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茶覺得這是自己這么多天以來,睡得最安穩、最舒服的一晚,因為遼國的變局,她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的休息了,每天最多睡一個時辰,消息多的時候,三五天不合眼也是稀松平常的。幸好遼國大局已定,她終于可以歇歇了,得到了充分的休息,連日來的疲倦、身體上的各種不適都一掃而光。沈茶覺得自己的精神比前段時間好多了,頭疼的癥狀也消失了,果真如金苗苗所說,有些病癥是不用吃藥就可以自行痊愈的。
睜開眼睛,沈茶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是躺在床上的,伸手往旁邊摸了一下,摸到了一個溫熱的身體,無奈的嘆了口氣,估計是兄長在半夜醒過來,看到軟榻上的自己,把自己給搬運到床上的。為了不吵醒沈昊林,她輕輕的翻了個身,一抬眼就看到沈昊林躺在自己身邊,看他的樣子睡得很穩,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夢,面部表情都比清醒的時候要柔和很多。她在心里默默的猜測,沈昊林這個樣子,整個大夏也只能她親眼見過。這么想的話,她還是挺榮幸的。
“醒了?睡得好嗎?”沈昊林伸長胳膊,沈茶往自己的懷里一帶,“偷窺了這么半天,覺不覺得你哥才是大夏第一美男子?”
其實,沈茶一翻身,沈昊林就醒了。除了醉酒的那一兩個時辰之外,他睡覺一向都很警覺,這是多年的邊關生活養成的習慣,哪怕是在休戰期,他也睡不太實,有一丁點的動靜,馬上就會醒來。就算沈茶刻意的把動作放輕,他還是可以感覺得到的。
“兄長是被薛侯爺附身了嗎?”沈茶推了推沈昊林,“既然醒了,就起來吧。”
“不急,今天休沐,不用去軍營,也沒有那么多的公務去處理,那些繁瑣的小事,讓底下的兄弟們做就好了。”沈昊林也不爭眼,拍拍沈茶的后背,“難得可以休息,再睡一會兒吧!”
“兄長倒是悠閑得很,小妹的事情可多著呢。”雖然嘴上抱怨著,但沈茶還是重新閉上了眼睛,“之前就已經和苗苗約好,今天要去街上看一看。陛下把嘉平關城交給咱們鎮國公府,這城里的治安、百姓們的生計都是歸咱們管的。要是管不好,出了令人頭疼的大問題,陛下怪罪下來,小妹可是不背這個黑鍋的。”
“是嗎?嘴毒心軟說的就是你,從小到大,哪次宋玨說我的壞話,不是你站出來為我爭辯的?這會兒又急于撇清關系了?”沈昊林把胳膊收緊一些,低下頭親了親沈茶的發頂,“不要總把自己繃的那么緊,偶爾放松一下,勞逸結合嘛。你看看你小天哥哥,一天到晚吊兒郎當的,不是招貓遞狗,就是嘴賤去撩撥人家小姑娘、小伙子的,可到了關鍵時刻,腦子還是很清醒,還是很靠得住的!”
“薛侯爺的那一套,我可學不來!”沈茶默默的翻了個白眼,“紅葉總跟我抱怨,薛侯爺隔三差五就帶她去青樓喝花酒,還說,如果她不喜歡那些漂亮姑娘,可以去隔壁的南風館找幾個帥氣的小伙子來。紅葉氣壞了,直接摔了杯子,跑到我這兒來吐苦水。”
“小天這么做是過分了,也難怪紅葉費集心思的惹怒小天,爭取讓小天把她給退回來。換誰誰也不想再在他身邊了。”沈昊林很無奈,薛瑞天愛玩是整個嘉平關城都有名的,可誰能想到,他會帶著女護衛去逛青樓,還給女護衛找姑娘,這換成是他,估計早就大嘴巴抽上去了。
“當初他選擇紅葉,我不看好,這兩個人不是一路人,爭執、分歧都少不了。紅葉雖為護衛,但高傲得很,最看不上的就是瑞天哥哥這種風流公子。我勸過瑞天哥哥換人,但他不肯,我當時想,可能是看上紅葉了。但照現在的情況看,好像不是這樣的。”
“小天才不會看上紅葉,他眼光高著呢,京中的貴女都不入他的眼,就紅葉那樣的,更不可能了。說起來…茶兒,為兄還沒有跟你探討過這個問題,雖說你年紀還小,但也可以考慮一下了,有沒有哪個男孩是你喜歡的,或者你喜歡什么樣子的男孩。”
沈茶被突如其來的這一問給嚇著了,她不知道沈昊林是故意的,還說話無心的,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選擇沉默。
“怎么不說話?”
“不知道該說什么,沒想過這些。”沈茶稍微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決定裝傻充愣,“兄長知道,我生在這里,長在這里,以后也會死在這里,或者死在戰場上。那些文質彬彬的公子,不會選擇我,我會不會選擇他們。至于軍中的這些,更不可能了,他們見到遼兵都比見到我覺得親切。”沈茶稍稍停頓了一下,“倒是兄長,今年已經二十有二了,該著急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哦,還有瑞天哥哥,你們兩個才是重點,哪天陛下高興…”
“打住,不說這個了!”沈昊立一見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來了,趕緊停止了這個話題,很生硬的把話題拽回到薛瑞天的身上。“嗯,我想好了,今天下午去找找小天,跟他聊一聊,別老欺負紅葉,要真把人家給氣跑了,想要再找這么一個能容他的護衛,可就困難了。”
“他能聽得進去才行。”沈昊林轉移了話題,沈茶終于松了口氣,雖然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也不覺得失望,她兄長在這方面遲鈍得很,一時半刻是開不了竅的。“瑞天哥哥小時候不是這個樣子,我記憶中的她是個溫潤儒雅的貴公子,對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禮的。他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是跟那件事有關?”
