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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2章西域發酵,漣漪飄蕩

  人窮志短。

  這倒是真的是至理名言。

  但是這個窮啊,未必是財富上的,也有可能是精神上的,就像是在長安之中的這些士族子弟,當他們發現自己的物質和精神世界都是如此的狹隘的時候,頓時說話的聲音就沒有那么大了…

  起因么,是原本不怎么起眼的一張邸報。

  斐潛讓人出了一版專用邸報,專門用來敘述西域之事。

  西域…原來是這樣…

  大漢,這…大漢原來只是偏安一隅…

  竟然還有如此惡俗之人?!竟以金為溺器乎?

  …各異寶石鑲嵌于道中,金如魚游于水里,這,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如果說斐潛剛剛進入關中的時候,就拋出這些信息來,多半的人只會當做是一個笑話,因為這些信息太超前了,超出了原本他們幾十年百年來的認知,所以他們會下意識的拒絕相信,但是現在么,似乎有些了一些特殊的變化。

  驃騎將軍斐潛,這些年,帶來的新的事物,還少么?

  原本沉寂的池塘被攪合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下面并非是死水,而池塘的外面也不是毫無生機。

  關中三輔,或者連帶著隴右一起算,在整個大漢版圖之中,自然比起山東那些士族來說,更容易被西域的事情所吸引,這一點是先天的地理因素所決定的,也是這么多年來西羌不斷的動蕩所影響的。

  所以在山東學子大多數還在之乎者也,至多關心一下自己勾兌體液的時候別碰到學伴,關中三輔地區的子弟已經開始在斐潛新出的西域邸報之中,聞到了一些特定的氣息…

  這種氣息,原始,血腥,但是又帶著一點刺激腎上腺素的效用。

  華夏人么,其實一開始,也不是那么安分的。

  沒有冒險精神和創新欲望,神農何必嘗百草?老老實實啃樹皮多好,沒有任何風險,也不要費腦袋。黃帝也不用一手拿著棒棒,一手拿著糖,去欺負周邊的小部落了,老老實實待在黃河流域多簡單?

  尤其是在距離春秋戰國并不久的漢代,對于三皇五帝么,漢代人感覺并不是那么遙遠,雖然也有一些人鼓吹上古圣人,但是在斐潛一巴掌將孔子從圣位扇到了師位之后,對于那些上古圣人的事情,也相應的較少提及了。

  相比較那些遠去的,已經略有些虛幻的上古事情,擺在眼前的西域貴重之物,顯得是那么的光耀奪目,引人注目。黃金、白銀、玉石,這些是不是在西域邸報上出現的字眼,更是刺激得許多人眉目亂跳。

  雖然說很多士族在人前的時候總是要表現的自己比較清高一些,不為阿堵物所動,甚至會抨擊那些因為用錢去買了朝堂高官的人,比如崔烈之輩,說這些人銅臭,但是其實上未必沒有是因為自己窮,買不起,所以才表示自己不屑于伍…

  從青龍寺蔓延出來的漣漪,終究是讓一些士族子弟坐不住了,陸陸續續的開始了各自的行動。他們以為他們做得很隱蔽,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收拾行囊,準備向西開拓,這種行為也漸漸光明正大了起來。

  驃騎將軍府衙之中,依舊是往來小吏奔走不停,所有的資料和文檔,都在這里匯集,龐統和荀攸一方面要處理春耕的相關事項,一方面也將匯集到了手頭上的情報進行匯總歸類。

  吹了這么久的風,總于是吹動了一些啊…斐潛看著手中的文檔,一邊喝著茶,一邊有些隨意的說道,這些去西域的子弟之中,多少要照顧一二,至少要樹立幾個典型出來…

  這些家伙,總于是坐不住了…龐統嘿嘿笑了兩聲,若是都不動,那倒也罷了,現在有人一動,就很多人會覺得自己再不動就吃虧了…

  不動也不行啊…荀攸一邊將手頭上的行文批復完畢,放到一旁,一邊說道,家中嗣子,有家業爵位官職可以繼承,然后眼看著家中聰慧的姐妹也得了官職…那么次子呢?旁支呢?這些人若是從未見過風光,便也不會如何,如今見了風光,又如何回得去?

  呵呵…韋氏如何了?斐潛笑了笑,又問道。

  他害怕了…不敢動了…龐統低聲說道,前幾天有人報說看見他在書房焚燒了一些東西,想必是一些聯絡的書信或是什么表章之類的…

  荀攸眉毛微微跳了跳,但是沒有說一些什么。

  蛇鼠兩端…斐潛說道,既然縮回去了,也不必太過理會…等個兩三年,自然就有人和他相爭了…再過幾天,然后將這些信息也放出去…

  桌案之上,有一些堆著的書簡。

  龐統歪了歪腦袋,這些也放出去?

