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
海浪輕輕拍打游艇的聲響在耳邊涌動著,輕盈溫柔的月光灑落在深邃遼闊的海洋表面,泛起粼粼波光,如同奏鳴曲一般呼喚著美人魚的出現,遠處若隱若現的夜幕燈光在斑斕閃爍,美好得不太真實。
白天因為電影而狂熱的戛納小城,就這樣安靜了下來。
“蔚藍海岸的夜色,伴隨著海浪的濤聲,讓人舍不得離開。”耳邊傳來帶著濃濃口音的英語,而后自己輕笑了一聲,“抱歉,試圖假裝一名詩人,但顯然,我并不合格。我應該還是更加適合暴發戶形象。”
羅曼的自我調侃,讓藍禮嘴角也放松地上揚起來,“俄羅斯的詩人,比起英國來說,也毫不遜色呢。”
“可惜,我不是其中一位。”羅曼落落大方地說道。
兩個人都沒有繼續說話,放任海浪聲占據所有的空間,心臟跳動似乎就不知不覺地契合到了節奏上。
安寧祥和的氣氛在默默涌動著,最終還是羅曼率先打破了僵局,“蒂耶里似乎對今晚的碰面非常滿意。”
“哈。”藍禮輕笑了起來,“那么你呢?你對于今晚的派對是否滿意呢?”
羅曼那憨厚老實的面容露出了生澀拘謹的笑容,“攻擊性如此直接兇狠,看來我的信息有誤,你和蒂耶里的感受結果不太相同。”
表情是一回事,話語又是另一回事,顯然羅曼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憨厚。
藍禮轉頭望向了羅曼,眼睛里閃爍著似笑非笑的光芒,細細打量著羅曼。
不等藍禮開口,羅曼就接著開口說道,“抱歉,沒有人喜歡被算計,也沒有人喜歡被隱瞞。我必須承認,自己做錯事了。”
沒有狡辯也沒有說明,而是坦誠地表示了歉意——傳聞中不可一世、目中無人的羅曼顯然沒有那么死板,他的驕傲與狂妄,也許只是保護傘而已;更有甚者,眼前的誠懇道歉,也只是一副面具而已。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藍禮如此回答到。
羅曼微微愣了愣,隨即臉色就直接拉了下來,沉聲說道,“沒有人敢拒絕我的道歉。”
藍禮卻絲毫不見慌亂,眼睛明亮地看向看向羅曼,不緊不慢地回答到,“我剛剛就這樣做了。”
這一來一往之間,火花四射、劍拔弩張,似乎隨時都可能爆發出激烈沖突,空氣就這樣緊繃起來,遠處依舊可以聽到派對的喧鬧聲和海浪的拍打聲,無形之間讓焦灼的氣氛越發強烈起來,瀕臨窒息。
某一個瞬間,藍禮愿意相信,羅曼可能真的會采取極端手段,然后無聲無息地讓他徹底消失。
然后…羅曼那張娃娃臉就露出了一個笑容,伸出了右手,“現在扯平了?”
羅曼提前埋伏了藍禮一次,而藍禮則拒絕了羅曼一次,兩個人算是扯平了。
藍禮握住了羅曼的右手,笑容從眼底流淌出來,“唯一一次拒絕權剛剛已經使用掉了。”所以這次就只能接受了。
羅曼憨厚地笑了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狹長的細縫。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藍禮沒有再繼續客套拿喬下去,而是坦然地提出了疑問:羅曼是怎么知道自己正在試圖與戛納連線的?
藍禮不會天真浪漫地認為,這一切都只是巧合。羅曼不是傻子,蒂耶里也不是,他們都在算計與反算計之中,鎮定自若地面對意外加上意外的局面,而現在真正掌握主動的,就是站在眼前的這位俄羅斯富豪。
恰到好處的謀劃,恰到好處的時機,恰到好處的推動,羅曼確確實實展現出了自己在智慧與謀劃層面上的能力,他絕對不是想象之中的“俄羅斯暴發戶”,生意投資的眼光發面,他有著自己的一套智慧。
羅曼沒有否認,只是輕輕聳了聳肩,“我有自己的人脈。鳥兒總是在傳話,而我所需要做的只是把點全面連接起來。”
輕描淡寫的話語,透露出強大的自信,深深地讓人意識到,事情的背后絕對沒有那么簡單。
顯然,“羅曼阿布拉莫維奇”這個名字也遠遠沒有那么簡單。在這場博弈之中,羅曼牢牢地占據了主動。
客觀來說,伊迪絲在戰場前線杳無音訊,藍禮選擇向羅曼求助,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失去了主動。
當然,藍禮依舊可以“翻臉不認人”,假裝羅曼的幫助根本不值一提,真正高明的商人就要學會利益至上;但問題就在于,藍禮不是高明的商人,他甚至不是商人,有些事情,他知道應該怎么做卻不屑為之。
在藍禮看來,羅曼的隱忍和低調無疑給予了最大的尊重,從事情發生到現在,足足半年,羅曼始終保持耐心地循序漸進,甚至沒有陰謀詭計和步步為營,始終只是作為一名朋友,向藍禮展現出誠意。
也許,這份“誠意”本身就是羅曼的計謀;也許,這份“耐心”是因為羅曼在等待著更大的利益。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藍禮都必須承認,羅曼的確完美地推行了自己的計劃,他的表現無懈可擊,分毫不差。
更何況,不要忘記了,從最開始,藍禮就并不排斥與羅曼合作,他始終保持著開放態度。羅曼的耐心和友善,也給予了藍禮足夠的理由,愿意更進一步展開談判——羅曼達成自己的目的,藍禮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這可以成為一次雙贏的合作。
在羅曼現身之前,藍禮就已經預料到了事情的發展,也已經做出了決定,“謝謝。”這一句話就已經足夠表態了。
羅曼羞澀拘謹地輕笑了起來,似乎不習慣這樣的藍禮,“你們交談得怎么樣?一切都還順利嗎?”
