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零三 機動要塞蹣跚學步,星海征途已在腳下
指揮大廳里，有個壯碩身影始終穩穩站著，哪怕要塞失去平衡，身姿也如長槍一般挺直。
鐵灰色頭發下是張棱角分明的堅毅面目，斑駁胎記如鐵銹般占了半張臉，絡腮胡修剪得非常齊整，讓這個人看上去既猙獰又肅正。
他瞥了一眼正激動得互啃的兩位總師，咳嗽著說：“我事先提醒一下，這里是我的地盤，絕對不容許在這里發生有傷風化的事情。哪怕兩位不是我的部下，那種事情也是絕對…絕對不容許的。”
阿圖爾跟赫里扎爾呆住，再不約而同呸呸吐唾沫放手轉頭。
“什么叫有傷風化！？”
“哪來那種事情！”
兩人叫著，卻沒對這個人的權威提出質疑。
埃隆艦長，原任“法米利亞”號浮空艦的艦長，六級暗黑騎士，真名叫胡克埃隆法米利亞，自小就陪伴和守護凱瑟琳殿下。
埃隆艦長一直隱瞞著真實身份，直到他的浮空艦退出現役，連研究價值都不再有了。他本人也失去了工作，向李奇申請另任他職時，才道出來歷。
看名字就知道，他有鋼龍鐵龍的血脈，不過只是來自祖輩，所以沒辦法變龍。當然他自視為人類，也不愿成為龍族。
“我這輩子只會指揮浮空艦，其他什么都不會，暗黑騎士的能力也都用在了跟浮空艦有關的戰斗里。要說夢想的話，我希望能指揮巨大的浮空艦，就是那種巨龍與之相比都無比渺小的大家伙，飛翔在天空甚至空海上，成為凱瑟琳殿下強大而堅固的倚靠。”
當時李奇問他的志愿，已經有八十多歲，以法米利亞家族守護騎士的身份，伺候過三代哈德朗國王的老艦長是這么說的。
于是李奇說：“那么就去當機動要塞的司令吧，那么大的家伙，需要一個堅韌和穩重的老家伙坐鎮。至于你的夢想，我相信會很快實現的。”
“最后一句話我會忽略掉”，老艦長說：“那個要塞真的能動起來，就足以耗光我這輩子還剩下的所有驚奇了。”
于是老艦長成了費共機動要塞部隊弗萊騰紹斯機動要塞的首任司令員，軍銜是上校。
此刻的胡克埃隆上校看起來一點也不驚奇，要塞動起來的那一刻，他的所有驚奇就已經耗光了。
炮擊底座暫時穩定了要塞平衡，聯合機械腿組很快調整到位，底座支柱收回，要塞再度邁步前進。
指揮大廳微微震顫，觀察長窗外的景象在晃動著一點點變化。老艦長坐上司令席，心神灌注到圍住他的半圈投影屏幕上，通過要塞內部通訊系統不斷發送指令，將要塞里近千名指戰員連接為一體。
阿圖爾說：“埃隆艦長，現在可以進行一些基本的戰斗科目測試了。”
“我會盡快安排，不過我覺得最重要的還是讓大家先適應一下這種震動”，老艦長說：“另外，請叫我胡克艦長。埃隆艦長那個名字，就埋在舊時代里吧。”
阿圖爾跟赫里扎爾識趣的改了稱呼，兩人退出指揮大廳，去視察其他地方。
“真是可怕的大家伙啊”，老艦長端正坐著，看似胸有成竹，心中其實翻騰著強烈的不安。
“讓這家伙安安穩穩動起來只是第一步，要怎么發揮它的作用，又要怎么確保它的安全，跟之前指揮的小小浮空艦相比，問題多得令人心驚膽戰啊。”
“我并不是魔導技術專家，沒辦法搞懂這個大家伙的每個技術細節。我的職責就是把部下跟它融為一體，通過他們來讓它發揮出可怕的戰斗力。”
“說起來這個大家伙，只算搭載的兩門大炮，別說折劍要塞，哪怕貝塔城都能夷為平地吧。讓我來指揮這么可怕的戰爭機器，李奇…還有整個赤紅教會，真的放心嗎？僅僅只是靠我跟凱瑟琳殿下的關系，不足以讓人信服啊。”
“我也做過很多次努力，希望能接受赤紅信仰，繼續跟凱瑟琳殿下走在同一條路上。可我靈魂中沉積的黑暗太多了，至今沒有感受到一點赤紅神力。”
“我不信仰哪位神祇，凡人之間平等友愛也好，階級分明也好，我覺得都無所謂。我相信的是只要凡人沒有滅絕，戰爭就永不停歇，沒錯，我其實渴望戰爭！”
