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零四 反抗自身命運的努力就是巨大貢獻
整個神隕高原的輪廓像一只蝸牛，腦袋跟最初的普雷爾子爵領地毗鄰，現在已經改名為阿卡林…不，阿爾法區。
蝸牛殼是神隕高原的主體，面積超過兩百萬平方公里，因為跟羅絲神尸分離時的地層變動，越靠近中心海拔越高，地勢低伏也越劇烈。
厄普西隆就在蝸牛殼的中心位置，往北一百多公里，貝塔城坐落在地勢緩和的平原里。再往北接近二百公里，就是圣光堡。繼續往北幾乎同等距離，正是克斯特南方邊關折劍要塞。
貝塔城西南兩百多公里，鄰近厄普西隆的雪山之間，層層谷地嶙峋分布，形成類似樹狀的谷地群落。從最低處的河谷一直到最高的幾座雪峰之巔峰，落差超過萬米。
被費共草率命名為“大樹谷”的中間某層谷地里，一座直徑不到百米的半圓建筑像碗一樣扣在谷地中心，這正是神隕高原里常見的傳送堡壘。數十頭渾身裹著冰藍鱗片的巨龍圍在堡壘外，聚精會神的看著堡壘頂端投射的影像。
這些藍龍悠悠甩著尾巴，用低沉的龍語交談。
“哇噢…真的動起來了呢…”
“里面能塞下我們這里所有龍吧…”
“好笨重好遲緩，這有什么用處？”
“飛在上面的那些小玩意聽說很厲害，比咱們快好幾倍！”
“這玩意沒用！我撲上去幾爪子就拍散了！”
說沒用的那個馬上被旁邊身上套著馬甲的藍龍拍了一爪子：“塞拉茍斯，你連我都打不贏，還吹什么龍皮？拍散機動要塞？三公里外一門副炮就干掉你了！”
叫塞拉茍斯的藍龍反唇相譏：“嘁，就你哈利茍斯龍皮厚先跑下來給人當坐騎，現在背上還拴著狗鏈子呢，你可真是賤啊。”
“這是工作，工作！懂嗎？”
哈利茍斯的小嗓門中氣十足，其他藍龍都投過來刮目相看的眼神。
“我們費共是按需保底，按勞獎勵！勞就是工作，沒有工作，不想去工作，還像以前那樣縮在龍域的地洞里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在這里就是精神赤貧，是要被笑話的！”
“還什么賤不賤，我載著三個人從貝塔城飛到這里，連二十分鐘都用不到，你們誰做得到？誰！？”
“塞拉茍斯，你仗著以前雪峰競速賽贏過我一次，就成天嘲笑我。現在呢？別說競速，我們這會上天打一架，看看誰厲害！我連傳奇巨龍都正面干過，跟著總樞機他們剛過塔克希絲…投影，我是身經百戰了啊！來啊，敢嗎？我爪子正癢得不行呢！”
哈利茍斯散發出的強大氣場，以及接近傳奇的龍威波動，讓塞拉茍斯下意識的縮起了尾巴和龍翼。
“總之，你們不是來這里旅游的，也不是在這里吃吃喝喝混日子的。要想壯大我們藍龍族群，想成為費共大同主義大家庭里的一員，就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塞拉茍斯不吱聲了，其他還沒成年的少年藍龍們七嘴八舌的嚷了起來。
有龍問：“我聽瑪索菲絲姨奶奶說，前幾天赤紅女士在神界提起了十萬八千噸重的魔導金屬巨塔，一口氣打死了五個神祇。現在這個東西也不過才六萬噸重，就是能立起來走路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啊。”
哈利茍斯充當解說：“沒看到那些魔法師和魔導工匠都高興得哭了嗎？這個六萬噸的機動要塞，只是靠一些英雄級別的人驅動的，英雄級別！不是傳奇！而且這也是第一紀元魔法帝國之后，凡人建造的最大的魔導機械啊，這意味著什么你們不明白？”
