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選擇,曹純也沒想要和常山軍正面對決,因為這樣一來,就算是贏了,也會有大量的損傷,不利于后期對于大漠草原的控制,同時常山軍只是驃騎控制北漠的右臂,還有一條左臂在陰山,所以即便打贏了常山,如果損失太大,也等于是輸了整個的大漠。
可是現在,為了打探清楚常山軍的動向,曹純又不得不展開進攻。
天氣冷啊…
曹純無法如圖豬哥一樣起個祭壇,畫符念咒…
胡人明顯已經不是那么的聽話了,而要讓胡人聽話的方式之一,就是展示出足夠的武力。
在曹純的帶領之下,曹軍騎兵終于是展現出了之前所有訓練的成果。
但曹純不知道迎接他的是什么。
畢竟沒經歷過長坂坡,曹軍還沒人完全清楚趙云的核心實力…
曹純以為當初趙云得勝,不過就是憑著精銳騎兵么?
他現在也有了!
叉腰。
瞪眼。
大喊一聲,老子打的就是精銳…
確實,此時此刻就是曹純信心爆棚的最高點。
曹純砍死了一名準備砍他戰馬的對手,再一個側身躲開了左側驃騎騎兵的扎來的長槍,反手一刀砍在了其手臂上,噴濺而出的鮮血綻放。
曹純沖在最前面,他的親衛緊緊跟在后面,逐漸發揮了像是錐子一樣的犀利攻擊。
曹軍騎兵按照訓練的操典,一排排一列列的井然有序,外側的士兵負責砍殺敵騎,內側的士兵則是補充外側的傷亡,同時以弓箭弩矢來協助戰友,或是補刀,或是救危。
曹軍試圖變成一只餓紅眼的狼,張開血淋淋的大口兇狠地撲上去,咬上去,伸出尖利的爪子拼命地撕扯上去,但是在曹軍試圖侵削著趙云的兵卒的時候,不知不覺中卻承受了趙云兵馬帶來的更多傷害。
在整個的中心戰場上,曹純軍和趙云軍在相互死斗,而在兩翼的遠處,則是似乎非常默契的靜坐示威,雙方的胡人聲音喊得很大,動靜搞得不小,但是沒有真正進行血肉的搏殺,更像是用聲音和塵土在戰斗。
大漠的頭狼只有一只。
在頭狼爭斗的時候,狼群里面的其他的狼,一般都是在邊上嗥叫。等到頭狼決出勝負之后,其余的狼才會真正的動起來。
曹純和趙云雙方的兵馬纏繞廝殺。刀槍入體的沉悶聲,長箭破空的尖嘯聲,戰刀相擊的碰撞聲,撞擊摔落的碎骨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戰馬奔騰的馬蹄聲,舍命搏殺的怒吼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混雜成為一片巨大的轟鳴。
趙云的騎兵漸漸集中起來,宛如一柄長劍,直接刺進了曹純的前軍之中,很快的就將曹純的前軍陣列擊破。
雖說趙云側翼也被曹純帶著兵卒側擊,但是趙云的鋒矢陣列在突破的時候非常犀利,直接就捅破了…
確實,鋒矢陣列如果不能夠足夠集中,也就沒有了擊破對方陣列的力量。
趙云的動作太快了,超出了曹純的預計。
曹純的計劃,在計劃中是正確的。
他一開始就是舍棄了前軍,然后判定趙云會帶著主力直沖他的中軍,以打亂和突破對手中陣,斬將奪旗而求得勝利。
這是整個大漢山西,幽北,雍涼等地的戰術,是大多數騎兵作戰的最憂方案。
曹純猜測趙云會這么做,所以他像是壁虎斷尾一樣,舍棄前軍,然后用前軍揚起的煙塵遮蔽趙云軍馬的視線,自己帶著中軍和左翼,形成一重一輕的兩把錘子,從側面砸向趙云的這把刺出的長劍,最好就是讓過了最為犀利的劍尖,然后將長劍的后半截砸斷,吞下…
前軍阻擊,重翼包抄,輔翼支援,以包抄做為戰斗中心。
完美的計劃。
這樣一來,趙云想要繞過來撕咬,也就只能是追著曹軍的屁股,然后曹純就可以伺機帶著趙云,引誘其追向黑石林。
甚至曹純期盼著趙云能夠單槍匹馬的來沖殺自己,然后曹純就可以讓親衛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強弩,給趙云致命的一擊,旋即就可以拿下趙云的首級,宣告這一次的遭遇戰的大勝…
可是曹純沒想到的是趙云軍排成又長又厚的沖擊鋒矢陣列,竟然沒有半點的絲毫動搖或是猶豫的模樣,就像是一頭莽撞的野牛,沖鋒起來就絲毫不停!
