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姐兒卻怎么都不肯失了體統,德親王妃這才含笑道:“外頭夜宴就要開始了,一會兒我們都去與宴,這兒只有宮女嬤嬤伺候你,我一會兒走時讓宮里的人都退去門外,只跟著你來的兩個丫頭伺候你,你自便就是,等時辰差不多了,外頭的嬤嬤會提醒你,你再過來坐好就是了。”
歆姐兒十分的感謝德親王妃的照拂,德親王妃笑道:“應當的。”自讓她不用緊張,再略忍耐忍耐就過去了。
果然不多時,屋里的人都散了去,宮女太監們都在外頭伺候,德親王妃叮囑歆姐兒若是需要什么,只管叫人。
歆姐兒謝了,卻依舊正襟危坐,直等到聽著人都窸窸窣窣的走了,門也關上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一旁的步搖性子活泛,已經湊了過來,小聲道:“皇后娘娘,人都走了,你快摘下帕子來歇歇吧。”
歆姐兒猶猶豫豫可是無奈太累了,這才只依言往身后的被褥上倚了,卻不敢將頭枕上,怕弄亂了頭上的發飾。歆姐兒從昨兒夜里就沒有再喝水吃東西了,就是為了今日的儀程不至于出恭,一直靠參片吊著,如今口干舌燥,連翹端了茶水來,只是歆姐兒頭上蓋著帕子,實在是不方便。
“摘了吧娘娘。”連翹在一旁勸著。
歆姐兒只覺著不好,后來實在沒法子了,這才讓連翹小心翼翼的掀了個角起來,歆姐兒低頭喝了半盞茶水,雖然渴得很,她此刻一壺水都喝得下去,可是一會兒還不知道有多少儀程,歆姐兒不敢再多用了。
魏延顯給送來的糕點德親王妃接了,正放在后堂,此刻步搖已經拿了過來,打開了匣子,都是些精致軟糯的糕點,做得很小巧,一口一個,不怕粘了唇上的紅彩。
歆姐兒和善笑著道:“你們兩個也過來吃點吧,也是一日都不曾吃東西了。”
連翹和步搖雖然不太敢,可是看這位主子是個頂好說話的人,略一猶豫便也都從了。
跟著吃了些。吃飽喝足,歆姐兒這才有閑暇,歪在鋪的極厚極軟的床上,累得只覺著馬上就能睡過去,連翹和步搖站在床邊瞧著歆姐兒,歆姐兒道:“你們都過來坐,如今沒有旁人,不必都站著。”
連翹和步搖這個卻不敢了,此處是坤寧宮,是皇帝皇后的洞房,紅光映輝,喜氣盈盈。床前掛著繡了一百個神態各異小孩子的“百子帳”,喜床上鋪著厚厚實實的紅緞龍鳳雙喜字大炕褥,和明黃緞和朱紅彩緞的喜被、喜枕,繡工精細,富貴無比。床頭懸掛大紅緞繡龍鳳雙喜的床幔。這床只有皇帝皇后才坐得躺得,她們兩個只瞧著地上也鋪著柔軟的地毯,便笑著道:“娘娘賞我們恩典,我們就地上坐了。”
歆姐兒也不好再讓,只許了她們,隨他們一同瞧著這精致華貴的坤寧宮東暖閣,只見觸目所及都是金玉珍寶,富麗堂皇。竟然連墻壁都是用紅漆及銀殊桐油髹飾的。東暖閣為敞兩間,東面靠北墻為皇帝寶座,右手邊有象征“吉祥如意”的玉如意一柄。
前檐通連大炕一座,炕兩邊為紫檀雕龍鳳,炕幾上有瓷瓶、寶器,炕前左邊長幾上陳設一對雙喜桌燈。歆姐兒躺的龍鳳喜床安放在東暖閣內西北角,床里墻上掛有一幅喜慶對聯,正中是一幅牡丹花卉圖,靠墻放著一對百寶如意柜。
屋里焚著清甜的凝露香,供著冰,十分的舒服,倒是恍然如夢境,外頭唱戲歌舞的聲音傳來,也不知道要鬧多久,歆姐兒更加的困了。
瞧著她這個模樣,連翹道:“娘娘,要不然您睡會兒,一會兒我叫你?”
歆姐兒迷迷糊糊地搖頭:“不,若是躺下,頭發就亂了。”
步搖道:“那給您個枕頭,您坐在床上抱著枕頭睡,靠著被子低著頭睡,我們兩個看著您。”
歆姐兒聽著有些茫然,步搖已經取來了軟枕頭,給歆姐兒抱在懷里,歆姐兒盤腿而坐,虛倚著被子,是怕歪倒。
連翹看了直搖頭,笑著道:“你這個丫頭哪來這么多鬼主意。”
步搖笑著低聲道:“我以前學武的時候,師父讓打坐,這么坐著睡最舒坦。”
歆姐兒也跟著他們兩個笑了一回,只是熬不住太累了,終究睡了過去。
連翹和步搖也困得很,只是不敢都睡,兩個人說好了,瞧著那坐地鐘,一個人睡兩刻鐘,就叫醒另一個,要好好看護著歆姐兒。
這邊主仆三個昏昏欲睡,外頭的宴席上卻到處歌舞笙簫,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炎炎盛夏,再加上這樣的熱鬧,即便如此,這宮里卻依舊有暖不到的地方。
冷宮里頭,恪純公主正抱著她懷里行將就木的母后淚盈于睫:“娘,娘您撐住,我這就去找沐太妃,找她來救你。”
嘉善皇后聽到沐太妃的名字,卻猛地睜開了眼睛,鷹爪一樣嶙峋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恪純公主的手臂:“孟…孟建秋,她!她找到了沒有,找到了沒有?”
恪純公主瞧著母后瀕死之際,心中沒有對自己和貝哥兒的掛念,卻只有報仇,心中也是冷凄。
“娘,您不要再想報仇了行不行!我去找人救你,我去讓她找太醫來給你看病!”恪純公主放下嘉善皇后就要走,卻被嘉善皇后死死的抓住手:“不要,不要走,我告訴你,告訴你一個秘密。”
恪純公主看著嘉善皇后不可置信地搖著頭:“不,我不要知道,我不聽。我不想知道什么秘密。”
嘉善皇后的手卻死死地握著恪純公主的手臂,指甲幾乎要掐進她的肉里,也不知道這樣病弱的時候,她哪里來的力氣:“你必須要知道,要告訴沐太妃,要替我報仇!報仇!”
魏延亭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趁著亂離了席,半是避著人半是光明正大的去了壽康宮,看著身子已經調理得差不多的沐太妃,很是心疼得上前給沐太妃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