那頭龍嚇了一跳：“就是那些被我們當作老鼠一樣拍飛的家伙？他們都能驅動這么大的家伙？那不是以后他們開著這樣的機動要塞，堵到我們龍穴門口，我們就完蛋了？”
“哪用堵到龍穴門口？”
哈利茍斯扇著龍翼表達出鄙夷：“在十多公里外直接用上面的魔導炮轟你，看你往哪里躲！”
另一頭龍幾乎軟在了地上：“這里的凡人這么強大，我們會不會被剝皮抽筋吸龍血嗎？”
“所以我說啊，要工作，要找到自己獨特的價值”，哈利茍斯的身體彌散開煙氣，由龍變成小偽娘，用稚嫩嗓門繼續說：“如果沒什么專長就變成人類去找活干，女仆會之類的行會很歡迎我們呢，就是要學會端盤子擦桌子和一些基本的廚藝。”
“如果嫌這個也麻煩，還可以去參加各種幻景行會，被赤紅通訊社選中的話還能像影像里那個小姑娘一樣當主持人。”
“不過我覺得你們肯定沒多少自由時間，總樞機和大龍們在上面開會，肯定要談到讓你們少年龍族跟人類一起上學的事情。不能變人的幼龍就在大樹谷這里成長，會變人但沒到傳奇的少年龍就得去學校了。”
“學什么？學這個地方的法規啊，學必要的科學…呃，魔法和神術知識啊，還有學怎么飛行啊。總之龍族那種窩在地洞里讓地精或者狗頭人伺候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煙氣股股升騰，其他藍龍都變成了人類，全是一米四以下的蘿莉。那個塞拉茍斯也變成了一潘高的短發蘿莉，怯怯的縮在其他蘿莉后面，支起耳朵聽哈利茍斯說。
剛才那個叫著“我們完蛋了”的蘿莉舉手道：“哈利，我們會不會也要唱歌？瑪索菲絲姨奶奶說她們在神界唱歌，幫了赤紅女士大忙！”
這是個真蘿莉，一對尖尖耳廓探出發外，顯得異常嬌俏。
“德米菲絲，唱歌那是女孩子的事情，當然男孩子不想戰斗也可以唱歌”，哈利茍斯攤手說：“反正我是總樞機的交通助理，我有更重要的工作。”
“有工作就能換藍寶石嗎？”
塞拉茍斯忍不住質疑道：“就算沒有藍寶石，也該有各種財寶的供奉吧，我們畢竟是巨龍啊。不過這么一來，我很懷疑這里的人類能不能養得起我們。我們就算變成人形，胃口也沒變小太多。哪怕是我們這樣的少年龍，一只也相當于一百個凡人。”
哈利茍斯得意的道：“哈，你這個問題啊，總樞機早就說過。如果費共的生產力連幾百頭巨龍都養不起，還談什么大同主義呢？”
“現在費共治下有三十多萬人了，種糧食養牲畜的你知道有多少人嗎？也就萬把人啊！”
“這些人里有三分之一都是英雄級別的超凡者，還有好幾個傳奇德魯伊呢。他們種的小麥兩三個月就能熟，畝產是以前的幾十倍。養的牛啊羊啊豬啊，三四個月就成熟了，每次出欄都是成千上萬…”
說到這他咂吧了一下嘴，嘆道：“那種速成肉食的口感的確要差一點，所以我都只是吃個半飽，然后去吃人類的食物。”
他面容一正：“這里不準吃生食，想要進化成文明巨龍，就得從吃熟食開始！”
藍龍蘿莉們紛紛嗤之以鼻，說如果有人伺候做成香噴噴的熟食，誰愿意吃血水橫流的生食啊。
“藍寶石什么的又不能換東西”，哈利再道：“我們掙的是貢獻點，想換藍寶石也沒問題。不過大家都在享受其他好東西的時候，你只能躺在藍寶石堆里打滾，被大家嘲笑的時候就沒資格生氣了。”
塞拉茍斯撇嘴道：“哼，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東西比藍寶石還好。”
這時候傳送堡壘頂端的光幕上，影像變成了兩只大怪獸在對打，像是什么幻景劇集的預告。