“一半一半。”藍禮坦誠地說道。
羅曼并不意外,任何重要的生意都是如此,“你可以告訴我,西西弗斯影業到底正在謀劃什么恢弘藍圖嗎?”
這是羅曼第一次在藍禮面前正式提起西西弗斯影業,并且詢問西西弗斯影業的業務和計劃,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堂吉訶德頻道。”藍禮也沒有再繼續隱瞞,然后用盡可能精簡明了的方式,將在線流媒體的形式以及西西弗斯影業的方向目標解釋給羅曼聽,“…我們正在冒險,這是顯而易見的,我們也不確定公司是否能夠盈利——畢竟,從最開始,我的出發點就只是一名演員,一名電影愛好者,而不是生意人。”
藍禮實話實說,然后就可以看到羅曼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這讓藍禮輕笑了起來,“我必須保持誠實,因為我們需要一些支持,尤其是資金層面的支持,但我們不希望受到華爾街的干擾,他們追求的是利益,我們必須讓那些資金方明白公司的成立初衷,只有雙方達成共識,合作才能夠繼續進行下去。”
羅曼細細思索了片刻,“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希望有人能夠投資一家不以賺錢為目的的電影公司?”
“…如此解讀也是正確的。”藍禮輕笑了起來。
羅曼抿了抿嘴角,“呼,這的確是一個難題。”
藍禮笑容滿面,“那么,羅曼,你是否有興趣呢?我是說,你是否愿意在電影產業里冒險地豪賭一次呢?”
“為了一個不賺錢的項目?”羅曼滿眼誠懇地看向藍禮。
藍禮輕輕聳了聳肩,“應該這樣說,賺錢不是第一目的,但我們都知道,沒有盈利是無法將公司經營下去的,畢竟我們不是慈善組織。獨立的藝術創作思想,這就是我們賺錢的手段,一個理想主義的點子。”
“就好像堂吉訶德一樣?”羅曼立刻反應了過來。
“就好像堂吉訶德一樣。”藍禮給予了肯定答復。
羅曼的意外是真實的——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意外,他預料到西西弗斯影業的大動作,卻依舊沒有預料準確,這也不能責怪他,即使是蒂耶里這樣的業內老油條,也同樣被藍禮嚇了一跳,這確實是驚世駭俗。
但冷靜下來認真想想,包括漢密爾頓兄弟在內,倫敦的不少精英人士都已經加入了西西弗斯影業的計劃,除了世襲貴族的號召力之外,藍禮的能力與實力本身就是最大說服力,這件事未必就那么危險。
有時候,表面看起來隱藏著巨大風險,但對于真正的機會主義者來說,卻也是通往成功的獨特捷徑。對此,羅曼著實是再清楚不過了。那么,藍禮是不是真的窺探到了行業發展的秘密呢?
羅曼試圖探索電影行業,這也是他去年參與到慈善拍賣會的原因,西西弗斯影業確實是他看好的目標;而現在,事情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那么,他的直覺判斷又正在給出什么信息呢?
“關于這個…堂吉訶德頻道,第一筆前期投入有一個希望數字嗎?”羅曼沒有正面回應,而是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一百億。”藍禮誠實地說道。
羅曼第一反應就是藍禮在開玩笑——作為參考,現在羅曼的所有資產大約是兩百五十億,包括那些不動產;而藍禮的第一筆投資就居然是一百億美元?
但隨后羅曼就意識到,藍禮沒有在開玩笑,這讓他的眼神越發深邃起來,“你知道僅憑個人力量是不可能達成的。”華爾街勢力必須介入。
“我知道。”藍禮微笑地給予了肯定的答復,“這是遲早的事情,而我現在只是在華爾街資本力量介入之前,爭取更多主動權,就好像蘋果公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