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煦卻已經丟了冊子上前,打橫抱起了她,道:“阿芷這么好看的一雙眼睛,若是以后花了可不行。”
林芷萱驚呼了一聲,心下無奈,好在屋里只有秋菊幾個親近的,可他一喝了酒回來就總這樣也不是個法子,她方才已經讓夏蘭去預備醒酒湯了。
林芷萱怕自己掙扎,他會失手摔著自己,也不動,只小心任他將自己放在了床上,才道:“王爺手底下有那么些胡商,若是日后我眼睛花了,讓他們給我制一副西洋鏡子戴著,不就好了?”
魏明煦想象了一下林芷萱戴著那眼鏡子的模樣,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俯身親了親她帶著一絲狡黠的明亮的眸子。
林芷萱卻躲了躲,帶著幾分委屈和嫌棄地柔柔瞪了他一眼,分外嫵媚,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魏明煦覺著今日的林芷萱有些不同,便也沒有繼續莽撞下去,而是從善如流地去喝了醒酒湯,然后沐浴更衣,有喝了兩杯清茶漱了漱口。
林芷萱先問了魏明煦:“安親王忽然請王爺出去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魏明煦上床調了調姿勢躺下,半擁著林芷萱道:“今兒是老三攢的局,卻是我的意思,請是老三、老七和老二的幾個兒子孫子,我打算過了重陽節,就開始查賬。”
“這么著急嗎?”林芷萱嚇了一跳,雖說今年風調雨順,湖廣和蘇滬、山東都是大豐收,可是畢竟前兒才遭了災,一年的豐年百姓倒是能緩過勁兒來,可是減稅三年,國庫卻一時半會兒充盈不起來,大周朝的元氣還是虧的。魏明煦要動,大周朝就要傷筋動骨了。
魏明煦輕輕地摸了摸林芷萱的頭發,嘆了一口氣,道:“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你只知道今年大周豐收,卻不知道蒙古也同樣的風調雨順,今年水槽肥美,也是個豐收的年頭。”
大周和蒙古都在競相恢復著元氣,可是大周朝當初入關之后,幾乎全套照搬了了前朝的官制,沿襲了前朝的朋黨斗爭,致使官官相護,吏治不清;賦稅上依靠富民,使百姓窮的越窮,富的越富;國庫空虛,而與蒙古的戰事卻多年未平。
可是攘外必先安內,要想轄制住蒙古,以絕后患,大周朝必須在國力上,走在蒙古前頭。所以魏明煦不得不腕骨療毒,在蒙古恢復元氣之前,讓大周朝痛一把,痛定思痛之后,才有轉機。若是沒有這個大刀破斧的破例,蒙古和大周朝不停地拉鋸,你進我退,此事只能曠日持久地繼續耽擱下去。
林芷萱有些理解魏明煦請客吃飯的道理了,這大周朝終究還是他們魏家的,無論那些朝臣外戚如何,他們這些魏姓的兄弟是必得團成團、擰成繩的。
林芷萱問了一句:“那今夜可還順利?”
魏明煦嘆道:“這不是吃一頓飯就能解決的事,后頭還有許多事要做。”
林芷萱點了點頭,彳亍了半晌才道:“我還是覺著,這事兒急不得,事雖然是好事,可是不說結黨營私,只說貪墨這事兒,沿襲的事前朝的舊例,就拿我父親前兒進京述職的事來說,上上下下,從安排覲見的微末小吏,到沐泰初甚至蔡閣老都收了不少的銀子。
若說誰是干干凈凈的,怕是大周朝都找不出那么三五個清官來。有些約定俗成,就連胡一進王府都知道給王爺帶兩方好墨,若是懲治得太狠,那除非將大周朝的官兒都殺光了。
王爺是為了大周朝好,可是這個事畢竟是個得罪人的事,依我的意思,還是先放出風聲去,就像王爺對李梓安的懲治一樣,勒令歸還,也定個期限。愿意悔過,摘清自己的,也多少給個機會,不要一下子就查賬,弄得人心惶惶,大家都措手不及。
即便是查賬,查出來之后也最好不要即刻發作,先壓著,等過完年之后再說。過年不是要休朝半個多月么,也讓他們趁著這個空走動走動,挪騰挪騰,若是真心悔過的,王爺該放一馬就施恩放一馬吧。”
魏明煦對林芷萱姑息養奸的做法有些不敢茍同,這就好比掌柜的要下來查賬,卻先跟賬房先生約定個日子作假是一樣的。
他怕下手不夠狠,達不到想要的結果。那他所做的這一切,不都成了耍花腔,鬧著玩了。
林芷萱瞧著魏明煦略微皺起的眉頭,溫聲道:“或許王爺覺著我是婦人之仁,可是王爺所求也不僅僅是肅清吏治,后頭還有許多事要辦,也不能將底下的人都得罪透了。再者說了,就是去查官的人,不一樣是官嗎?”
林芷萱并非空談,前世這個法子她和謝文佳也商議過,也這么去做了,雖然后頭也是千萬般阻力,風波迭起,可是鬧了三五年,這事兒終究是做成了的。
但是,無形中也的確得罪人,否則,小皇帝哪里有可乘之機邀買人心,一朝滅了謝家和林家滿門。
林芷萱還是怕魏明煦若是以鐵血手腕去做這件事,傷亡會太大些。也或許,這本就是魏明煦想要的,他還有想要順便鏟除異己的打算,只是林芷萱擔憂黨爭加上貪墨的事一起整治,會不會太難了些。
魏明煦凝重道:“你說的法子,我也不是沒有跟門客商議過,只是怕收效甚微。鈍刀割肉,怕是會越割越疼。況且有許多事遲則生變,還不如快刀斬亂麻。”
林芷萱略微側了側身子,瞧著魏明煦道:“王爺若是當真發狠懲治了,一時之間,哪怕興科舉簡拔人才,一時也不能將大周朝上上下下都換個遍,況且書讀的好的,官卻不一定就做得好,那些事不還得前輩同僚先帶著教著做兩年,才能慢慢出頭。到時候便是新人在這個大染缸里熏陶個幾年,也不一定變成怎樣。
以我的意思,即便是他們能做一年的假賬,難不成還能做兩年、三年、五年、十年的的假賬而不被人發現?若是他們當真能做一輩子,那假的也成了真的。只要每年都抓幾個相當不堪的扎筏子,殺雞儆猴,威嚴上上來,警醒著底下的人,雖不能杜絕,但是經年下來,也總會有成效。”
魏明煦不再言語,細細思忖,隱約有些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