“這個是必然的,任何人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沒有變化是不可能的。”提起往事,沈昊林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小天這個人,表面上沒心沒肺的,什么事都不在乎,可實際上,咱們這幾個人里面,心思最多的就是他了。有的時候,就連我也拿不準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尤其是那件事情過后,這種感覺就更明顯了。你昨天說,有人在追查那件事情,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我和兄長的想法一樣,若說還有誰對那件事情耿耿于懷,除了咱們、陛下,也只有他。”
“他要查就讓他查去,能查出真相自然是皆大歡喜,查不出來,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了,我們不必干涉,弄不好反而會傷了這么多年的感情。”沈昊林睜開眼睛,看著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沈茶,笑了一下,說道,“我知道你擔心什么,清者自清,父親是什么樣的人,我們都清楚,沒有做過的事情,就算有人企圖潑臟水也是徒勞,終究會大白天下的。”
“大白天下也是需要時間的,在這個過程中若產生了誤會,影響是非常大的。鎮國公府和武定侯府一直都是相互扶持的,對于大夏、對于嘉平關城,都是缺一不可的。若武定侯府對咱們心里產生了芥蒂,可不是什么好事。城中有不少遼金的探子,他們可不是睜眼瞎。”
“真到了那個地步,宋玨可就不能裝聾作啞了。說句大不敬的話,這個局拜先帝所賜,宋玨就要承擔起收拾殘局的這個重任。放心吧,宋玨那么精明的人,是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局面變得那么糟糕的。而且,他和小天是表兄弟,若說伯夫人真的有問題,宮里的太后娘娘也是脫不了干系的。”沈昊林伸手捏了捏沈茶那張嚴肅的臉,“別亂琢磨了,這樣的事事怎么琢磨都沒用的,該來的一定會來,該發生的一樣也少不了,擔心全都是多余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看咱們隨機應變的本事了。”
“兄長說的是!”
“眼下咱們要關心的,除了你的生辰,就是過年的事。今年的這幫新兵,看上去都是嬌生慣養的,大約也是第一次離開家跑到這么偏遠的地方來。他們應該還想著能好好的在這里過個年,可昨天被你這么一嚇唬,過年的心情應該是沒了。可他們沒有這個打算了,咱們不能不管,畢竟是人家在邊關過得第一個年,總要給人家留下一個深刻點的印象吧。”
“兄長有什么提議?”
“就是不知道怎么做,所以才想問問你。”
“我也不知道,這種事情應該去找薛侯爺,他比較擅長這個。”
“問他?”沈昊林搖搖頭,“他會提議帶著所有的新兵去逛青樓的。”
沈茶眨眨眼,她覺得這是薛瑞天那個家伙能做出來的事情。
“算了,回頭讓人問問那群新兵的意思吧,既然主角是他們,就讓他們自己想法子吧!”
“也好。”沈茶點點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該起了,一會兒苗苗會來跟咱們一起吃早飯,兄長不是想讓她看到你這個樣子吧?”
“我剛忘了問,金苗苗又約你出去做什么?”沈昊林一臉的嫌棄,不情不愿的放開了沈茶,掀開被子,翻身下床,“這么冷的天,她不老老實實的待在藥廬研究她的毒藥、解藥,居然跑出來溜達,還真不符合她一貫的作風呢!”
“今天是她生辰。”沈茶下了床,從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月牙白的錦袍,“前段時間就已經約好,本來還約了紅葉,但薛侯爺今天當值,紅葉也就出不來了。正好,我也想去街上走一走,臨近年關,看看大家日子過得如何,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
“越到年底,街上越不太平,都說咱們嘉平關城固若金湯,可這世上哪兒有什么真正堅固的城池?不說別的,光遼金的探子,這城里就不少吧?臨近年關,大家都在購置年貨,亂哄哄的,那些探子就會混在人群里面,他們想要做什么,咱們根本就不知道。你功夫好,但也別大意,多帶些人,以防萬一。”沈昊林走到門口,敲敲門,吩咐守在外面的暗影送熱水進來。
“知道了。”
看著開門讓兩個女影衛進來的沈茶,沈昊林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心神不寧起來,總覺得會發生什么事情。他想跟沈茶說,今天不要出門了,可又說不出口,沈茶從小都是言出必行的人,既然答應了人家,自然會遵守承諾的。
沈昊林沒有辦法,只好趁著沈茶梳洗的時候,把兩個準備跟著一起出門的女影衛影十六、影十七叫到一邊,仔細的叮囑她們,要看好沈茶,不能讓陌生人接近。
即便是這樣,沈昊林還是不放心,吃過早飯,送沈茶和金苗苗出門之后,他把自己的幾個影衛找來,讓他們暗中跟著那兩個人,什么事都沒有是最好的,要是出現了意外,也不會被對方打一個措手不及。
不得不說,沈昊林的直覺還是很準的,沈茶出門沒半個時辰就回來了,但不是自己走回來的,而是帶著一身刺眼的血紅被影衛們給抬回來的。
“國公爺,將軍遇刺,重傷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