關鍵是太快了!
快得讓曹純帶著兩邊一重一輕的侵擾側擊,就像是在野牛身上抓撓出了幾道血印子,或許也撕咬了些皮肉,但是對于整體并沒有太多的損傷。
為了搶速度,趙云的騎兵根本不和曹軍有任何的糾纏,能砍就砍,能射就射,不管有沒有砍中射中,反正一擊就走,一往無前的埋頭直沖,讓曹軍的兩面包抄行動落到了空處,企圖包抄趙云騎兵的的后部曹軍陣列,撈在了空處。
于是戰場上就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景象,趙云帶著人突破了曹軍前鋒之后,便是一口氣不停地從曹軍有意讓出的空間直接沖出,然后曹純帶著的兩翼想要撕咬趙云的屁股,卻因為直線和弧線的距離差異的關系,白張開了一個大口,卻啃得一嘴塵土。
這就是騎兵的戰斗,須臾之間的判定和選擇,就會決定了后續的變化,而后續的選擇又會產生新的變化…
如果說趙云在突破曹軍前軍之后,略有一些遲疑,或是因為要貪功多砍一些曹軍騎兵的人頭,那么趙云自己就會將自己的前進道路封堵住,而等到曹純帶著兩翼的人包上來的時候,就必然會受到左右夾擊,即便是趙云再強大,也不可能同時分身兩地進行抵擋。
人永遠只有一個正面,眼睛范圍和攻擊方向都是向前的,側翼和背后都是弱點。就算是趙云武藝高強不懼怕弱點攻擊,但是其他普通驃騎騎兵呢?
可是現在趙云帶著騎兵絲毫不停,既不貪功,也不遲疑,也就自然談不上什么擁堵,順暢的就哧溜出去,不僅是白吃了曹軍的前軍大部,還讓曹軍的夾擊落空。
曹純到了當下,自然也不可能因此就給趙云重新整隊,再次沖鋒的機會,只能是死命的咬著趙云的屁股…
趙云也帶著人開始轉彎。
然后雙方就開始形成了纏斗的架勢,相互追咬對方的屁股。
在這樣的情況下,除非是某一方留下一部分,進行舍命的攔截,才能從相互纏繞當中改變出來,但是留下攔截的部隊又很容易被對方一口氣撞個對穿,而一旦被對方撞穿了,攔截和包抄又無從談起,就像是方才曹純失敗的策略一樣,因此雙方都不會輕易的改變陣列。
直至雙方都兜了兩圈了,曹純才一咬牙,舍棄了部分屁股,轉向奔向了黑石林。
曹軍頓時菊部有血。
曹純一撤退,屬于曹軍一方陣營的胡人軍團也二話不說立刻撤退。
胡人烏泱泱一陣亂跑,讓曹純恨得直咬牙,他發誓如果在黑石林擊敗了趙云之后,定然要挾勢將這幾個墻頭草一般的胡人頭目盡數斬殺,重新扶持起聽話的代理人來!