  這些東西,是西域的一些地形查勘的資料,甚至一些有可能高度懷疑貴重礦產的位置,周邊的山林情況等等,一部分是斐潛麾下的斥候在西域之中查勘的,一些是原本西域之人掌握的,這樣的信息,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

  斐潛點了點頭,對,我們不需要這些…總是要分一些出去的,吃得太多,容易撐到…更何況,我們要用他們…

  淘金熱當中,真的有人因為淘金而發財了么,當然也是有的,但是更多發財的卻往往不是去直接淘金的,而是那些開餐館的,擺渡船的…

  之前認為西域蠻荒,是一塊毫無價值的區域,但是現在看起來,這一塊區域也并非是一文不名,而淘金這種事情,如果僅僅是一兩個人,或者是底層的一點人員,雖然會有漣漪,但是肯定掀不起大的浪潮來的。

  交通問題?

  飲食問題?

  當有大量黃金白銀寶石的時候,一切都不是問題。西漢時期就有大秦之人前來長安,難道說經過了一兩百年之后,東漢的人反而不敢向西進發了么?廢棄已久的商道會重新建立起來,沿途的客棧也會像是春筍一樣的萌發出來,然后便是絡繹不絕的駱駝,這是一塊非常大,也是非常新的肉,肥美多汁,讓所有看見到了這一塊肉的人,都想要在其上咬上一口…

  江東。

  吳郡。

  天陰著,眼看便要下雨了。

  遠方的戰爭和喧囂,似乎對于江東來說毫無影響,即便是不久之前江東才征伐了一次江夏,但是很多人已經似乎將其淡忘了,又或是覺得戰爭距離他們很是遙遠,甚至還不如天上的云朵,至少打雷下雨了要收衣服,而戰爭難道也會讓他們收衣服么?

  天色漸漸陰沉,光線也漸漸不明朗了起來。

  大喬坐在榭臺之上,眺望著遠方的流水。

  當年,她和小喬,就是在流水上認識了孫策和周瑜。那時候,她和小喬,還是在畫舫之上,而孫策和周瑜則是在岸上…

  當年,孫策和周瑜,便是在流水之上再次碰見了她和小喬,那個時候,她和小喬在岸上,孫策和周瑜卻是在船上…

  一切似乎都已經注定,但是她沒有想到一切才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

  時間已經悄然而過,起初的悲愴漸漸的也被迷茫所替代,她現在再這里,只是因為孫家希望她能在這里,需要她在這里,然后時不時的出現在高臺之上,讓孫家的老人知道,孫策的夫人依舊生活得不錯,并沒有受到什么厄運…

  原本可以選擇的。

  似乎是有的,但是又似乎沒有。女子之身,無論是誰,最后大抵都逃不脫這條路罷?

  一切的傷口都可以在時間之下漸漸的撫平,只不過留著的疤痕還在,看到或是觸碰到的時候依舊會疼,所以,大多數的時候,大喬會下意識的去回避。就像是她會回避現在她的兒子并不是真的兒子。

  孫家需要一個遺腹子,或者說孫權需要讓這個遺腹子能夠生下來,并且至少活上一段時間,就像是孫家孫權要讓大喬她活一段時間一樣。

  這無關骨肉親情,只有利害關系。

  所以別院之中的吃穿用度,一樣都不缺,甚至連這個兒子的照料,也無須大喬關注,由專人專項負責…

  因為孫家害怕大喬一個想不開,便拖著這個所謂的孫策遺腹子一同投了江,那豈不是給了許多人一些撬動孫家基業的最有利的工具?

  要知道,孫家,從來就不是鐵板一塊,不論是從孫策開始,還是到了現在孫權的時代,都是如此。不僅有外面的人虎視眈眈,而且即便是孫家內部,也是矛盾重重…

  姐姐…

  小喬登上了臺榭,坐到了大喬的身邊,看著大喬蒼白且沒有多少血色的臉,就感覺一股悲切從心中泛起,不由得眼眶之中帶出了些水意,如同遠處的江水一般粼粼。

  我沒事…大喬摟過了小喬,別想太多了…我沒事的…公瑾,都還好么?

  小喬緊緊抱著大喬,點頭說道:還好…其實還好么?若是對比起大喬來,自然也還算是好,但是…然而這些和大喬說了又有什么用,因此也就只能剩下一個還好了。

  近來常見有子弟于別院外桃山高論,有時候也有些只言片語飄蕩近來…大喬不愿意見到小喬如此,便有意扯開了話題,很是憤怒的模樣,說是什么「告正」?不知你在外面聽說沒有…

  在不知情的一些士族子弟眼中,孫策別院自然是貼近于孫家政權中心的地方,就像是在白房子前舉牌子一樣,一些人也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使得自己的聲音能夠傳遞到孫家的高層去。

  告正?是考正罷?這些人怎么到姐姐這里來呱噪了…小喬皺起眉頭來。這考正,據說是這樣的…

  比起根本不出門,或是說不能出門的大喬來說,小喬的一些信息渠道還是有的,尤其是和周瑜日常交流的時候,也時不時會談及一些時政,所以這個考正制度的來龍去脈,相對來說還是比較清楚的。

