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水潭。
天羽月看著背靠著湖心亭欄桿而坐,將下巴放在膝蓋上,正眺望遠處的鯉笙,不免喊了一句:“夜已經很深了,回去吧!”
鯉笙卻頭也不抬,繼續看著湖面,就像是望夫石般。
連著三天了。白天正八經的參與訓練,到了晚上就默默跑到離水潭坐成雕像。
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因為白天太正常了,有說有笑。
天羽月輕聲坐在欄桿一旁,遙望粼粼水面,視線跟著延長:“小鯉,能告訴我你在想什么嗎?這樣的你太反常了…”太安靜,安靜到不像她。
鯉笙依然看著湖面,嘴角帶笑著道:“哪里反常?只是安靜了些罷了。”
所以才反常啊…
“比起安靜,我倒是希望你能跟原來一樣鬧騰。”唯恐天下不亂也沒關系。
“呵呵,看你把我說成什么了。”鯉笙淺笑出聲:“只是覺得這里最能放松神經,你看我們白天苦修,到了晚上難得清靜,來這里看看水,賞賞月,豈不是正好?”
“恰好在等等猾欠?”天羽月說出心中所想,看向鯉笙。
說到猾欠,鯉笙一愣,但很快又笑了笑:“你說玉龍啊?能看到它自然是最好的。可奚生不說了嗎,難得一見。若是能見到,豈不是證明我運氣爆棚?”
“你若是想見龍族的話,帶我們出了驚闕山,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西國龍族。在西國,就算不用深入龍宮,在岸上也能看到成群的龍飛過,幸運的話還能可能看到他們幻化人形。”
“聽起來(挺tǐng)好的。”鯉笙淡淡回答,可不知道自己的話語有多重。
未來的事她不敢想,而且這幾(日rì)沉思的也盡是如何盡快的離開驚闕山,早(日rì)跟洛爵劃清界限。
天羽月又急忙道:“你也別想太多,路到山前必有路。夜色已深,在奚生跟折桂發現前,趕緊回去休息吧!”
鯉笙也不想他太擔心,點點頭,由著他把自己拉了起來。
兩人剛走沒幾步,出了離水潭,可一抬頭就跟上鴻秋正面撞見。
這幾(日rì)上鴻秋安靜的很,該是因為之前的事(情qíng)被盯得很不能有所動作。
鯉笙一見他,沒有回避,而是一笑:“上鴻秋,這么晚了,你到這里來做什么?”
上鴻秋沒想到鯉笙也在這里,雖然很吃驚,但看到天羽月后,隨即笑道:“你又在這里做什么?”
“散步咯!”
鯉笙俏皮的一笑,看出上鴻秋絕對是有什么想法,但也不戳破,而是給了他個臺階:“你莫非也是散步來了?”
上鴻秋卻是搖頭:“我干什么跟你沒關系吧?”
這人可能是不堵人會死星人吧!
“小鯉,我們走。”天羽月察覺到上鴻秋的怨氣,見他不好說話,拉著鯉笙就走。
鯉笙連話都沒說就被強行帶走。
上鴻秋盯著兩人的背影,見兩人確實已經走遠,再次四處打量了下,這才邁步往湖心亭走。
一揮袖,捏指訣,制造一個純隔絕結界,走入其中,從袖口掏出一片銀色葉片,往上吹一口氣,在葉片發出銀色光芒的同時扔進了離水潭中。
“猾欠,你想要的東西我給你帶來了。你也該現(身shēn)了吧?”上鴻秋瞇著眼睛,看著粼粼湖面,眼見那枚銀色葉片慢慢被吸進了書中。像是一道朦朧的月光,在水下散發著隱晦的色彩。
“嘩啦”
也就過了半盞茶時間,水下突然涌起一陣水花,巨大的水泡不停的翻涌,晦暗的湖水之下,慢慢劃過一圈龐大的(身shēn)形。
上鴻秋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表(情qíng)異常的激動:“你終于肯出來了!”
看來他的努力并不是白費d
“嘩啦啦!”
