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任何事情都是有些原因的,無頭無腦莫名其妙不合邏輯的事情,多半也只有精神病人才做的出來。
劉備現在就比較方。
袁二要來了。
大將紀靈統兵五萬,號稱十五萬,直搗徐州。
劉備派去找紀靈的使者回來了,由同行的小兵提了回來,真的是提著,因為只剩下一個腦袋,其余部分被好客的紀靈同志熱情挽留了下來。
雖然一個字都沒有說,但是劉備也明白了紀靈的意思,不免有些方了起來。
不是都有個先禮后兵的過程么,這樣搞不符合流程啊!
再說自己可是大漢全新晉升的皇親國戚!
袁家老二你這樣操作,還有沒有將漢帝放在眼里?
還有沒有王法?
還有沒有點人臣之道了?
雖然心里方方的,但是劉備還是提醒自己不能亂,先是好生撫慰了一番剩下來的驚魂未定的兵卒,讓他們下去休息,自己則是在府衙當中轉悠了好一陣子之后,頭發胡子都扯下不少來,依舊沒能想出什么好計策來,于是只能是再次召集所有的人員,商討對策。
“大哥!豈有此理!帶某前去提了這無禮之輩的腦袋來!”張飛嗷嗷直叫,手臂揮著著,戰袍都歪了,抖露出好大一撮護心毛,順便差點打掉了一旁孫乾的帽子。
“…”孫乾瞄了張飛一眼,一聲不吭的扶了扶帽子,然后往旁邊縮了縮,躲避一下張飛無差別地圖炮的友軍傷害,反正他也剛來不久,又不是他擅長的政務問題,自然就一二三木頭人,當作什么都沒有聽見。
關羽瞄了一眼有些尷尬的劉備,便出聲讓張飛坐下,隨后也半閉著眼,并沒有發表什么言論,畢竟關羽之前只是一個游俠,軍務什么的也是這些年慢慢領悟出來的,并不是什么都懂,而且確實兵力不占優勢,個人武勇在大規模兵團作戰的時候效果并不是十分的明顯,于是乎靜靜的坐著,觀察著。
顧雍坐在一旁,捋著胡須,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么辦法來。畢竟顧雍點的技能全數都是民政外交方面的,至于軍事上的,也就是原始數值附帶的一些基礎技能而已,稍微高級一些的根本沒有,甚至讓他帶超過一百個兵卒都有可能帶得歪歪斜斜的,更不用說上陣廝殺了,所以顧雍坐在這里,實際上也就是表示這個坑位有人而已。
麋竺則是有些麻爪。他也不是智力低下,但是他的謀略大部分都用在商場之上,比如怎么利用低買高賣,怎樣誘導炒作,怎樣異地串貨等等,這些商業上的手段自然沒什么問題,他也有大量的經驗,但是要他針對目前軍事局勢來出謀獻策,可以確保以弱勝強,這個多少還是超越了他的現在的水準。
三個半桶水的謀士一言不發,發言的卻是開著全場莽莽莽的buff的張飛,劉備也跟有些尷尬,捋著胡須,眨巴著眼。
正面對肛么,確實肛不過。
劉備現在手頭上比較拿得出手的便是陶謙遺留下來的丹陽兵,但是人數并不多,三千多一些,再加上之前他帶來的兵力,也就是六千左右的老兵,其余的兵卒就都是徐州本地招募的郡縣普通兵卒,新鮮,但是水分極多。
雖然這一段時間關羽和張飛都加強了訓練,狠命榨汁,但是距離部隊成型還是有一定的差距。而且就算是這些兵卒都派上了用場,也不過勉強過萬而已,留在城池當中自保尚可,想要在對陣當中退敵卻有些難。
就算是加上關羽和張飛個人武勇的附加值,也同樣不容易。紀靈也是多年老將了,走得極穩,克一城,駐扎下來,整頓之后,等后方派來治理的人員到了,才繼續出發,雖然慢,但是根本就沒有什么破綻。
誘敵加埋伏?
這一帶大多數地區都是平坦的,加上秋日干燥氣候,兵卒稍微有些動作,激蕩起來的煙塵十余里外就能看得見,埋伏?怎么埋伏?在地上挖個坑?先不說那么大的工程量,單是說在接戰的時候從坑里出來的根本就沒有多少陣列厚度可言,就跟背水一戰差不多,一個是水一個是坑而已,兵卒強度高的玩得好的說不得會有些奇效,但是絕大多數玩背水一戰的人最終都是自己玩到水里去了。
而且關鍵是劉備也舍不得啊!