一只怪獸像是戰爭巨像，另一只則是穿著鎧甲，神氣活現的藍龍。雖然藍龍背上還有漂亮的小姐姐，但藍龍蘿莉和偽娘們的目光顯然都落在了自家那副裝扮上。
“好東西多著呢，比如說這個，這可不是假的哦！”
哈利茍斯得意的變回龍形，紫光閃爍，跟影像里一模一樣，從龍頭覆蓋到龍尾的魔導金屬鎧甲套上了身。
“哇噢…”
包括塞拉茍斯在內，龍龍兩眼發亮，不由自主的發出了贊嘆。
哈利茍斯扭頭甩尾巴，擺著各種姿勢，心說等這套巨龍武裝再裝上飛行組件，你們恐怕要瘋狂得尖叫了。
這層谷地之上，一群還無法變成人形的幼年藍龍也嘎嘎叫喚著，顯得異常興奮。
更高處的谷地里，李奇和歐蘿拉正跟哈雷茍斯、薩菲米絲夫妻倆，以及瑪索菲絲長老商談藍龍的待遇問題。
他們兩個一起來是表達重視程度，當然歐蘿拉另有用意，畢竟面對的是藍龍族長和夫人，費共這邊的規格也得一樣嘛。
瑪索菲絲也正談到供養問題，這些天藍龍陸陸續續從龍域遷下來三十多只已經恒定了變形術的少年龍，以及上百只不能辨認的幼年龍，加上七只成年龍（龍族成年是以睡入傳奇為標志，當然有什么機緣和歷練提前進入傳奇也算），這可是一股不小的龍族勢力。放在舊時代，就算是有百萬人口的王國，供養起來也很吃力。
人形態的瑪索菲絲嘆道：“這里的魔獸很活躍，可惜都沾染有亡靈和腐毒之氣，我們沒辦法靠狩獵供養自己。”
李奇先沒說這個，而是問這個地方如何，哈雷茍斯點頭說：“比龍域要憋悶點，畢竟龍域沒有限制力量的位面屏障。不過這里的環境還不錯，地勢也很方便建造龍穴，最重要的還是安全。”
李奇這時候才說：“我們的民生保障委員會滿足你們一切必要的需求，不要擔心我們做不到，我們的生產力…呃，也就是物資生產技術是很先進的，只需要花點時間做必要的調整就行。”
“很多人類知道你們的到來都很高興，既有想跟你們學習龍語魔法的魔法師，也有想從你們這里得到啟發學會變龍術的德魯伊，還有很多吟游詩人什么的。他們愿意在大樹谷提供各項服務，在基本物資之外的需求，我們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解決。”
瑪索菲絲猶豫了：“跟人類混居嗎？我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一下子深入到龍穴，總覺得沒有…安全感。”
不該是跟巨龍混居在一起的人類沒安全感嗎？
“那就不急，我們把這樣的交流場所放在貝塔城就好”，李奇也沒有逼迫，慢慢來吧。
接著說到藍龍能做什么，瑪索菲絲和哈雷茍斯夫婦在這上面顯得很急切，大概是覺得藍龍必須盡快體現出自己的價值。
李奇擺手說：“戰斗就算了，最多給重要部門和要員充當交通助理。你們對我們其實已經有很大幫助了，之前在宇普西隆，你們用龍語魔法唱歌，對我們的赤紅神力有很顯著的助益。在這方面做深入研究的話，那會是意義非常重大的貢獻。”
歐蘿拉也道：“你們的嗓子也真的很好啊，唱歌真的很好聽！那個藍龍天團可不是開玩笑，我們的宣傳部門和文化事業，正需要你們這樣的人才！”
“我們這一輩已經沒誰懂源初魔法的奧秘了，研究上的事情需要做什么我們會盡力配合”，瑪索菲斯臉上泛起了紅暈：“至于唱歌…那其實是曲子很好，如果有更多曲子的話，專心做這樣的事情也很不錯。”
“很好！”
歐蘿拉啪的拍著巴掌說：“曲子多著呢，現在你們就試試另一個風格，很舒緩。”
藍龍們聚了過來，李奇也很好奇的抱著膝蓋坐在旁邊，還很少聽歐蘿拉唱歌。
“我的家～在皚皚的冰原上～”