話音剛落,隨著巨大的流水聲,只見一道竄天的水柱像是將夜空撕成了兩半,水柱之中一條玉色白鱗的龍出現其中,足有幾十米長的龍(身shēn)盤旋在空中,正用跟(身shēn)體同色的月白色的龍眼緊盯著湖心亭中的上鴻秋。
“想必你就是猾欠吧?”上鴻秋看到它的真正模樣后反倒鎮定了許多,再說,本來他就沒有什么可怕的。
說著,上前幾步,慢慢飛升,到了猾欠的面前,又再次確認道:“你是猾欠前輩吧?”邊說,視線落在了它龍腹上明顯的傷痕。
那大概是猾欠被弄斷龍筋時所留下的傷疤,竟然到了現在都還未好,可見猾欠對那人的恨意有多深。
猾欠從水霧中探出龍首,雖然在離水潭下呆了幾百年,但該有的龍族傲氣還是未消,用鼻子沖上鴻秋哼了一聲,卻一言不說,甩著龍尾,突然一個翻轉‘砰’的一聲重新進了水里。
上鴻秋那個無語。
這是幾個意思?
而還未說話,只見水面洶涌,那猾欠將整個龍(身shēn)沉在水中,只露出一個龍首,兩只巨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抬望著上鴻秋,戒備不減:“你是何人?為何會有銀之葉?你跟那只臭狐貍是什么關系?!”
銀之葉,用全銀打造,并不是什么法寶,最大的用途是傳令,而這世上用銀之葉來做傳令符的人只有一位。
上鴻秋急忙道:“晚輩上鴻秋,乃是北流冰的皇族。銀之葉是我父親百年前前去風月樓時,風月主好意相送。聽聞前輩與風月主的恩怨,因此晚輩心想,若是能助前輩一臂之力報仇雪恨,想必也是一件美事。”
“你要助我報仇?”猾欠也不是傻的,這分明就是在給他下(套tào),他自然能看的出來:“憑什么?”
“憑我有一事相求。”上鴻秋倒也不拐彎抹角,一揮袖將那銀之葉重新召回手中,沖猾欠晃了晃:“前輩在這離水潭下已經呆了幾百年,雖然斷筋之痛減輕,但對風月主的仇恨定當加重。試想,若不是那風月主無故搶了前輩的龍筋,前輩又何以落得被(禁jìn)錮在這無名之地,失去自由?”
“那你可就說錯了。”猾欠輕輕搖頭,“報仇什么的,我已經放棄了。”
“放棄?前輩被風月主取走龍筋,以至于被困此地幾百年,竟然說要放棄報仇?”上鴻秋覺得詫異,“這是向來有仇必報的龍族能說出的話嗎?”
龍族(性性)傲,一旦受屈,勢必十倍奉還。這是八荒人盡皆知的。因此為了不被牽扯進麻煩的事中,很少有人會去跟龍族抗衡。
猾欠似是輕嘆口氣,看見它鼻子下方的水泡翻涌不斷:“沒了龍筋,我失去了主心骨,這幾百年雖然(身shēn)處這靈地,但依然不能正常集成靈元。別說要去報仇,能不能出的了驚闕山都是問題。”
他也只能放棄。
“晚輩可以幫忙啊!”這難道不是上鴻秋來這里的理由?
“憑你?呵呵,小兄弟,不是我看不起你。以你的道行,就是再修上個千百年,你也未必是那只臭狐貍的對手。”猾欠真是說大實話。
被人這么看不起,上鴻秋并未生氣。猾欠可是龍族,一條最年輕的龍年齡至少也要上萬,在輩分面前,他還是很有度的。
急忙道:“前輩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的幫忙,不是我本人親自去找風月主,但我敢保證,不管過程如何,結果定然是前輩想要的。”
“哦?你打算借外人之手幫我報仇?”
“只要能達到目的,這未嘗不可吧?”
猾欠聞言卻沉默了。
思量一下,上鴻秋說的不無道理。
不管是誰,只要能為他報仇,取回龍筋,那就是最后的結果。這不失為一個好機會。
想罷,隨即道:“方才你說有一事相求,求什么?”
上鴻秋見猾欠上鉤,隨即作揖道:“那前輩的意思就是答應晚輩的請求了?”
