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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 古怪老頭

  喬治知道自己的脾氣不好,但面對藍禮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脾氣特別不好。血壓時時刻刻都在挑戰極限,“你就連自己創作的曲目都不記錄下來,那你怎么錄制專輯?我們這樣,怎么進錄音室?這真是太懶散了!太懶散了!”

  看著急得直跳腳的喬治,藍禮不緊不慢的姿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喬治是那個二十歲出頭的毛頭小子,而藍禮才是那個步入暮年的老頭子,著實有種莫名的喜感。

  “我的辯解是:僅僅三分鐘之前,我還沒有決定要錄制專輯的。”藍禮一臉無辜的表(情qíng)回答到。

  喬治瞪了瞪藍禮,“你!”可只說了一個字,然后就氣結,后面的話語再也說不下去,只能是瞪圓了眼睛,憤怒地看著藍禮,(情qíng)緒就這樣卡在這里,上不去,卻也下不來,著實難受。

  曾幾何時,他也是說一不二的頂級制作人,那些大牌歌手在他面前一個個都乖巧得不行,根本不敢還嘴;現在卻被一個二十一歲的年輕人頂得說不出話來,節節敗退。歲月,總是在不經意間提醒著自己,與其后悔,不如從現在開始,把握每一刻,不要再繼續后悔下去。

  喬治知道,如果錯過了藍禮,他會后悔的。

  可是,這沒有臺階,他要怎么圓過去?總不能直接就坐下來,那也太狼狽了!

  此時,尼爾走了過來,放了一杯檸檬水在喬治的面前。喬治心頭的那口氣依舊沒有順下去,眉毛倒豎,毫不避諱地怒斥到,“這是什么狗/屎!”

  尼爾也不說話,只是笑笑地看向了坐在旁邊的藍禮,喬治轉過頭去,投去了質問的鐳(射射)光線,藍禮聳了聳肩,“我只是擔心,你再這樣下去,可能會爆炸。我覺得,在專輯錄制完成之前,我們還是盡可能地避免這樣的(情qíng)況發生比較好,你認為呢?”

  那輕描淡寫的語氣,卻尖銳嘲諷,噎得喬治一陣無語,如果年輕的時候,他抬手就把那杯檸檬水砸過去。但現在不是年輕的時候了。

  經過這一打斷,喬治的(情qíng)緒漸漸平復了下來,干脆就接著這個勢頭,順勢坐了下來,剛才脹紅的臉頰依舊沒有改善的跡象,但腦袋充血的(情qíng)況卻得到了緩解。

  他沒好氣地將檸檬水又重新推了回去,“這就是給娘娘腔喝的,我可沒有興趣。”然后舉了舉手中的威士忌杯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杯子重新放在了吧臺上,終究沒有再添置第二杯。

  尼爾招呼完客人,又走了過來,利落地用起子開了四瓶啤酒,一瓶一瓶地擺放上來,然后對著藍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七號卡座。”

  沒有多說什么,將喝光的啤酒杯放到了一旁,藍禮兩只手熟練地抓起了四瓶啤酒,朝著卡座所在的位置走了過去。

  喬治看著藍禮離開的背影,又是瞪圓了眼睛——為什么剛才還像刺頭一樣,現在卻又如此好說話?藍禮明明已經是冉冉升起的演技新星,甚至還收獲了奧斯卡提名,現在居然在酒吧里當侍應生?

  滿眼都是錯愕,一腔沉悶卻又無法發泄,只能是看著尼爾,氣呼呼地說道,“看什么!給我拿一杯啤酒,就那個什么煙熏的啤酒。”把所有怒火都發泄到了尼爾(身shēn)上。

  尼爾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認命地轉頭去倒啤酒了。

  “歡迎來到先驅村莊,你們的啤酒,請問我有什么可以幫助你們的嗎?”輕車熟路地,藍禮再次回到了酒吧侍應生的工作崗位,微笑地說道。

  眼前卡座里坐著三個人,一個頭發亂糟糟的老學究,一個留著(愛ài)因斯坦發型的老藝術家,一個滿臉胡渣的邋遢老流浪漢。坐在正中央的那個老學究正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另外兩個人則專注地側耳傾聽,畫面看起來有種莫名的喜感。

  藍禮卻沒有覺得驚奇,在每個人的面前分別擺放了一瓶啤酒,剩下一瓶則放在了正中央,“你們需要菜單嗎?還是需要酒單?現在距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我們這里只提供一些簡單的零食,但如果你們需要的話,隨時都可以加(熱rè)一塊派。”

  三個人同時都抬起頭來,老學究也停止了話語。

  坐在右手邊的那位老藝術家認認真真打量了一下藍禮,微笑地說道,“你為什么不坐下來,和我們一起分享這瓶啤酒呢?”