張郃也在帶著人往黑石林跑。
經過幾次反復嘗試,張郃才算是從無法溝通的色目人那邊大體上猜出了一個答案,就是張郃似乎是殺了一個或是幾個色目人當中的重要角色,所以這些色目人就像是瘋狗一樣的咬上了他。
或許在色目人眼里,張郃的人數并不多,并不值得色目人因此忍氣吞聲。
等張郃判斷出這個答案之后,便是立刻不管不顧的直接奔向了黑石林。
之前之所以和這些色目人糾纏,是因為張郃還以為可以通過展示武力,或是讓這些色目人知難而退,不能讓這些色目人攪亂原定的事項,結果在經過一段時間之后發現這些色目人根本就像是牛皮糖一樣粘上甩不掉,越是打就越是來勁…
于是現在張郃也只能帶著牛皮糖一路狂奔,直沖黑石林。
黑石林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森林,因為在林地之中有黑石而聞名。
在漢代之前,對于煤炭的使用和認識都很一般,或許是因為沒有經過處理的煤炭,直接燃燒會有大量的硫化氣體以及其他有毒氣體的原因,所以即便是有些勇者開始使用煤炭,也往往會留下這些煤炭有毒不能用的記錄,直至關中大規模的開采和使用煤炭之后,山東之人才重新對于煤炭有新的認知。
黑石林就是這樣一個被探知了,但是存儲量并不大,而且比較偏遠的地點。甚至可以說這里的煤炭量其實連正經開采的價值都沒有,煤層實在是太薄了,稀疏分布,不過也正是如此,才能有一些樹林生長的空間。
張郃并不清楚曹軍具體在黑石林有什么布置,他現在只是帶著幾個大大小小的尾巴,朝著黑石林而去。
這也是無奈之舉。
色目人也有戰馬。
這些色目人的戰馬或許有一些夏爾馬的影子,個頭比西涼馬還要更高,身上長滿了長毛,體格健壯,明顯更適應于寒冷的北漠區域,或許在后世進化成為了北歐的一些戰馬,但是現在對于張郃等人的壓力也很大。
如果色目人沒有騎兵,張郃還有多余的選擇空間。
可是這些色目人的戰馬更不怕寒冷,更有耐力,再拖延下去,累死凍死的一定是張郃等人。
導致張郃當下只能是選擇不管不顧的沖向黑石林…
這樣的選擇,在大多數時候并不是一個好選擇。
正常來說,遠距離的這種分兵協作,在即將抵達戰略目標的時候,是需要進行一定的聯絡的,才能確保合擊的效用最大化,否則各自打各自的,反而會讓對方有機會各個擊破。
可問題是,張郃現在不得不拖著尾巴在行進…
這些色目人無疑在追蹤方面有著相當強的能力。張郃并不清楚這些色目人是怎樣在荒漠之中正確的尋找方向,并且追尋到張郃等人的蹤跡的,但是張郃不可能等解決了色目人的威脅之后才進軍,那樣無疑就是耽誤事情了,而實際上,張郃已經耽擱時間了,現在只能盡可能的彌補。
所以,張郃也就只能在沒有和趙云進行聯系的情況下,冒險一擊。
遠遠的,黑石林就在張郃的視線目及之處,顯露了出來。
戰場之中,傳遞號令的難度是及其困難的。
尤其是在場面混亂的情況下。
這就是前線型將領的弊端。
進攻的時候犀利無比,隨時隨地發現對方的破綻,加以擴大打擊,或是沖擊對方軍陣,斬將奪旗,或是震撼破碎對方陣線,使得對方隊列混亂,然后奠定勝利。
可當領軍進攻出現問題的時候,因為視野的關系,前線型的將領就無法及時的看清楚整個戰場的變化,只能看見自己眼前的這一塊區域,就算是想要指揮其他的部隊進行協同,也是非常的困難。
呂布無疑是戰場上的殺神,絕對的武將,但是一旦呂布撤退的時候,就瞬間從英雄變成狗熊,也會被明顯武力不如他的戰將攆著屁股砍…
曹純的武力值自然是不如呂布,因此當其退卻的時候,根本無法對于自家的部隊進行微操,只能強忍著斷尾的疼痛,盡可能的加快速度趕往黑石林。
經過試探,曹純現在確定了常山軍確實是由趙云統御,或者至少是由一名相當水準的騎將統御的部隊,這與曹純所獲得的情報不符!
該死!