“我渴望的不是面對面的廝殺，那種愚昧而野蠻的戰斗只是戰爭里最原始最基礎的一環。我渴望指揮著成千上萬的士兵，驅動巨大的戰爭機械，用智慧、決心和紀律，在地面、天空、空海甚至虛空里戰斗！炮火不僅讓我身體顫栗，還會讓我的靈魂顫栗！”
機動要塞的微微震顫，讓胡克艦長的靈魂也在震顫，一縷飄渺意念忽然掠入他的心靈。
“這就是鐵與血的道路啊，胡克埃隆，這條道路已經向你開啟，敞開靈魂擁抱它吧！”
胡克艦長楞了楞，低聲嘀咕：“軍神？”
沉吟許久，他露出了然的笑容：“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機動要塞稍稍加快了速度，從每分鐘十米提升到了幾十米，最后穩定在接近二百米的速率上。相當于常人快走的步伐，讓周圍隨行的部隊感覺度時如年。
機動要塞側面一千來米外，一支裝甲部隊正緩緩行進，跟之前圣光堡之戰的動靜相比，完全就是在烏龜爬。
這么說也沒錯，他們的五對輪戰車的確用的是魔獸烏龜的核心。
通訊頻道里，第一裝甲旅第一營營長尤斯卡爾跟剛提拔上來的第一連連長赫斯勒在私聊。
赫斯勒抱怨道：“真是慢啊，難道我們要一直跟著這座山一起爬到折劍要塞前面？”
尤斯卡爾安撫部下：“沒辦法，我們必須保護要塞側翼。”
赫斯勒曾經是李奇車組的駕駛員，聽李奇談過不少戰爭樣式發展的東西，不安的道：“這么一想情況不妙啊營長，如果這個大家伙真的像傳說中的那么可怕，那么地面上的戰斗它就全包圓了，我們就只能像現在這樣在旁邊爬著當保鏢？”
“我還以為我們能開著戰車沖入克斯特，甚至沖過哭泣沙海，主宰整個大陸的戰場呢。結果沒打上幾仗，我們就要被淘汰了？”
尤斯卡爾在這方面的理論素養還是比部下高，訓斥道：“說什么瞎話呢？戰車怎么可能被淘汰？機動要塞只是對付敵人的要塞，又沒辦法把那些高階超凡者和他們裝備的戰爭機械清理掉，不然為啥要我們來保護側翼？有了我們戰車，拿魔導槍的步兵被淘汰了嗎？沒有嘛，一樣的道理。”
赫斯勒可沒那么容易被說服：“只是對付要塞嗎？魔導飛機不就能辦到了？之前烈風峭壁那一戰，那個龍脈術士的地盤不就相當于要塞，干嘛還弄個這么笨重的大家伙？”
“這個要塞看起來是挺讓人震撼的，實際效用嘛，也就一個大隊的三文魚而已。我覺得啊，這是那些魔法師和魔導工匠為了滿足他們的興趣愛好，蠱惑中央搞出來的，是邪路！”
尤斯卡爾滯了滯，嘆道：“夸張了點，怎么也能頂兩個大隊吧？”
在這上面他跟赫斯勒的感受倒很相近：“不過以后的地面戰斗真的要圍繞這家伙展開的話，我也覺得是邪路啊。”
另一個人聲插了進來：“你們啊，不要腦子就抱著戰車這個點不放！還邪路呢，我看你們的想法就已經走上邪路了！”
是旅長芬恩，兩個家伙同時打了個寒噤不敢說話了。
芬恩繼續道：“這個大家伙，首先是個要塞，你們不會不明白要塞是什么吧？”
尤斯卡爾下意識的道：“要塞…不該是防守戰略要點的永久化和增強化工事嗎？”
芬恩拔高聲調：“錯！這只是要塞在防御上的體現，要塞可不僅僅只是用來防御的！”
赫斯勒趕緊補充：“是啊，要塞也是進攻的支撐點！是部隊集結、物資儲備的要地和進攻的依托點！”
芬恩嗯了一聲，耐心的教育道：“沒錯，你們想想，我們的戰車以后配屬到這樣的大家伙里，就等于擁有了可以移動的基地。不需要再長途跋涉就能直接向目標發起進攻，火力、通訊、物資支援隨時就在后方，那有多方便？”
尤斯卡爾很吃驚：“不會吧？以后咱們裝甲旅也要成要塞的配屬部隊？”
芬恩也在嘆息：“別說裝甲旅，航空隊說不定都會變成要塞的配屬部隊。”
赫斯勒的語氣有些幸災樂禍：“是啊，以后航空隊直接從要塞起飛，那多方便。如果要塞從在地上爬變成在天上飛，那航空隊也就沒了，成了浮空艦隊。”