  簡單來說,就是孫大帝覺得斐潛搞了,曹操也搞了,那么這個東西顯然是有用的,于是琢磨著,怎么也要自己來搞一搞,但是就像是曹操魔改了斐潛的制度,融創出了考正一樣,在孫權這里的考正江東版本,自然也是再度魔改了一番。

  …差不多就是這樣,提拔了一個叫文休的,據說其個性耿直、剛正不阿,最為適合作為考正之職…小喬說道,不過據說,這些什么考正啊,創舉啊…其實都是西京驃騎將軍搞出來的…

  驃騎將軍?大喬喃喃重復了一句,不是有人傳說此人青面獠牙,每日必食人心肝么…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謠言了…小喬下意識的接口道,然后猛然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打岔補救道,其實我還聽說了些驃騎的事情,也和姐姐說說…據說那個驃騎,還封了個女爵…是太原王氏之后呢…還有啊,聽說還讓女子為官,不是宮內的哦,而是正兒八經的民事官…姐姐,你說要是我們在西京,憑著我們的學識,是不是也夠個什么官啊?

  你當官?憑什么啊?大喬失笑道。

  怎么就不能了?我寫的字還是挺好的么,姐姐不是還夸過我么…小喬絮絮叨叨之中,天上積累許久的陰云總于是落下雨來,淅淅瀝瀝的敲打在了屋檐房頂,四野之上。

  空氣也伴隨著下雨,不再那么的沉悶,就連呼吸似乎都通順了不少。

  西京啊…大喬看著如簾一般的雨幕,想必別有一番的風華…

  雨水打在院中的積水上,一圈圈的漣漪震蕩不休,卻不知道這樣的漣漪,會傳遞得多遠,震蕩得多久…

  大漠之中,承受了一次超規模待遇的鮮卑人,好不容易再次安頓下來。

  這一次,一定要讓漢人知道我們的厲害!

  步度根大吼著,但是其下的頭領半天都沒有做聲。

  之前柯比能被漢人襲擊王庭的時候,步度根欣喜若狂,可是現在輪到他自己被漢人突襲之后,頓時就感覺后溝子火辣辣的…這種疼痛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對于心中的打擊,更為嚴重。

  步度根明明派出了臥底,也進入了漢人的軍事區域,可為什么沒有傳遞出有效的預警信息,是因為傳遞信息的動作遲緩了?還是遇到其他的什么變故?亦或是最壞的可能性,這些家伙假戲真做,徹底叛變了?

  所有的這些,都有可能,但是步度根也漸漸看不到了合并鮮卑部落的可能。

  柯比能逃往遼東深山,步度根原本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吞并柯比能的底盤,重新統一鮮卑部落,這曾經是步度根認為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有可能會再次成為檀石槐,成為至高無上真正的鮮卑大王。

  可是現在,步度根覺得他上了漢人的當了…

  步度根不覺得自己是利欲熏心,而是覺得漢人太過于狡猾奸詐,并且步度根認為,即便是到了現在,如果說那些臥底還沒有被發現,那么他還有對付漢人的希望。畢竟沒有任何人愿意束手待斃,怎么也都會在臨死之前掙扎一番,看看還有沒有起死回生的可能性,所以步度根派人偷偷去和臥底的那些人聯系,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如果,如果這些人已經…半響之后,一名帳內的頭目低聲說道,那么我們豈不是自己送上刀口去?

  步度根獰笑道:沒錯,這一點也是要考慮的…所以,我們必須拉更多的人進來…要知道,漢人之間,也不是都很團結的…

  大王的意思是…漁陽的漢人?有人反應還是挺快的,但是他們怎么會聽我們的話呢?

  他們不會聽我們的,但是他們會聽自己的…步度根臉上的橫肉跳動了幾下,對于這些漁陽的漢人來說,什么才是最好的?是我們贏么?不是,是那些該死的漢人贏了么?肯定更不是,那么,結果就很明顯了…這些漁陽的漢人,一定希望我們和那些西邊的漢人都輸了…然后他們就會出來…那個時候,不是我們要讓他們出動,而是他們自己想要出動…到時候,我們可以跟在漁陽的漢人后面…而且我們也不用擔心南邊的漢人,因為到時候有東邊的漢人過來…所以,我們只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就可以引得漢人自己打自己,我們就可以等到他們精疲力盡的時候…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樣啊…

  好像是不錯…

  但是大王,這樣算起來,我們既然和西邊的漢人都打輸了,又怎么獲得…當然,我不是要質疑大王的計劃,而是想要…這個,更穩妥一些…

  步度根看著提問的頭目,冷笑了兩聲,沒理會他的蹩腳的解釋,但是也沒有責備和怪罪,畢竟步度根也知道,現在他的權柄也在漸漸的空虛下來,這一次的戰役如果不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不能徹底擊敗西邊的那群漢人,那么自己怕是就會像是柯比能一樣,只能敗走遼東了!

  要是在前幾天,我也在為這個問題頭疼,但是現在么…步度根冷笑道,丁零的那些家伙想要借草場,還動了手…呵呵,可以啊,草場可以借給他們,但是他們要跟著我們一同去打漢人…這樣,你們都明白了么?

  大王果然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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