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隱居了二十余年了,只有義親王魏明善還記得,當初那個女人是如何一朝廢了自己這個太子,還有太祖皇帝的嘉善皇后,并嘉善皇后的兩個嫡子,一位公主,讓她們如今流落冷宮,落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
自己當初在太祖皇帝駕崩之時,曾逼著太皇太后自殺殉葬,她竟然還有滔天的手段,誘使先皇保她性命,甚至左家竟然又拿回了九門提督的官職。
這其中不是可笑,而是可怕。
王景生畢竟是外臣,魏應祥去年才進京,他們拿什么跟魏明煦爭?
不過是中了沐家的奸計,沐家想借他們的手搬到魏明煦,別說魏明煦,就連沐家魏應祥怕是都斗不過。
魏應祥忽然覺著身心俱疲,或許是自己錯了。
當初他只想閑云野鶴做個隱士,保一族平安便罷,如今被太皇太后推倒這個風口浪尖的位置上來,反而被功名利祿蒙誘惑,開始貪得無厭起來。
那些金光閃閃的王權皇位,那些貪欲大開的黃粱美夢,魏應祥朝著被尿濕的龍椅看了一眼,又轉頭看向若無其事的魏明煦,道“此事牽涉官員眾多,還是要與諸位大臣商議之后,再行決議吧。本王畢竟牽涉其中,也該避嫌,敬王爺素來替先皇理政,自然比我更有分寸些。”
沐泰初瞧著自始至終王景生一言不發,甚至魏明煦的奏章中都不曾涉及,魏應祥又退縮了,他心中哪里能忍,只橫了心,便是賠上兒子,他也要與魏明煦搏上一搏,便上前站了出來道“此事倒也不難辦,如今不正是有著敬親王一例做表率,敬親王之事有了決斷,趙大人所奏之事,也就有跡可循,有例可比了。”
王景生看了沐泰初一眼,心中有幾番猶豫,沐泰初昨日與他商議,到了他該說話的時候了,但是,王景生此時心思也變了,不過一個孩子而已,如今的皇上不也只是一個無知稚子罷了。便是魏明煦生下孩子,到那個孩子能成事也還有少說十幾年的功夫,到時候魏延顯總歸是比魏明煦的孩子大些的。
況且,最末等的,林芷萱年幼有孕,身子又虛弱,就是不用他們逼迫,這個孩子生不生的下來還兩說,即便是生了下來,男女尚且不定呢。
何苦在這個時候得罪了魏明煦。
王景生站住,不說話了,只目視前方,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沐泰初急了,他說完話后,王景生不接話,魏應祥也禁了聲。又是一堂的默然。
忽然一個聲音打破了僵局“臣欽天監監正茅廣遷有本要奏。”
將沐泰初狀告魏明煦之事掀了過去,直打了沐泰初的臉,沐泰初怒喝道“你個六品小官誰許你在此叫囂?”
蔡永嚴道“欽天監正掌管國之歷法,觀天象,推節氣。道國運,看古今,除魔驅邪,是為皇家排憂解難的學道之人。豈容沐閣老這般輕侮。”
沐泰初才要出言反駁,只見茅廣遷上前,捧著奏疏道“沐閣老不必心急,老臣所奏,與沐閣老所言之事同。
老臣盡心天象三十余年,自從太祖皇帝駕崩,紫薇星便晦暗無光,從去年,更現熒惑守心之相,主國運衰竭,帝運不興,是為大兇。辰星與太白星并現于天,此二星是天災地旱,疾病瘟疫,戰亂不休的兇煞之星。是時西北邊境不寧,戰亂不斷,地動山搖,瘟疫橫行,先帝后俱染天花,危在旦夕,紫微星光芒近乎湮滅。
可是去歲臘月二十八夜里,紫薇星大綻異彩,有輝黃之光芒閃現,后有流火從太微星墜西山。太微星主襄助,助國運。有太微星降世,將助國之安泰。
自那之后,星宿漸順,辰星與太白星光芒被鎮星與歲星替代,此二星主天下大安,萬物復蘇,繁榮昌盛。
若太微星平安無事,則十日之內,可解大周銀錢之弊,三月之內,可解熒惑星之危,平定邊陲,以絕戰事。五年之內,太微星可護紫薇星得天下大興,萬國來朝。
若毀太微星之芒,則有金曜斗,行井木,互爭勝負,惡死無疑,大周危矣。”
王景生聞言,先出言訥訥道“流火墜落西山,有太微星轉世,那只能是當時西山敬王妃腹中之子。若按監正所言,此子或有關大周國運啊。”
沐泰初心中自然知道這是一派胡言,可是欽天監向來管國之歷法昌隆,就連他也不能妄加菲薄。否則,一旦被冠上個有礙大周國運之罪,他萬死難辭。沐泰初只得暫壓著性子,問道“此話當真?”
茅廣遷道“老臣只會言星象之事,只看天法道自然。若是太微星無礙,按周易推理之事當且順遂天意,沐閣老自可觀之,若無應驗,再來定老臣學術不專之罪。”
十日之內,解大周銀錢之弊,三月之內,平定邊陲,以絕戰事。五年之內,天下大興,萬國來朝。
哼,沐泰初一概不信,如今正值隆冬,無糧草,四處起義災害,百姓食不果腹,如何能得銀錢之救。無糧草,如何能定邊境之事。
而如今國之疲敝,短短五年就想國之大興,更是癡人說夢。
沐泰初冷笑道“好,那便且等些時日,讓老夫也瞧瞧監正大人通天的本事。”
沐泰初甩袖就想離去,卻被左磊綜攔住了去路,沐泰初詫異地抬頭看向左磊綜,道“你!你想干什么?”
魏明煦緩緩抬起了頭,看向沐泰初“早朝未畢,沐閣老想上哪兒去?”
左磊綜也冷笑道“這兒畢竟是朝堂,沐閣老當時自家的書房嗎?”
沐泰初想憑著一時動氣,甩袖而去,正好此日罷朝,將趙尚書上述之事暫且壓下,容后再議,卻不想被人攔住,氣得頭腦一陣暈眩,好容易才穩住,道“老夫身體不適,自請先去歇息。”
魏明煦悠悠道“沐閣老畢竟年紀大了,可如今是多事之秋,朝廷上的事情無論大小,沒有一件是輕松的。沐閣老若是當真體力不支,大可先回去多歇些時日。朝廷上的事就先交給體力能支的年輕人。”
沐泰初瞧著魏明煦,卻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氣呼呼地道“勞王爺費心,老夫,老夫已經無礙了。”
魏明煦也不抬頭,只是道“既然沐閣老無礙,那就請諸位先商議商議方才趙尚書所奏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