他意識到了什么：“等等！這也意味著…”
尤斯卡爾苦笑道：“意味著也沒陸軍了。”
芬恩咳嗽：“我們什么時候有過陸軍？航空隊也不等于空軍，中央從來都沒有區分過兵種，你們不覺得，就是為了未來的戰爭樣式做準備嗎？”
赫斯勒很沮喪：“那就沒辦法說空軍吃屎那種爽快話了啊！”
尤斯卡爾有氣無力的道：“那時候咱們會變成陸戰隊吧，會有人對我們說，陸戰隊要知恥。”
芬恩嚴肅的道：“開玩笑要有限度，我們是費共的人民軍隊，不是幻景劇里那種軍國主義的軍隊！”
語氣又馬上變了：“到時候我們可以說艦隊吃屎…”
裝甲部隊在前后側翼護衛，天空中不時掠過一隊隊戰機，如山的機動要塞朝著北方緩緩行進。速度雖然慢，巍峨的身姿卻無可阻擋。
“能走到折劍要塞前的預設陣地嗎？”
貝塔城統合區中央辦公大樓，李奇看著前方傳回的影像，有些擔憂的問。
尤贊說：“每前進三十公里就會停下來檢修，應該沒問題。”
這時候威爾森和甘比特兩個軍團領導也已經在線上，加上尤贊，這就是費共軍團委員會加科工委員會的臨時聯席會議。
威爾森說：“既然機動要塞已經證明是可行的，是不是該著手進行軍隊的編制調整了？”
甘比特附和道：“是啊，現在我們的部隊分作了好幾塊，五個軍團是一個系統，機動要塞和附屬部隊是另一個系統，航空隊又在這兩部分之外。軍團委員會下面還有一大堆直屬單位，太混亂了。”
李奇嘆道：“現在還沒到理想狀態啊…”
一份絕密的編制表在四個人的保密視野里展開，尤贊是覺得理所當然沒什么反應，威爾森和甘比特卻是大吃一驚。
陸軍、空軍、海軍和戰略軍的四軍兵種劃分僅僅只是榮譽性質，軍隊的實際編制完全是以海軍為骨架展開。艦隊是基本的劃分，航空隊和陸戰隊配屬到艦隊下，負責空中和地面作戰。
“這是機動要塞可以飛起來，變成真正的浮空艦了才會有的編制啊。”
威爾森有些猶豫：“這沒個十年八年做不到吧？”
尤贊說：“以我們現在的技術力量，造千噸級別的浮空艦是沒問題了，只是需不需要，劃不劃算的問題。我們現在已經有三個智靈了，藍龍也加入了我們，科研速度還會進一步提升，十年八年那是太小看我們的力量了。”
甘比特的想法更著眼于實際：“不管怎么說，要把這樣的編制變成現實還得好一陣子，現在我們的軍隊已經擴充到了接近五萬人了，各個單位非常混雜，不把最上層的架構理順，基本的正規化都做不到啊。”
李奇說出了他的考慮：“我們費共治下的神隕高原，還沒有把赤聯這個政權的牌子掛出來，因為政治形勢還很復雜。既然政權還沒有明確建立，下面的武裝力量沒辦法給出明確的建制。還是等拿下了克斯特，奠定我們的基本盤后再來確定吧。”
這個層面就是政治上的考量了，政治決定軍事，兩個軍團領導人自然沒什么話說。
沉默了一會，威爾森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為什么是海軍啊…”
李奇和尤贊同時笑了，尤贊用豪邁的語氣說：“因為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啊！”
影像里的機動要塞還在緩慢爬行，恍惚讓李奇生出那是一只侏羅紀恐龍在蹣跚學步的錯覺。
尤贊的發言跟影像里的機動要塞形成了鮮明對照，更像是諷刺，李奇心頭卻熱流鼓蕩。
在地上爬的每一步，都是在向天空，向星海邁進啊。
哪怕是魔幻世界的星海，也必將被唯物主義的科學之力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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