“那里有冰山白雪～”
“還有那漫山遍野的草香～”
“我的家～在自由的龍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
“還有那衰老的爹娘～”
“塔克希絲～塔克希絲～”
“從祂降下災禍的時候～”
“離開了我的家鄉～”
“拋棄那無盡的寶藏～”
“流浪～流浪～～”
“哪年～哪月～”
“才能夠回到我那可愛的故鄉？”
“哪年～哪月～”
“才能夠收回那無盡的寶藏？”
歐蘿拉畢竟是前優雅圣女，本職就是主持祭祀，歌喉婉轉深沉，唱的又是前世熟悉的韻律，讓李奇神思飄搖，一顆心都快融化了。
他心中悸動綿綿，盯著歐蘿拉的目光如膠似漆，旌旗魔女也回以深深情意，那一刻兩人感覺心靈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靠得更近更緊。
這一對在撒狗糧，藍龍們卻聽得嚶嚶哭泣。
這不就是她們背井離鄉的寫照嗎？
李奇被歐蘿拉的指甲掐醒，注意到藍龍們個個憂傷難已，明白了歐蘿拉的用意。
這幫藍龍的心態仍然不對啊，還將自己當作難民。
如果是爭霸流的故事，李奇還巴不得他們都是這樣的心態，這樣更好拿捏。
但這是革命，是追索大同主義道路的事業，難民心態就跟當初風暴群島的移民一樣，講求對等交換，漸漸頹廢消沉。
哪怕是一頭巨龍，如果能被推著走上大同主義道路，也是費共的巨大勝利，何況是藍龍整族呢？
這也不是費共對他們的單方面利用，而是喚醒他們，讓他們自發的站出來反抗命運。
李奇的政工之魂猛然覺醒…
“很抱歉，歐蘿拉不是有意揭你們的傷疤，而是希望你們能記得來到這里的目的。”
藍龍們的嚶嚶嚶停了下來，都訝異的看著他。
到這里來還有什么目的？不就是避難嗎？
就像歌里唱到的那樣，哪年哪月才能回去，根本不知道了，甚至說不定再也回不去了。
“不，你們不是來這里避難的！我們費共也絕對不會把你們當作難民看待！”
李奇沉聲說：“我們費共的信仰是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目標是團結費恩世界一切受壓迫的人民，推翻所有壓迫和剝削人民的邪惡秩序。不管是人類也好，龍族也好，只要愿意投身到這樣的事業里，都是人民的一員，都是我們的同志。”
“我知道你們藍龍的信仰很特殊，所以不會強迫你們接受赤紅信仰。但在反抗壓迫這條更寬廣的大道上，我相信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我們費共是由各個種族，不同出身的智慧生靈組成的，龍族也一視同仁。我希望你們不要妄自菲薄，更不能甘于沉淪，就此被歷史淘汰。”
“你們有獨特的天賦，有獨特的力量，在我們這里，你們可以盡情發揮你們的天賦，努力挖掘自己的力量，跟隨我們費共一同成長。在這個過程里，你們反抗自身命運的努力，就是對費共事業的巨大貢獻！”
李奇的語調緩和下來：“記住這首歌，這是屬于你們的，也屬于所有被壓迫的，但還存有反抗之心的人民。”
歐蘿拉緊緊握著李奇的手，將灼熱的目光投向他。
藍龍們呆了許久，一擁而上，有拉李奇手的，有抱他腿的，還有扯衣角的，總之美少女加蘿莉們擁著他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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