當下的本錢也就是原來本部兵馬加上丹陽兵這六千人,若是消耗光了,要再想補充起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尤其讓劉備頭疼的是,現在即將秋收了,這戰事在徐州爆發,肯定影響收成,而且如果周邊的莊禾都被袁術給收割走了,自家現在開始到明年吃什么?
到時候沒有錢糧,軍心渙散,不敗也是敗了。
如果要迅速擊敗紀靈的大軍,要以弱勝強,正常來說,水火二計便是最用的方法,這個事情劉備自然也是清楚,但是知道歸知道,要怎么用才是最為關鍵的問題,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做得到的,天時地利缺一不可。
徐州是有水,但問題是秋日臨近,水位低下,要用水攻就算是對方配合也是費時費力,未必能有多少效果,若是用火,倒是符合天時,但問題是對方也知道秋日到了要小心防火啊,因此兵力進發的線路都遠離了危險區域,最重要的是徐州這里大多數都是平地,沒有多少可以利用的山谷啊,大澤之類的地勢。
因此劉備思來想去,實在沒招,便將目光投向了到現在都不發一言的陳登。
陳登眼觀鼻鼻觀口,坐得跟一尊雕像一樣一動不動。他知道劉備最后肯定會找上他來的,但是陳登現在心情也不爽。在陳登看來,這一次袁術大軍壓境,根本就是劉備自找的!
劉備原來是跟公孫瓚的,公孫瓚呢,跟袁術是同盟軍,所以劉備自然也就是屬于袁術陣營的。因此劉備接手了同陣營的陶謙的遺產,袁術雖然不滿意,但是也不是很反對。
而現在劉備剛接手了徐州,位置都還沒有坐熱,就翻臉不認人,不僅不遵從袁術的戰略意圖,還大刺刺的向朝堂上貢,這是要幾個意思?
袁術這樣的暴脾氣,能忍?
對于袁術來說,劉備這樣一個皇親國戚的身份有個屁用?
能吃么,能喝么?
朝廷會因為這個身份就給劉備下撥糧草兵卒么?
所以現在為了一個沒有多少用處的虛名,結果惹來這么大的麻煩,劉備還好意思召集眾人商議?
況且這個進貢的事情,陳登之前也有勸過劉備,讓他不用那么著急,等一段時間再說,結果劉備當面嗯嗯嗯,背后扭過臉就派人過去舔了,這讓陳登怎么想?
“這個…唉!”劉備一聲長嘆,然后情真意切的看著陳登,眼睛眨巴眨巴,眼圈就紅了,熱淚盈眶,“悔不該聽從元龍所勸,累徐州父老百姓受此兵災,乃備之過也!哎呀!痛哉!痛哉!”
劉備“啪”的一聲,擊打在自己大腿之上,一副痛苦萬分的模樣。
初秋,衣服少,確實比較疼。
“大哥!”
“主公!”
“使君!”
頓時堂內眾人紛紛出言勸慰劉備。
“使君無需如此…”陳登也拱拱手,行動上和眾人保持了一致,但是心里卻嘀咕著,現在才后悔,后悔有個屁用!說得好聽,等下你肯定會說要可憐徐州百姓什么的了…真讓你現在就去找袁術賣屁股,嗯,不對,去找袁術求饒,犧牲一人保全徐州好不好?愿意不愿意?
“可憐徐州百姓,遭此無妄之災…”劉備的眼淚在眼眶之內轉啊,轉啊,閃耀著動人的光華,“備著實于心不忍…還望各位獻計獻策,救徐州百姓于水火…”
雖然劉備口中說的是眾人,但是實際上劉備一直盯著陳登看,其他人的目光也跟著看向了陳登。
別的還好說,張飛圓眼珠子,關羽的瞇瞇眼,嗖嗖都丟過來,陳登不由得打了個冷戰,無奈的拱拱手說道:“使君若求保全徐州百姓,登倒有一策,只是讓使君受委屈了,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劉備連忙說道:“元龍請講無妨,某個人受些委屈能算什么!”
陳登點點頭說道:“若是使君書信一封,表愿與后將軍共進退,協同發兵…自然可保徐州百姓免此兵災…”
書信什么的自然不能完全解決問題,但是至少是表明一個態度。
袁術發兵來打徐州是因為什么?
還不是因為看見劉備要自立的模樣么?
現在眼下若是不管劉備,那么孫策那邊又要怎么處理?