  這…又是什么(情qíng)況?著實是藍禮所沒有預料到的。

  藍禮眉頭微蹙,臉上帶著禮貌的笑容,搬開玩笑地調侃了起來,“如果這就是你們搭訕的手段的話,這著實太老(套tào)了,幾十年前估計管用。畢竟,現在已經不是酒(禁jìn)的年代了。”

  這冷嘲(熱rè)諷、連消帶打的還擊,表明了藍禮的立場。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正中央的那個老學究,就是大名鼎鼎的伍迪艾倫,而且藍禮知道,伍迪和斯坦利有不俗的交(情qíng),之前還為他引薦過一次;那么,此時藍禮的話語也就不會如此溫和了。

  伍迪卻是臉色不變,依舊是那一幅似乎沒有睡醒的模樣,“現在的年輕人總是太過沖動,不過聽到了一句話,就胡亂猜測,甚至不管對方是好意還是惡意。什么事都與自己有關,什么事都與歧視有關。就好像堂吉訶德一般,恨不得舉起長槍好好舞弄一番,展示自己的肌(肉肉)。”

  那絮絮叨叨的話語,看似平淡無奇,其中的嘲諷和戲謔卻不經意地流露出來,一貫的伍迪風格。

  藍禮沒有發怒,嘴角輕輕一抿,而后往上勾勒出了一個淺淺的弧度,“人總是健忘的,不是嗎?總是忘記自己也曾經年輕過。”

  不同于伍迪的長篇大論,藍禮不過用簡短的一句話,就完成了還擊,可以明顯看到那位老藝術家忍俊不(禁jìn)的神色;那位老流浪漢則是抬了抬眼睛,視線在藍禮和伍迪之間來回停頓了一下,而后就繼續垂下了眼簾。

  倒是伍迪自己,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qíng),只不過是那蠟筆小新一般的濃密眉毛揚了揚,沒有再多說什么。

  那名老藝術家興致盎然地看著藍禮,“所以,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小家伙?他看起來可一點都不像。”

  伍迪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臉上依舊是一幅懶得搭理的不屑表(情qíng),老藝術家也沒有受挫,朝著對面的老流浪漢使了一個眼神,“你覺得呢?我為什么覺得,這和想象之中差別太大了。”

  老流浪漢的視線也落在了藍禮(身shēn)上,仿佛打量陳列在櫥窗的貨物一般,隱藏在胡渣后面的表(情qíng)看不清楚,無法識別。

  老藝術家被伍迪無視了,又沒有得到老流浪漢的回應,他卻毫不介意,就連藍禮疑惑的神色都完全不在意,依舊將自己的獨角戲繼續演了下去,“他看起來真的太年輕了,肯定低于二十五歲,如果說是二十歲,我也是相信的。而且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家教一定很不錯,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你說,我如果直接詢問他和父母的關系,這是不是太私人了?”

  藍禮現在已經是滿頭問號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露著一股子詭異;他們到底是在針對他,還是他無意之中撞到槍口上了?

  “我以為今天看不到他了,你不是說,他現在已經沒有在這里工作了嗎?”老藝術家還在神神道道地說著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語,“你是不是提前打過招呼?所以他專門過來了?那我們現在可以深入交談嗎?不過,我覺得他的外形看起來不符合要求,沒有什么談下去的必要。你覺得呢?”

  最后一句話是看著那老流浪漢說的。

  藍禮隱隱地覺得,對方嘴里的“他”指的就是自己,但自己就站在這里,他們如此公開的品頭論足,著實太沒有禮貌了,這種感覺不好,甚至可以說是糟糕。

  “所以,到底是酒單,還是菜單?”藍禮直接無視了剛才那一大段長篇大論,微笑地詢問到。對于貴族來說,自動屏蔽那些無關緊要的話語,這是他們的基本能力,疏離,疏離,還是疏離。

  那禮貌的紳士風度,卻隱隱地畫出一條界限,然后堆砌起一堵透明墻,將彼此之間的心理距離拉大。看不見,摸不著,甚至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但卻實實在在地存在著。

  老藝術家歪著腦袋,眼神里流露出了更多興趣來,充滿好奇地打量著藍禮,又一次地。

  伍迪神態沒有什么變化,語氣平平地插話說道,“如果你想要坐下的話,現在就坐下;如果想離開的話,那就不要站在那里裝腔作勢。那些自命清高的小把戲,看起來著實太過拙劣了。好萊塢那些惡俗的手段,最好就留在那里,不要帶過來紐約。這里不歡迎的。”

  小老頭的話語始終沒有太多的波瀾,但其中的譏諷和冷漠卻絲毫不減。

  出人意料的是,藍禮沒有反駁,只是微笑地朝著旁邊兩個人點頭示意了一下,“如果需要菜單的話,舉舉手就好。”然后,藍禮徑直就轉(身shēn)離開了,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

  更重要的是,藍禮看起來沒有氣急敗壞,也沒有怒不可遏,仿佛伍迪剛才的話語對他根本沒有任何作用一般。那從容不迫的背影,還有帶著笑容的側臉,就連腳步都沒有什么特別的變化。

  那名老藝術家反而是燦爛地笑了起來,“這小家伙確實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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