇子,養在魏國公常燕衡府里,他姐姐為王爺側妃,恩寵并重,豈是你這般三教九流貨色可攀附的?

  已按爺的吩咐,把他疏遠。那楊小朵嗓音蒙塵,在哭,斷斷續續道:雖非....彼此良配,卻也多...給些時辰...別離。

  長痛不如短痛,楊小朵,你本就游嬉浮生之人,何來甚么真心。馮雙林語帶輕蔑:坊間傳你身世凄苦、獨自飄零皆是鬼話,你父私塾先生,辛苦半生把你教養,你卻難耐清貧之苦,被飛飛飛誘哄私逃,做他螟蛉,你與搭戲小生私通、串堂跑戶誰給價高,即人盡可嘗,說來都覺污穢。

  他頓了頓:沈二爺給你的銀子已足夠,若你還貪念不止,便是不要命了。

  那楊小朵已是泣不成聲:年少頑劣無知,并不知人心叵測,后落入虎狼之口,再無由擺脫,現想來自是日日痛悔,可世間再無回頭路走。

  她止了言平靜會兒,才又道:你與沈二爺說,我自有法子讓崔生死心,定不拖過今明兩日。

  舜鈺再聽不下去,滿心沉甸甸的轉身離開。

  注:螟蛉:干兒子干女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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