要是袁術手下所有人都是低下和劉協有些什么py交易,這讓袁術還怎么繼續好好的玩耍?
所以陳登便直指要害,如果劉備向袁術表示屈服,愿意協同攻伐,那么紀靈的兵卒最多就是在徐州駐留,并不會直接和劉備交戰,所謂的徐州百姓的安危自然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不是說要保全徐州百姓么,這樣就可以保全徐州百姓了…
“這個…”劉備目光閃了閃,將眼淚收了回去,沉吟起來。劉備也不是傻子,陳登說的是保徐州百姓,又沒有說保劉備他,但問題是陳登確實解決了方才劉備提出的問題,因此劉備也不好說些什么。
當然,按照陳登的這個方案,確實可以不用打仗了,但是同樣的劉備必然不可能繼續留任在徐州上,就算是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袁術肯定會讓紀靈留在徐州節制兵馬,然后再派個人過來接替劉備的職位,調劉備到壽春觀察一段時間再說,也就意味著犧牲劉備一個,可以幸福千萬徐州百姓…
也就意味著,劉備這些辛辛苦苦獲取來的基業拱手交予他人了,這如何能讓劉備心甘情愿?
“這個…后將軍生性多疑,這個…縱然某愿和好,后將軍也未必愿意…終是有所不妥…”劉備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議案,懇切的看著陳登,“元龍可否另有他策?”
陳登垂下眼簾,說道:“如此,便只剩下固守待援一策了…使君可令人速速前去兗州求援,若曹平東領兵前來,徐州之危自然可解…”
“去兗州求援?”劉備皺著眉,似乎發現有一些問題,但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究竟問題出在何處。
陳登微微點點頭,眼皮都不抬一下的說道:“陛下新至,朝廷新封…后將軍此舉無疑是奪了朝廷顏面…使君與平東將軍同朝為臣,自然也有守望相助之責也…”陳登并沒有獻什么行險之策,而是堂堂正正的方案。一萬多兵卒,要是在野外對陣,未必能夠正面打敗紀靈的部隊,但是固守城池卻沒有什么問題,只要曹操來得及時,說不定可以在秋收之前結束戰斗。
只不過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滋味肯定是不爽的…
劉備轉頭看了看其他人,見其他人也大眼瞪小眼,提不出什么好建議,那么當下唯一的辦法就自然是最好的辦法了…
會議就這樣不了了之,各人回家各找各媽。
陳登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自家的府衙之內。
陳瞄了瞄,淡淡的說道:“劉使君采納固守求援之策了?”
陳登拱拱手,算是給父親大人行了禮,應答道:“雖然未曾言明,但多半是吧,呵呵…”雖然劉備并沒有明確表態,但是陳登也估計出來,劉備最終肯定會用這個方案的。舍不得正面硬扛,又不愿意委屈求全,那還能怎么辦?
當下其實也可以憑借當下的力量進行抵抗,比如堅壁清野,然后將關羽張飛派出去,游擊威脅紀靈側翼以及運糧線路,劉備則是作為餌料,堅守于城,這樣拖下去,只要戰術運用得當,還是有一拼之力的。
但是這樣戰術,對于徐州地面來說損傷太大,陳登自然是不愿意看到的,劉備或許也能想到,但是劉備同樣也不愿意采取這樣的策略。
因為這樣的戰術戰略,會受到徐州地面士族豪右的強烈反彈,就算是這一次打贏了紀靈,劉備好不容易在徐州培養出來的一些聲譽,也將徹底敗壞。
敵人動的手,和自己的人動的手,這完全就是兩碼事。
“#¥…”陳嘴里含含糊糊的咕嚕出四個字,根本聽不清楚,但是陳登猜得出來是在說劉備,反正不是什么好詞語。
“父親大人,孩兒前日新獲幾尾松江鱸,可為也…”陳登坐了下來,一邊讓侍從傳令讓廚子去殺魚,一邊意有所指的說道,“松江之魚,林林總總,數目繁多…以草木為食者,雖取食易之,然血肉腥臭,難登大雅之臺也…兇猛如鱸者,追逐魚蝦為食,方為上佳之選也…”
陳點了點頭,捋了捋胡須說道:“魚戲于江,翁穩于灘,唯太公之意,方得自在也。”
陳登自然也是會意,一時間父子兩人微微笑著,坐著,不再說話。
秋風穿過廳堂,吹動院中潭水,粼粼波動,吹得院中樹木,搖曳不定,似乎帶出了一些金鐵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