如今只能依靠黑石林了。
雖然說損失了前軍和后軍的一部分,但是大多數的曹軍騎兵還是保留了下來,并且在和常山軍纏繞攻擊的過程當中,也對于常山軍有一定的傷害,整體上只能算是小虧。如果說能夠利用黑石林的陷阱,坑掉大部分的常山軍,那么就還有得賺。
騎兵全力奔跑起來,速度是很快的,耳朵里滿滿的都是馬蹄的聲音,戰馬越跑越興奮,四蹄騰空而起。曹純回頭一望,看見常山軍的旗幟遠遠的跟在后方,不由得輕松少許,自以為得計。
全速前進…
張郃大聲呼喝著。
部隊奔馳的速度突然加快,但是戰馬的呼吸聲也逐漸沉重了起來,噗嗤噗嗤的噴著白沫,體力接近了極限。
將軍!馬力快支撐不住了!
張郃的護衛提醒道。
張郃回頭看了看,必須拉開一定的距離!沖過黑石林之后再減速!
黑石林之中的留守的曹軍已經發現了張郃一行,在林地之中響起了示警的銅鑼聲。因為大部分的戰馬都被曹純所帶走了,留在黑石林的騎兵并不多,并且戰斗力比較一般。其余的曹軍兵卒大多數都是步卒,所以當發現張郃等人從西方撲來的時候,這些曹軍兵卒并沒有膽量直接出擊,而是在黑石林的邊緣位置布陣防御。
不清楚對手的情況,不知道來敵的數量,在沒有準確信息的情況下,一般都不會選擇貿然出擊,萬一被對方一舉擊潰,豈不是反而耽誤影響了整體防御體系?
按照原本的防御工事,攔阻對方,確定情況之后再進行針對性的反擊,在正常的情況下,這樣的舉措,無疑是穩妥的。
可是,來的是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張郃,又是曹軍沒準備好的方向上!
黑石林的邊緣并不規則。
曹軍在林地邊緣上舉著刀槍,張開了弓。
張郃帶著人往黑石林沖。
而遠處色目人騎著比張郃等人要更高一頭的戰馬,大呼小叫著。
張郃帶著部隊,呼嘯著,從黑石林的邊緣掠過,然后消失在黑石林的另外一邊。
因為張郃沒有進入曹軍防御陣地的一箭之地,所以曹軍也沒有空空的放箭。
很多曹軍正在奇怪張郃為什么繞著黑石林跑,卻不進攻的時候,在遠處的色目人到了,看起來聲勢比張郃等人還要更加的大。
人更大,馬更壯,嗷嗷叫起來的嗓門都更響亮,使得不少曹軍下意識的就望向了那些色目人的方向。
這些人是哪里來的怪物?
是和張郃一伙的吧?
而對于色目人來說,張郃等人和眼前的曹軍兵卒似乎并沒有什么區別。
因為視角的關系,所以這些色目人并沒有發現張郃是繞著樹林在跑,而像是進了樹林一樣。
尤其是色目人發現這些在黑石林邊緣的曹軍兵卒,和張郃等人是一樣的膚色,一樣的裝束,一樣的旗幟,呃,或許有一點不一樣,但是大多數都是一樣的,連射出的箭矢都是一樣的!
色目人嚎叫著,揮舞著手中的戰斧和木棒,以此來表示他們的重要族人被張郃虐殺的憤怒和譴責…
對于這些色目人來說,如果是在戰斗當中被殺死,那么并沒有什么可以抱怨的,甚至是戰士的一種榮耀,但是如果被虐待而死,那就是一種不可饒恕的侮辱,會讓死去的戰士的靈魂無法安息,也讓他們族群蒙羞。
張郃為了搞清楚這些色目人的身體機能做的試驗,肢解尸體以及將活人搞成了冰雕…
牽扯到這種信仰問題,就沒有什么理智和邏輯可言了。比如上帝都懂得上班干活六天至少要休息一天,但是資本家的信仰就是996和007,并且恬不知恥的大放厥詞,是能說是有理智和有邏輯的么?
張郃和色目人之間語言不通,曹軍同樣也和這些色目人無法溝通,當這些色目人跟在張郃腳步后面逼近了黑石林的時候,曹軍兵卒很自然的就朝著這些色目人射出了箭矢,企圖阻止這些色目人的靠近,然而這樣的舉動越發的激怒了這些色目人。
色目人咆哮著,將曹軍兵卒當成了是張郃等人的援軍,亦或是認為黑石林這里就是張郃等人的大本營,憤怒的沖了上來,掄開戰斧和木棒,就頂著曹軍的箭矢,沖進了黑石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