“先把你的條件說來聽聽。”猾欠也是很狡猾的。
既然對話已經談開了,上鴻秋也不想在費盡心思跟一條龍耍什么心眼,立馬認真的道:“晚輩要前輩您演一出戲。而這出戲,是演給一個叫鯉笙的女妖看的。”
提到鯉笙,猾欠當即瞇起了龍眼。
這名字他并不陌生,因為這幾(日rì)來,鯉笙接連在湖心亭露面,雖然猾欠不曾上來看,但在水下卻能將水上之事看的清楚。
那些人的確喊那只相貌清絕,渾(身shēn)都在散發靈氣與奇特香氣的女妖為‘鯉笙’。
“演什么戲?”猾欠不免好奇。
“前輩沒有問鯉笙是誰,倒是先問演什么,看來前輩知道鯉笙之事啊?”上鴻秋真是觀察的細微,竟然這都能被他看出來。
猾欠翻了個白眼,沒有回答。
“自然前輩認得鯉笙是最好的,那樣也不至于認錯了人。”上鴻秋給自己找了個臺階,說著,緩緩落在湖心亭上。
一揮袖,面前縈繞一面立體的幻鏡,鏡中出現鯉笙的(身shēn)姿:“這女妖就是鯉笙,前輩認識吧?”
猾欠瞇眼看向鏡中正在訓練火靈術的鯉笙,與每一晚總一副心事重重的鯉笙,完全是不同的表(情qíng)。
鏡子里的鯉笙要更為的開朗。
今夜又聽到她跟天羽月說的話,不管是想要見龍族又或是為何異常,其實猾欠一直在心中打鼓,要不要見一下鯉笙。
而面對上鴻秋的提問,猾欠再一次選擇了無視。
上鴻秋并不覺得尷尬,繼續道:“看來是認識。”
“你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多久?”猾欠不免不滿,這人怎么還可這一個地方不放了?
“呵呵,沒有,晚輩只是確認一下罷了。那晚輩接下來就說說計劃…”
“你的計劃中,她是主角?怎么,難道你想借她的手幫我報仇?”猾欠還是看不透上鴻秋在打什么主意。
上鴻秋完全不避諱的點頭承認,壓低了聲音:“沒錯。我是這樣想的…”
聽了上鴻秋的計劃后,猾欠露出一副猶豫的表(情qíng)。
看向正等著他回應的上鴻秋,有些為難:“你明明是驚闕山的弟子,如何能想出這般損人利己的把戲?就不怕萬一被人識破計劃會被驅逐出山?”
上鴻秋的計劃的確不是正人君子所為。
上鴻秋卻根本不在意的道:“驅逐又如何?驚闕山不容我,那我回北流冰便是。可比起容(身shēn)之所,讓我更容忍不了的是看到雪衣被侮辱!”
“呵呵,沒想到你是一個如此重(情qíng)義之人…”
“前輩只要按照我說的做,我必然保證能達成前輩所愿!”
“…知道了。”在良心與私心上面,猾欠最終還是偏向了自己。
固然他不知道結果到底是否會向上鴻秋設想的這般,可也唯有一試。
看了眼被烏云遮住的太陽,在看看眼神灼灼的上鴻秋,猾欠慢慢一甩龍尾,一個翻(身shēn)就重新沉入了水中。
上鴻秋隨手將那銀之葉扔進了水中,看見猾欠在水中一個翻(身shēn),用巨大的龍爪將那銀之葉收走,最后看了上鴻秋一眼,眨眼沉入湖底。
上鴻秋淺然一笑,“啊,真是越來越期待以后會發生什么了…”
說罷,該是得意,一個揮袖,消失不見。
上鴻秋剛離開,一抹淺淺的(身shēn)影緊跟著從距離湖心亭不遠處的密林中消失…
翌(日rì)。
鯉笙跟著大隊伍走,今天的訓練說簡單也難,總的來說就是對講解與實地結合,跟同組之人抽簽進行比試。
一抬頭,正好看到灸弛在盯著她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這幾(日rì)來倒是比上鴻秋還要安靜,既不找茬也不搭話,搞得就跟陌生人似的。
兩人視線交匯,倒是灸弛先閃躲了開,就跟心虛似的。
“師叔,今天的比試會沒事吧?”東方令從最前頭退到最后頭,跟鯉笙匯合。一臉的擔心。
幾(日rì)下來,也就只有東方令愿意跟鯉笙混在一起,其他人還是避之不及。
鯉笙搖搖頭,道:“沒事啊,能有什么事?你少擔心了,這幾(日rì)你我相互監督,都在按照老師們的要求好好訓練,若是這樣還有事的話,那還訓練個毛線?”
“啪啪啪!”邊說邊拍了拍東方令的肩膀,以示鼓勵。
東方令被他拍的疼的直咬牙,但眼角間皆是笑意,絲毫不在意周圍人的視線:“師叔都這么說了,我肯定可以獲勝!然后去神劍冢找自己的佩劍…”
“憑你也配擁有配劍?”
突然,一道滿是嘲諷的聲音響起。